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張愛玲的姑姑,因張愛玲而被眾人所熟知。
她還是晚清重臣張佩綸的女兒,李鴻章的嫡親外孫女。
在如此顯赫的家族裡,她沒有享受過公主般的待遇,滿眼看到的卻是家族的衰落,頹喪,夫妻反目,兄妹成仇,子女冷漠。
她的哥哥張志沂吸食大煙,不思進取,敗光了家產,住進了貧民窟,抑鬱而終。
她的嫂子黃逸梵,和哥哥離婚後在國外顛沛流離,客死他鄉。
她最寵愛的侄女張愛玲,也跟她最相像,她婚姻不順利,獨居國外,客死他鄉。
她的侄子張子靜,一生未婚,住在14平方米的房子裡,孤獨終老。
比照之下,她是張家唯一個功德圓滿善終的。她不僅善終,她還是一個將自己的一生,活成理想模樣的新時代女子。
01 對張愛玲母子的溫情
張茂淵兩歲,她的哥哥張志沂八歲時,她的父親就去世了。她十一歲時母親就去世了。
她與哥哥相依為命,按理說她和哥哥的感情會很深厚,但是她卻跟哥哥如仇敵一樣。
她的哥哥張志沂二十二歲時與黃軍門的女兒黃逸梵結為夫妻,表面上這是一個令旁人豔羨的組合。
初婚時,張志沂和黃逸梵的感情是甜蜜的。隨著張愛玲和張子靜相繼出生後,平淡無趣的生活讓張志沂想要放飛自我。於是他邀上一幫狐朋狗友經常花天酒地,尋找刺激。他還吸上了大煙,自此他就像從他嘴裡吞吐出來的霧一樣,迷茫墮落。她開始找小妾,和黃逸梵無何止的爭吵,打鬧。
在哥嫂婚姻危機之時,張茂淵卻堅定地站在嫂子這一邊。她幫著嫂子黃逸梵勸阻張志沂。面對油鹽不進的張志沂,她決定帶著嫂子陪自己一起出國留學。
而張茂淵的這一行為,卻令他們兄妹反目成仇,哥哥認為她在干涉自己的家事。
張茂淵毫不理睬,她堅定地支援嫂子跟她一起出國留學,從而開創了姑嫂留學的先河。
這段時間她們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她們一起跳舞,一起去旅遊,甚至結交了一些社會名流,包括徐悲鴻,蔣碧薇。她們還一起去瑞士滑雪,去游泳。
四年後,黃逸梵收到了丈夫的勸歸信,信中張志沂真誠地勸黃逸梵回國。張茂淵得知後,立即陪同嫂子回國。
回國後,黃逸梵回到了家裡,張茂淵則在位於赫德路(今叫常德路)和靜安寺路口的愛丁頓公寓,租下六樓靠右手的那一套,過上了一個人獨居的生活。
在黃逸梵與張志沂的關係再次破裂後,她再次收留了嫂子,支援嫂子與哥哥離婚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後來張志沂續娶,他和孫用蕃一起搬到了新房,張茂淵放心不下張愛玲姐弟,專門去家裡看,幫張愛玲姐弟添置了傢俱。
張愛玲要出國留學,父親不同意,再加上張愛玲總是往母親和姑姑這邊跑,為此跟繼母大打出手,繼母哭著跟父親告狀,張愛玲被父親痛打,並關了長達半年的禁閉。張茂淵跑去找哥哥說情,不料沒說通,兄妹倆大打出手,哥哥張志沂將她的眼鏡打碎,眼皮打爛,縫了針。
雖然這次打架沒能救出張愛玲,但是張愛玲對姑姑充滿了感激,對於生活在如此冰冷的家庭中的張愛玲來說,姑姑是她在這個家裡的唯一溫情。
02 張愛玲的堅強後盾
張愛玲後來逃出家後,投奔到母親跟前,母親冷漠地給她兩個選擇,要麼去讀書,要麼去嫁人。而張愛玲選擇了前者。不久她就去香港大學讀書。
黃逸梵一直沒有工作,靠變賣從孃家分得的古董生活,因為要供張愛玲讀書,生活過得很是拮据。黃逸梵經常抱怨道:“都是因為你,沒牌打了,也沒新衣服買了。”
母親嫌棄的言語一次次刺傷著張愛玲正值青春期敏感的心靈,於是她拼命學習,以致於她憋著一口氣說出那句:“出名要趁早。”
後來香港淪陷,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離開了香港,去找她的新男友。不知所蹤的張愛玲輟學從香港回到上海,她想找個工作去做。而她的姑姑卻勸她暫時跟自己住在一起,工作的事先不著急。
姑姑再次伸出的援手,對張愛玲來說猶如救命稻草。
她回到上海,從1942年到1952年,她跟姑姑一住就是十年之久,比跟自己的母親相處的時間還要久。她不是母親,卻勝似母親。
前期張茂淵分得一些家產,她並沒有坐吃山空,而是去投資股票。投資股票也並不是一帆風順,後來賠光了錢,她又去上班,當過職員,做過播音員。
生活也一度陷入了困境,張茂淵便帶著張愛玲從愛丁頓公寓換到了卡爾登公寓,辭退了廚子,親自下廚,她在家會給張愛玲蒸包子,做甜點。兩人相互依存,感情也越來越深厚。
在這段相處,張愛玲也受到姑姑的影響。張愛玲曾說,姑姑很有見識,她還曾寫過《姑姑語錄》。
姑姑說:“冬至之夜,視睡如歸。”“一個人整個地像一首詞了。”
面對如此充滿文學氣息和深厚哲理的語言,張愛玲讚歎道:“我姑姑既機智又有見識。”
張愛玲在寫作之路上,是否也受到姑姑的影響呢?據張愛玲說,她寫的有些故事就是姑姑講給她聽的。在張愛玲心裡,姑姑就是她黑暗生活中的一盞明燈。
1942年,張愛玲開始寫小說《沉香屑》,寫好後,她投稿給了《紫羅蘭》的刊物,受到周瘦鵑的賞識。
為了答謝周瘦鵑,張茂淵在家裡準備了西式的牛酪紅茶,還有一些點心,茶杯用具都很精緻。張愛玲不善於應酬,她就陪周瘦鵑談喜歡的園藝。
周瘦鵑後來評價她說:“她是位高雅的女士。”
當張愛玲在上海文壇上坐穩了小說和散文的地位後,她又嘗試寫劇本,當她將首部小說《傾城之戀》改編成劇本後,有人持懷疑態度。關鍵時刻,她的姑姑張茂淵立即寫了一篇精彩的劇評,力挺張愛玲。
在張愛玲心裡,姑姑張茂淵就是她最堅強的後盾。
03 對待愛情不做藤蔓
張愛玲出名後,遇到了胡蘭成,她跟胡蘭成墜入了愛河。
她的姑姑張茂淵得知後,立即勸告她:“你跟他在一起,他的身份會影響你的文學發展之路。”
張愛玲雖然跟姑姑親近,她也知道姑姑是為她好,可是情竇初開的張愛玲並沒有聽姑姑的勸告。果然,她的初戀以胡蘭成的出軌而告終。雖然她受姑姑的影響,素來特立獨行,她決絕地跟胡蘭成分了手,不過胡蘭成的身份確實影響了她之後的文學發展之路。
在初戀失敗後,張愛玲並沒有一蹶不振,這源於張茂淵給予她的能量。
姑姑張茂淵也有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在感情不得歸宿之時,姑姑卻能發乎情,止乎禮。
1925年,張茂淵和嫂子黃逸禿梵出國留學。在從上海赴英國的輪船上,張茂淵暈船在甲板上嘔吐,這時一位很紳士的青年男子向她走來,遞給她一杯茉莉花茶,並忙前忙後的照顧她,她端著香氣四溢的花茶,心中泛起香茶般的香甜。
時年25歲的張茂淵,被赴英國利物浦大學讀碩士的李開第的博學與翩翩風度所打動。漫漫長路似乎給了兩人培養感情的時間,李開弟給張茂淵朗誦著拜倫的詩。相談之間的默契,讓兩人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
下船後兩人各自前往所在的學校,李開弟從行李中拿了一件淡紅色的披肩送給張茂淵,作為定情信物。
後來一直保持書信往來,一次李開弟無意中從同學口中得知,張茂淵是李鴻章的外孫女,李開弟頓時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們現在看來,李鴻章的外孫女,出身名門,身份非凡。但是在那個時候,李鴻章就是賣國賊。
作為愛國的熱血青年李開弟,他忍痛割愛,給張茂淵寫了一封分手信。信中提到了分手的原因是張茂淵的身世。
張茂淵收到信後,也很難過。但是她沒有做任何挽留,而是直接了當地說:“分手可以,朋友總可以做吧。”
也計李開弟也難以割捨,他選擇跟張茂淵做朋友。
1932年9月,李開弟草草地與一個女留學生相愛並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辦了婚宴,張茂淵還當了伴娘。婚禮上,她毫不失禮,送上了最真誠的祝福。
李開弟結婚後,張茂淵一直與他保持著朋友間的正常交往。為了不影響李開弟的婚姻,她還公開發表宣告,說自己之所以不結婚是因為生活方式有些問題。
她守住底線,始終跟李開弟保持著朋友間的距離。這讓李開弟的妻子也非常敬重張茂淵的為人。
而張茂淵總是將好的一面留給所愛之人,悲傷難過留給自己。她時常撫摸著李開弟送給她的披肩說:“不管多久我都等。”
後來李開弟的妻子住進醫院,在治療過程中,張茂淵不辭辛苦地幫助照顧,她的深情打動著李開弟的妻子和他在外地的兒女們。
李開弟的妻子臨終前,她拉著張茂淵的手讓她嫁給李開弟,了結自己一生夙願。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傳奇事蹟,只有人心換人心的真情。
總結:
終於78歲的她在垂暮之年與初戀李開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更神奇的是李開弟的妻子做媒,她的兒女們也紛紛送來祝福。前妻給第三者做媒的恐怕沒有幾個。
半個世紀的堅守,最終換來12年的相守相伴。當大多數人在現實生活面前選擇妥協將就時,張茂淵卻用52年的堅守,證明一份感情的真摯。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人的一生美好的事情太多,抓住一樣就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