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5日,哈薩克總統託卡耶夫簽署總統令,宣佈哈薩克全境進入緊急狀態。這新年剛過,好好的哈薩克怎麼就亂成一鍋粥了呢?原來哈薩克的這次動亂起因在於一次政策的調整。
2022年的1月1日開始,哈薩克取消了液化天然氣的價格管制,一夜之間,哈薩克國內液化天然氣的價格由原來的每升60堅戈(約合人民幣0.88元)提高到120堅戈(約合人民幣1.47元到1.68元),氣價上漲了近一倍,對於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影響是十分巨大的。由此引發了民眾的強烈不滿,國內隨即爆發了大規模的騷亂。
▲圖為哈薩克暴動
資源豐富的“十字路口”
提到哈薩克,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其豐富的資源儲量,目前哈薩克天然氣已經被證實的可採儲量在1萬億方以上,世界排名第25位;陸上石油探明儲量為48-59億噸,以及其所屬裡海地區的80億噸,位居世界第七位。
除了豐富的資源,哈薩克還有著廣袤的國土面積。哈薩克地處中亞,國土面積有兩百七十多萬平方公里,是世界最大的內陸國家,人口約一千九百萬,主體民族為哈薩克族。
由於哈薩克北鄰俄羅斯,南與烏茲別克、土庫曼、吉爾吉斯斯坦接壤,西瀕裡海,東接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亞洲的十字路口”之稱。
▲哈薩克的地理位置(圖片來自標準地圖服務)
在歷史上,這塊土地由於缺乏強大的君主,因此也從未建立起過穩定可靠的統治秩序和強烈的國家認同,長期受到各種不同政權和文化的影響,匈奴、突厥、蒙古以及中原王朝都曾在此留下深深的烙印。
起源蒙古
由於哈薩克歷史文化十分複雜,所以關於它的起源,學術界一直是爭論不休,現在被大多數的學者認可的一種說法是“哈薩克”一詞最早出現於15世紀初期,跟蒙古帝國密不可分。
時間回到公元1206年,這一年鐵木真成為了“成吉思汗”,建立了大蒙古國,這位崛起於草原的帝王開始向世界亮出了他的快馬彎刀。
正如亞歷山大大帝說得那樣“我到,我見,我征服”。成吉思汗把天山以西的土地劃分成四塊,分別賜給自己的四個兒子。
成吉思汗的長子朮赤,得到了其中最遼闊的一塊。朮赤死後,他的長子斡兒答並沒有繼承他爸爸留下來的汗位,轉而推舉了自己的弟弟拔都。拔都也不負眾望,指揮蒙古鐵騎高歌猛進,一路從中亞打到西亞,又從西亞打到歐洲,甚至一度飲馬伏爾加河畔,整個亞歐大陸沒有一個人不俯首稱臣的。於是拔都把自己統治的地盤命名為“金帳(欽察)汗國”。
▲十三世紀的金帳汗國(圖片來自史圖館)
推舉弟弟上位的斡兒答在作戰過程中也沒閒著,每戰必身先士卒,一路上也是屢立戰功。等到論功行賞的時候,拔都就把西西伯利亞的一部分地區,加上被征服的欽察草原地區作為封地,賜給了自己的哥哥斡兒答,允許他在這片土地上世襲罔替,這片地區就是“白帳汗國”。
公元1259年,蒙古汗國大汗蒙哥汗在四川攻打合州時暴死,其弟忽必烈與阿里不哥爭奪汗位,大蒙古國也隨之分崩離析,變成了四個汗國與元朝。分裂出來的四個汗國在堅持了一段時間後,也都相繼滅亡了。
作為附屬國的白帳汗國的日子自然也不會好過到哪去。1428年,白帳汗國的最後一位可汗八刺汗王在政變中死去,他的弟弟阿布勒海爾趁機坐上了汗位,掌控了白帳汗國。
▲欽察汗國和白帳汗國
八刺汗王的兩個兒子賈尼別克與克烈作為正統繼承人,看到自己父親的汗位落入他人之手,心有不甘,於是率領父親的舊部進行了反抗,但很快就被鎮壓。
兵敗之後哥倆率領著殘兵敗將轉投向東察合臺汗國,在東察合臺汗王也先不花一看這哥倆這麼可憐,得了,劃一塊地給你倆吧,就把庫齊巴什給了兄弟倆。1456年,倆人就靠著這塊地創立了一個新的汗國——哈薩克汗國。
到了1468年,阿布勒海爾戰死,哥倆才帶著哈薩克汗國才一點點恢復了白帳汗國原有的國土。
由盛轉衰的哈薩克汗國
鼎盛時期的哈薩克汗國的疆域遼闊,並且在哈斯木汗的統治下國力達到了巔峰,政治、經濟、文化都得到了空前的發展。
好景不長,哈斯木汗去世後,生活在蒙古草原的瓦刺人受到東蒙古人的擠壓而西遷,與哈薩克汗國之間發生了戰爭,雙方在僵持了幾十年後,哈薩克人最終大敗瓦刺人,並且還佔領了瓦刺人一些領地。
後來,瓦刺內部的準噶爾人再一次把鬆散的部族聯合起來,戰爭的優勢就向著準噶爾人這一邊傾斜了。
準噶爾人由於敵對清朝,獲得了沙皇俄國的大力支援,靠著俄國人的幫助,準噶爾汗國不僅收回了被哈薩克汗國侵佔的領土,還多次重創哈薩克汗國,逼迫哈薩克汗國臣服。
1652年,哈薩克汗國的撒勒哈穆·江格爾汗因率軍抵抗準噶爾失敗而亡,導致哈薩克汗國土崩瓦解,從此哈薩克汗國一分為三,成為大、中、小玉茲三部分。
▲清朝時期亞洲地圖
直到中玉茲的阿布賚汗王時代,哈薩克人才重新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統一。趁著準噶爾汗國內亂之際,阿布賚汗王聯合清朝兩面夾擊,徹底消滅了準噶爾汗國。哈薩克三個玉茲也先後表示願意歸順清朝,雙方簽訂了和平協議,劃定中哈邊境,哈薩克汗國也接受了清王朝的冊封和認可。特別是其中的中玉茲和大玉茲,由於跟清朝的關係密切,後來成為清帝國的藩屬國。
但是事情並未告一段落。19世紀,大清帝國在鴉片戰爭成了列強眼中的肥肉,俄國也趁機一步步瓜分中國領土,1847年,最後一位哈薩克汗王被沙俄處死,哈薩克汗國正式覆滅,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至此哈薩克汗國的大部都歸俄國所有,沙俄對哈薩克汗國的統治一直持續到了1917年。
從俄入蘇的社會主義共和國
1917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的一聲炮響”,讓無數無產階級革命者翻身成了國家的主人。一時間蘇維埃政權如雨後春筍一般在俄國遍地開花,哈薩克的大部分土地也因此脫離了沙皇俄國的統治,成為了暫時獨立的阿拉什自治共和國的一部分。
1925年4月19日,中亞各國按各自的民族進行劃界,哈薩克地區改稱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1936年又正式定名為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併成為蘇聯的加盟共和國。
▲前蘇聯各加盟國地圖
蘇聯老大哥對哈薩克這個小老弟那是可是非常上心,不僅多次在制定行政區進行變更,更是把跟哈薩克臨近的幾個城市統統打包,雙手奉上。
正所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蘇聯之所以如此“慷慨大方”,背後也是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首先,哈薩克在眾多蘇聯加盟國中國土面積排名第二,地下還埋藏著巨豐富的礦產、石油天然氣,這些資源那可都是發展經濟軍備最寶貴的財富。
其次,哈薩克地廣人稀,空氣乾燥,非常適合進行武器試驗,前蘇聯最大的核試驗基地就建立在哈薩克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地區。
此外哈薩克還是蘇聯對陣西歐各個國家的前沿陣地,戰略位置非常重要。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考慮,蘇聯都必須要將哈薩克牢牢抓在手中。
但是,由於哈薩克複雜的歷史,導致其歷史遺留問題多如牛毛,就算是蘇聯也沒法在短時間徹底解決。況且哈薩克與蘇聯首都莫斯科相隔萬里,蘇聯黨中央也是鞭長莫及,所以為了徹底控制哈薩克地區作亂,乾脆就直接提高俄羅斯人在哈薩克的人口比例,前面提到的劃給哈薩克的幾個城市裡居住著上百萬的俄羅斯人。
▲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國旗
就這樣蘇聯還嫌人數不夠,又陸陸續續往哈薩克境內的各個城市遷移了許多俄羅斯人,使得俄羅斯人的比例一度超過哈薩克本土人的比例。
可惜算盤打得再好,計劃也趕不上變化。1991年,隨著蘇聯這頭深陷泥潭的紅色巨獸轟然倒下,曾經的加盟國小弟們也樹倒猢猻散,一個接一個得自尋生路,哈薩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也將國名變更為哈薩克共和國,正式向世界宣告獨立。
逆境崛起的“中亞明珠”
剛剛獨立的哈薩克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前蘇聯遺留下來的爛攤子。
▲哈薩克阿拉木圖市的獨立紀念碑
由於歷史上的哈薩克從來就沒有一個很好的經濟發展環境,前蘇聯又對其強行推行農業全盤集體化,使得哈薩克的畜牧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很多富有的哈薩克人對這個新生國家的充滿了悲觀情緒,在這種負面情緒的帶動下,大量的資金開始外流。
資金外流使得哈薩克斯斯坦國內的通脹嚴重,大小工廠紛紛倒閉,全國失業率一度高達40%。
沒錢蓋新房的人們只能蝸居在前蘇聯時代遺留的老房子裡,幾乎所有能想到的物資都短缺,就連抽上一根菸在當時都變成了很奢侈的事情。
可是問題遠遠不止這些。在政治方面,由於哈薩克缺乏傳統的治國體系傳承,導致各個政黨在治國理念上存在著巨大的分歧,許多外國的宗教、邪教也都趁機大肆發展信徒,鼓吹神明論、救世主。一時間哈薩克國內一片混亂,很多西方國家和媒體紛紛看衰哈薩克,認為這個剛剛獨立的國家早晚在內戰中自我滅亡。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努爾蘇丹·阿比舍維奇·納扎爾巴耶夫成為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關鍵人物。
▲哈薩克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
1991年,哈國獨立後老納就成為了哈薩克的國家領袖。一向以精明幹練,果敢直言著稱的他早在蘇聯時期上就已經表現出了極高的政治天賦,出任國家領袖後更是一鳴驚人。
他先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解決了政府和議會長期以來政見不和的問題,又親自帶領法律專家制定推行新憲法。
等到局面稍微穩定一點之後,他又主動聯絡中國俄國和其它周邊國家,把之前模糊不清的領土問題一次性全部劃清。
當時除了邊界問題之外,哈薩克還有著一樣令世界為之不安的武器——核彈。在蘇聯解體之前,哈薩克作為蘇聯的核試驗基地和震懾西方國家的前沿陣地,境內被佈置了大量的戰術核武器,據統計,總數高達1410件!是僅次於美國、俄羅斯和烏克蘭的世界第四大擁核國。
誰有沒有想到,有一天哈薩克人一覺醒來竟成為了一個擁核強國。
▲哈薩克廢棄的核試驗場
蘇聯的解體後,核武器的去留成為了世界關注的問題。無數的國家和組織,都不遠萬里來到哈薩克,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佔有前蘇聯留下的這一批“核遺產”。
面對前蘇聯留下的“遺產”,哈薩克自己也開始搖擺不定,一些人覺得如果能以合適的價格跟這些國家或者組織達成交易,那麼目前國內的經濟困境就能迎刃而解;另一些人則認為這些現成的核武也能讓哈薩克降低在軍備上的投入,並且能威懾周邊國家,確立起大國權威。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哈薩克可能忘記了,他們如今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來自於前蘇聯的。
蘇聯解體後,那些曾經的科研人員不是跑去西方就是跑來中國,要麼就乾脆留在俄羅斯,所以這些核彈就算被掌握了也根本不能馬上投入使用,而且每年還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用於維護武器,這些費用即使對一個大國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何況是一窮二白的哈薩克呢?
況且,周邊的俄羅斯和中國也不想天天在核威脅之下過日子,如果一旦哈薩克留下這筆“遺產”,那麼面臨的可能是整個亞歐甚至世界的制裁。
▲哈薩克廢棄的核試驗場
老納作為一名優秀的政治家,自然是懂得“孰輕孰重”。他很快說服了國內的反對者,但是白白將把這些核武器送給出去,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
於是老納委婉地表示如果西方國家能提供必要的援助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就這樣,“核遺產”被前蘇聯的繼承人俄羅斯全部回收並銷燬,哈薩克不僅沒有受到損失,反而獲得了來自西方國家的大量援助,極大緩解了當時的社會矛盾。
雖然有了援助,但是國內的物資問題還是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國內的大部分的企業依舊處於癱瘓狀態。
面對這種情況,老納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為之反對的大膽決定:國營私有化。他分階段地將礦山開採、化學、油氣、甚至核能等企業以股權參與的形式打包出售,讓有技術、有實力的外國公司到本國來參與這些企業的經營。
▲哈薩克某油氣處理工廠
條令頒佈後,幾乎所有的哈薩克人都認為老衲“賤賣了自己的祖國”。但是有時候,真理就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不少嗅到商機的國際商人紛紛與哈薩克政府簽訂合作協議,共同開發這塊豐富的寶地。
在資本湧入和技術支援的雙重助力下,哈薩克癱瘓的工廠紛紛起死回生,不僅給人們帶來了工作,還讓哈薩克本國的能源產業得到了巨大的提升,經濟形式不斷變好,社會環境也在逐漸改觀,人們生活水平隨之提高。
▲中歐班列(漢中-西安-烏茲別克-哈薩克)
據統計,1993年哈薩克的人均GDP約1500美元,到2013年的時候就已經超過了13000美元,足足翻了八倍之多。哈薩克也一躍成為了“中亞明珠”,被評為最具發展潛力的國家之一。
2018年,世界銀行釋出的《2018年營商環境報告》中顯示,哈薩克的營商環境早全球排名第36位;而在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公佈的“2018人類發展指數與指標”的59個名額中,哈薩克位列58名,被列入人類發展水平高的國家之一。
▲哈薩克首都阿斯塔納夜景
儘管哈薩克近10年來依靠豐富的天然氣等自然資源,經濟發展迅速,但是絕大多數的發展紅利都被特權階層及其家族所壟斷,跟大部分普通人毫無關係。
自疫情爆發以來,哈薩克雖然推行了嚴歷的應對措施,但是其脆弱的全民醫保系統依然在疫情重壓下不堪重負,幾近崩潰,除特權階層外,老百姓的健康得不到任何保障。
反覆的疫情不僅使得哈薩克的失業率激增,還帶來物價的飛漲,一系列的打擊已經讓哈薩克的民眾們不堪重負,而這次天然氣漲價,終於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哈薩克內部存在著各種各樣難以解決的問題,但是由於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哈國的穩定顯得尤為重要。
▲維和部隊進駐哈薩克
它不僅是中俄兩國的後院,更是一帶一路的關鍵陸上通道,加上其自身的資源稟賦又極為豐富,因此要儘快處理其內亂,穩定其國內動亂的局勢,避免其落入激進派或原教旨主義者手中。
目前,在維和部隊的幫助下,哈的局面已經基本穩定,希望能夠早日看到哈薩克恢復平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