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躺在搖椅上,晚霞照在他蒼老的面容上,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好像在回憶著青蔥歲月。身旁坐著的兒子問道:“父親,你為什麼不寫回憶錄呢?你以前的經歷一定很精彩。”
這位老人面色凝重地說:“這可不能寫,都是黨的秘密,你也不能寫!”這位老人就是電視劇《偽裝者》中明樓的原型——袁殊。
童年與母親相依為命,從小掙錢養家
1911年3月29日,袁殊出生於湖北黃岡,原名袁學易。父親袁曉嵐熱衷於反清運動,常常奔波在外,全靠母親賈仁慧一人照顧弟弟袁學禮和袁殊。母親賈氏的孃家是前清鹽官巨賈,家底頗豐。所以即使家中沒有父親袁曉嵐的支撐,靠著孃家的資助和典當傢什可以維持日常開支。
袁殊在五歲的時候上了學堂,但好景不長,外祖父應年邁過世,孃家也是有心無力。母親帶著兩兄弟前往上海投奔袁曉嵐。賈仁慧帶著年幼的兩兄弟好不容易找到了袁曉嵐。誰能料到袁曉嵐當時正和自己的一個女學生打得火熱,竟然不負責任的拋棄了他們。
賈仁慧帶著兩個孩子只好暫時住到三姐賈秀文家中,但是時日一長賈仁慧不好意思在姐姐家白吃白住,就帶著孩子搬出來獨自生活。賈慧仁靠教書為生。袁殊雖然還小,但是也不得不幹活掙錢。袁殊給別人擦過皮鞋,還做過小工,賣油條。
學習知識,出國留學
有一次袁殊去環龍路44號找父親,快到時竟然餓暈在了路上。附近的工作人員看到這種情況,都於心不忍。在場的人中有一個工作人員瞭解了袁殊的情況後,主動提出可以介紹袁殊到立達學院免費讀書。
1925年,五卅運動爆發,袁殊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出校園,積極參加運動,他的思想在這一階段得到了昇華。自此,他由袁學易改名袁殊。
袁殊與富商之女馬景星成為戀人。袁殊告訴了馬景星自己想去日本留學的意願。馬景星便放棄了自己保送南京金陵女子大學的機會,決定和袁殊一起去日本留學,還向家裡要了700大洋。
經過一番波折,兩人總算於1929年9月抵達日本。袁殊到達日本最明顯的進步就是日語學習得很快。其實袁殊也只上了東亞日語預備學校初級班,就基本上能應付日常對話了。
在留學期間,袁殊還讀了不少有關共產黨思想的書籍,如《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發達科學》,為他日後堅定不移的信仰打下來基礎。
除此之外,袁殊繼續學習了新聞學。在袁殊掌握了基本的日語後,便申請進入了日本新聞學校。日本受經濟大蕭條的影響,把之前實行的銀本位制調整為金本位制。袁殊兩人只好立即回國。
創辦報社,嶄露頭角
魯迅的著作《為了忘卻的紀念》中寫道:“當時上海的報章都不敢載這件事,或者也許是不願,或不屑載這件事,只在《文藝新聞》上有一點隱約其辭的文章。”
其中提及的《文藝新聞》就是袁殊回國後創辦的報社。具體解釋一下,當時發生的“五作家遇難”事件在《文藝新聞》上第一次被刊登。
《文藝新聞》這一“左傾”的舉動也引起了當時負責相關文化工作的潘梓年的注意。袁殊在馮雪峰等左翼文化人的拉攏下,加入了左翼文化總同盟,負責“文總”下屬各文藝團體的通訊聯絡工作。沒過多久,袁殊向黨員朱鏡我申請加入“前衛”。
“白皮紅蘿蔔心”走上灰色之路
中午12點,袁殊走進靜安寺路愛文義路口的一家咖啡館,來到了角落的一張桌子前。袁殊面前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袁殊認識,是潘梓年的弟弟潘漢年。潘漢年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低聲說道:“經過我們的觀察,同意你加入‘前衛’,旁邊這位就是以後和你聯絡的同志王子春。”
潘漢年向袁殊解釋了他的工作性質:“你參加的是秘密前衛組織,通常情況下組織內的人都是不知道其他人的身份的,所以你的工作就是深入敵人內部,獲取重要情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身份。”
在這次會面的最後,王子春囑咐道:“你以後不能再這麼‘左傾’了,要慢慢褪去紅顏色,變成一個灰色的普通市民,再找機會打入敵人內部。”
“加入”中統隊伍
在潘漢年和王子春的指示下,袁殊聯絡上了自己的姨表親賈伯濤。賈伯濤當時是蔣介石的嫡系人物,也是上海的幕後實力“大佬”。袁殊在給賈伯濤的信中寫道:“我從日本留學回國後,無所事事,近來《文藝新聞》日漸衰落,只想能夠好好地養活家人,希望能幫我找份工作。”
賈伯濤曾經受到過袁殊的父親袁曉嵐的幫助,馬上給袁殊回了書信,把他推薦給了吳醒亞,吳醒亞當時是上海社會局長。王子春知道後,給袁殊做了份簡歷,簡歷中投其所好的寫著“討厭了左傾,只想填飽肚子”和“團體對團體、情報對情報”等思想。
吳醒亞看到這份簡歷後,心中大喜,立馬對袁殊說:“你別再做文學活動了,反正也沒做出什麼大名堂,你以後跟著我工作怎麼樣?”袁殊就等著吳醒亞發出邀請,當場便答應了。袁殊並沒有正式成為社會局的工作人員,只能算吳醒亞私人任用的。
王子春讓袁殊向吳醒亞討要一個公開的身份證。沒過多久,吳醒亞就給了袁殊一個新聲通訊社記者的身份。
袁殊當時評價自己當的是“流氓記者”。後來解釋道:“舊社會的新聞記者絕大多數都有政治背景、許多人都兼搞情報活動或作某個集團的喉舌以領取額外的津貼,純正清白的記者極少或者沒有,中外都是一樣。”“九一八”事變後,反日情緒在整個中國蔓延,所以日本領事館召開記者招待會時,會場往往是空空蕩蕩。
但是國共兩黨以及新聞行業還是需要日本的訊息的,王子春指示袁殊仍然出席日方的記者招待會。在日方的記者招待會上,袁殊手裡拿著一本日本的雜誌,引起了日本官員巖井英一的注意。
巖井英一主動搭話道:“你懂日語嗎?”
袁殊謙虛地說:“只會一點日常用語。”巖井英一難以置信地說:“會日語的中國記者可是很少的。”慢慢地,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越來越多,兩人的關係也逐漸親近。
在酒館裡,巖井英一試探地問道:“你知不知道一些不公開的中日關係的訊息?”袁殊自然能搞到日本人不知道的內幕,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問道:“那你也要給我提供你們的訊息,咱們交換情報。”因為有了巖井英一這個特殊的訊息來源,袁殊經常能最早最準確地報道出許多新聞,成為了新聞界的“紅人”。隨著兩人配合越來越默契,巖井英一向袁殊發出邀請:“袁先生,我打算以後每月給你200元的交際費用,怎麼樣?”
巖井英一這句話的深層意義是:想要僱用袁殊為日本情報員,200元就相當於工資。袁殊也沒辦法向上級請示,只能先應付著,說:“可以吧。”後來,袁殊向王子春彙報這件事,王子春十分贊同。
於是,袁殊又成為了日本情報員。透過這一身份,袁殊打探到了日方的重要情報——日方的策略是誘降蔣委員長,建立大東亞共榮圈,接著向南進攻。
正是因為袁殊的這一情報,打消了蘇聯的顧慮。這才有了後來蘇聯出兵支援西線,減輕了我國的壓力。
與上級失聯,從屬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
袁殊還和青頭幫頭目結拜為兄弟,與杜月笙相識,又多了幫會成員這一身份。
1937年7月,巖井英一邀請袁殊到日本旅遊。王子春認為這是一個瞭解日本的好機會,袁殊還很有可能結識到其他的日本高官,便同意袁殊前往日本。但是,袁殊從日本回國後卻與王子春失聯了。袁殊只好拜託夏衍幫他接上關係。夏衍當時是中共中央文委電影組組長。
夏衍在自傳體回憶錄《懶尋舊夢錄》中談道:“我知道袁殊在參與特科的工作,他突然讓我幫他遞給特科上級一封信,我和特科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只好把信交給了蔡叔厚。”
蔡叔厚在接到信後,就把袁殊的工作關係轉到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後來袁殊也是執行的共產國際的任務。袁殊在這種情況下又多了一層身份。就是這層身份讓他陷入危險。
因“怪西人案”入獄,圓滑保全自身
袁殊在報紙上得知“怪西人案”,原本沒有想到會牽扯到自己。有一位老朋友提醒袁殊:暫時拒絕和舊人的來往,做好遠離上海的準備。袁殊經過多方打聽,瞭解到淞滬警備司令部偵查大隊的大隊長翁光輝正在辦理此案。
沒想到上海區區長王新衡卻找上門來,他直截了當地說:“翁光輝隊長想請你過去了解些情況,這對你也有幫助。”
袁殊明白即使自己不主動去,也是逃不了的。袁殊心驚膽戰地見到了翁光輝。翁光輝還是很客氣地和袁殊握了手,說道:“你來很好!”沒想到袁殊剛坐下,就來了兩個士兵站在門口。翁光輝的表情瞬間變了,嚴肅地問道:“你和那個外國人有什麼關係?”袁殊立即答道:“我沒見過他。”
翁光輝質問道:“那為什麼那個西洋人的本子上有你的資訊?”翁光輝朝門口計程車兵揮了揮手,兩人就把一個滿身傷痕的人架了進來。這個人指著袁殊喊道:“就是他!”
這個指認袁殊的人就是他的交通員,所以袁殊的身份至此暴露。
雖然袁殊不承認,但是他的交通員已經全盤托出,他再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了。袁殊在自白書上寫道:“我不認識怪西人,過去也不認識陸海防,但從事過共產黨的秘密情報工作,現在中日兩國的問題是抗日問題,希望蔣先生領導全國人民抗日。”由於袁殊的多重身份,也獲得了多方的營救。最終入獄8個多月就被釋放。
“黨內身份”動搖,再到日本
1935年5月,袁殊出獄。可是袁殊現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曾在這一時期寫道:今朝有幸有歸途,愧望長江水向流。落拓鄉關老病死。朝暉重上劫餘樓。有人建議袁殊去投奔陳立農,但是袁殊非但沒有去,還輾轉找到了我黨人員。
但是當時組織對袁殊仍然處於懷疑階段,並沒有立即安排工作。袁殊知道自己現在處境尷尬,就主動要求先去日本留學。
組織回覆:同意你去日本留學,但是國內局勢發生重大變化時必須馬上回來。袁殊在這一次留學期間,有意識地為我黨收集情報。東京百貨大樓出售大政年間的日本軍事地圖,但是不賣給中國人。
袁殊穿上日本學生的制服,操著一口流利的日語,順利買到了軍事地圖。在經過回國的海關時,袁殊把地圖分散夾在書本里,塞在雨傘裡,有驚無險地帶回國,交給了組織。
戴笠親自拜訪,進入軍統局
袁殊回國後又和原來的上級王子春和潘漢年取得了聯絡。一天早上8點,袁殊的家門口響起了車笛聲,袁殊剛開啟家門,就看到了一個人朝他家走來。
袁殊見過這個人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戴笠。戴笠看出了袁殊認出了自己,直截了當地說:“我今天沒時間,你明天上午來找我細談。”袁殊報告給潘漢年後,潘漢年允許袁殊去找戴笠,儘量獲取戴笠信任。
袁殊在見過戴笠後,被任命為軍統局的少將組長,主要任務是收集日方情報。透過袁殊的暗中幫助,救出了許多我黨的同志,其中還有魯迅的妻子許廣平。
回到解放區,繼續工作
抗戰勝利後,袁殊回到解放區。1949年,袁殊繼續從事情報工作,調查日方和美方的訊息。後來還翻譯了大量日文書籍,寫下了8萬字的著作《南窗雜技》,首先提出了“報告文學”這一概念。
1987年11月26日因病逝於北京,享年7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