上回咱們說了,依紹先(又名賀久安、依恆額、小名薄京。阜蒙縣王府鎮煙臺營子村人。是賀家大院的東家。)剿滅了張作霖的把兄弟湯玉麟叔叔湯黑子這股惡匪後,雖然湯玉麟對這個不爭氣的叔叔也不待見,可畢竟打碎骨頭連著筋,人家是正兒八經的親戚。所以依紹先多少有些後怕,就連王爺府的雲丹桑布王爺也有幾分擔憂。
其實,湯玉麟與賀家大院的仇恨可不是一天半天的了。湯玉麟青年時代曾在阜新縣東梁轉角廟住過一段時間,1896年夏天,湯玉麟因砍傷了吃他家莊稼的馬而得罪了蒙古族一大戶人家。蒙古族大戶人家仗勢欺人要求湯玉麟賠馬,湯玉麟據理力爭拒不賠償,怒不可遏與對方發生衝突,結果湯玉麟打得對方頭破血流。對方被迫撤走,並揚言要告官逮捕他。湯玉麟為了逃脫官府的追究制裁,連夜告別年邁的父母,背井離鄉。他的一個表兄弟還因此事受牽連生病死了。可是,湯玉麟徒有一身蠻力並無一技之長,走投無路的他只好投靠了遼西土匪苑四、苑五兄弟,落草為寇,開始了他的綠林生涯。當時追捕湯玉麟的蒙古貞王府梅林,就是依紹先的父親、賀鴻恩的爺爺。
後來湯玉麟跟著張作霖打天下,成了奉系軍閥的頭面人物,令賀家大院的人十分不安,擔心湯玉麟報當年的一箭之仇、眼前之恨。賀家想方設法要討好湯玉麟。有一次,依紹先在今天的阜新縣買了上千垧好地,欲贈給湯玉麟,被湯拒絕了。湯不收賀家的禮物,更引起賀家老少的不安。
1926年,也就是民國十五年。湯玉麟被張作霖任命為熱河特別行政區都統。當時阜新縣歸熱河管轄,賀氏家族感到好像頭上懸了一把劍,總疑心不定啥時候劍會斬下來,湯玉麟給他們來個新賬老賬一塊算。有一次,湯玉麟從熱河回奉天,賀家不知從哪打聽到的訊息,依紹先特派他的大兒子賀鴻恩帶著厚禮前去奉天拜見湯玉麟。過去的軍隊,馬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所以將官們都十分愛馬。湯玉麟好馬,甚至已到酷愛至極,他還專門組建了三個騎兵旅,就是為了擺樣子,被人們戲稱為不能打仗沒有戰鬥力的“高腳隊”。
賀鴻恩投其所好,此次精心挑選了三匹上等的好馬以及其它禮物專程前往奉天求見。賀到奉天后,幾次登門求見,湯閉門御客。後來賀鴻恩透過別人引見,找到了湯的大太太謝氏,湯玉麟的大太太謝氏,是臥鳳溝鄉馬駒村人,與賀家大院也能搭上點親戚關係,經謝氏講情,湯玉麟才同意見賀鴻恩一面。
賀鴻恩得知湯玉麟準見的訊息後,又喜又驚,內心十分矛盾,喜的是幾天功夫沒有白搭,驚的是不知是吉還是兇。湯玉麟召見賀鴻恩時處冬季,一大早賀鴻恩就來到湯公館傳達處,大約在九點左右,衛兵將賀鴻恩領到張顯臣(湯玉麟的侄孫子,是湯玉麟的副官)的住處。因為張顯臣同賀鴻恩也是同鄉,兩人寒喧幾句。賀鴻恩內心的恐懼才小些,張顯臣又勸慰了他兩句,便領著賀鴻恩去會客廳見湯玉麟。
來到門前,副官張顯臣輕輕的推開門,見湯玉麟正在坐著,副官張顯臣朝後邊的賀鴻恩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在門外稍等。副官張顯臣進去將情況一說,湯玉麟對他說:“顯臣,又是你姥您幾個做的鬼,你知道嗎?當年你二姥爺就是賀家間接殺害的,我們是仇人,你們咋還能做這個人情呢?”說到這兒,他突然把話峰一轉,“不過事已過去了這麼多年了,咱們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叫他進來吧!”
這番話賀鴻恩聽後十分感動。張顯臣把門開開,示意他進來,賀鴻恩一進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把張顯臣嚇了一跳,只見賀鴻恩以身爬行的姿勢,來到湯玉麟的面前,口口聲聲稱賀家有罪,對不起大帥。湯玉麟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瞭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起來吧”, 賀鴻恩仍就沒有起來。湯玉麟直起身子說到:“過去的事都已過去了,今後不要再提起它了,我老湯現在是地方長官,當以政事為重,不能同你們計較過去的那些事了。你回去告訴你的父親依紹先,今後要好好做事,不要再做對不起父老鄉親的事”。 賀鴻恩連連點頭稱是。賀鴻恩自覺此行的目的已達到,再無久留的意義,便試探著對湯玉麟說:“家父得知大帥愛馬,特地在家鄉選了三匹上等好馬來孝敬大帥。”湯玉麟聽到這說:“馬你帶回去吧,我現在什麼也不缺”。後經賀鴻恩再三懇求,看在他特別誠懇的份上,湯玉麟答應留下一匹,賀鴻恩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告辭。
1931年9月18日晚,日本關東軍突襲瀋陽。第二天,湯玉麟在瀋陽的家屬攜帶細軟跑到小南天主教堂避難。日本駐沈特務機關為拉攏湯玉麟,護送他的全家老小乘火車離沈去天津。第二年4月初,日本關東軍讓湯玉麟叛國出任偽職,但當即被他拒絕。1933年初,湯玉麟任第55軍軍長和第五軍團總指揮、熱河省駐防軍上將總司令,統帥20萬部隊負責建平至赤峰一線防禦日軍。3月2日,日軍舉兵十萬對熱河省大舉進攻。1933年3月12日日本出版的《熱河討伐寫真畫報》顯示,在熱河之戰中,日本空軍對開魯、建平、朝陽、阜新、承德等地中國駐軍陣地狂轟濫炸,致使一萬多人喪生,可見戰鬥之激烈。
由於作戰失利,湯玉麟全線撤退。這一天,湯玉麟所部兩萬多人從北票撤到繞陽河七家子附近休整。那年正趕上盛夏酷暑,兵馬由於不服水土,加之喝上被汙染了的河水,上吐下瀉,不得不在一處依山傍水的村落前安營紮寨。窮鄉僻壤,正逢戰亂,軍醫沒有對症的良藥,將士們躺了兩天,毫無起色,湯玉麟心急如焚,一籌莫展。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煙臺營子賀家大院的依紹先、賀鴻恩父子得知這一訊息,想起了“羊湯解毒”這一祖傳秘方。拿出金銀,趕回活羊二三百隻,送到湯玉麟所部駐紮的地方。賀家大院的下人們幫忙宰殺,在依紹先指點下,將羊肉、羊血、羊下水、羊骨頭悉數下在湯鍋裡,放上大把大把的紅辣椒,香菜、芥末面、胡椒粉等佐料。湯玉麟的將士們喝完這碗喝那碗,只喝得通身是汗,繼續喝,就這樣,沒有任何藥物,湯玉麟所部兩萬多人馬竟奇蹟般地康復了。第二天,依紹先、賀鴻恩父子又把湯玉麟及手下的三百多名軍官接到賀家大院,一是為了犒勞抗日將士,二是為了報答湯玉麟不計前嫌的恩德,大擺傳承幾百年的“煙臺宴”。
據《蒙古秘史》記載:“成吉思汗定天下,大享功臣,設全羊名為烏查之宴”。到了清朝,各地蒙古族王府幾乎都以烤全羊來招待貴賓,其名貴列入禮節。這次,依紹先、賀鴻恩父子就要用有煙臺營子特色的“全羊宴“招待湯玉麟等貴客。不遠處是泉水碧波,佛塔倒影;窗外是青山翠嶺,林木婆娑;蒙古包裡,在悠揚的馬頭琴聲,高亢的蒙古族長調的伴奏下,兩位蒙古族姑娘身著蒙古族服裝,邁著輕盈的舞姿,把瀰漫著特有醇香的奶茶、肥而不膩的喇嘛燉肉、香味撲鼻的炒米、冒著熱氣色澤全紅的烤全羊依次端了上來……
湯玉麟及手下的軍官離老遠一聞到味,就已垂涎欲滴了。“公元1212年,我們的祖先成吉思汗統一了整個蒙古部落,高興之時,用木炭火烤全羊來犒勞將士,流傳至今天,烤全羊已成為招待貴賓或舉行重大慶典時的盛宴特製的佳餚。一般選用草原上膘肥、體重40斤左右的綿羊宰殺後,去毛帶皮腹內加蔥、姜、椒、鹽等佐料整體烤制而成……”
聽完依紹先吃烤全羊前的祝詞,湯玉麟及手下的軍官急不可待地用蒙古刀切開烤全羊,大家分食之,酥脆鮮美的肉香很快征服了他們的五臟六腑,幹酥不膩的烤全羊之外,還有手扒肉、奶茶、奶豆腐、牛肉乾、馬奶酒等。一邊品嚐美味佳餚、喝著賀家燒鍋,一邊欣賞蒙古族民歌,真是比神仙還要逍遙,讓這些剛從戰場歸來的將士連呼大朵快頤。紛紛讚許“煙臺宴”不愧是蒙古族最古老、最隆重的一種宴席。
“祭天馬酒灑平野,沙際風來草亦香。策馬揚鞭驅不散,民族一絕烤全羊。”雖然喝得酩酊大醉,但頭腦十分清楚的湯玉麟大帥感慨萬千,正所謂日久見真心,他拉著依紹先、賀鴻恩父子說。原來他是十分欣賞依紹先和賀鴻恩膽量與智慧,這回是一點心裡的芥蒂都沒有了。而且湯玉麟大帥看賀鴻恩這個小夥子英武威猛,也為了拉攏賀家,就封他為剿匪司令,並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賀鴻恩,此後一個時期賀家大院更是名聲在外,就連王爺府的王爺也要給賀家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