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韻之
秋風瑟瑟,暮雨瀟瀟,我站在山稻居二樓的窗前向外眺望,不遠處鴛鴦湖邊的荷葉已經殘敗了。我想起了五代後唐中主李憬“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的詞句。落葉遍地,寒蛩悲鳴,只是“悲秋”的表象,真正內在的“悲秋”可能還是秋荷,秋荷似乎更加可以代表那份綠慘愁濃的況味。
唐代詩人杜枚曾這樣寫道:“兩竿落日溪橋上,半縷輕煙柳影甲;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這是怎樣的一個畫面呢?一大片翠綠的荷葉帶著安詳的眷戀廝磨偎依在一起,西風乍起,嘩啦啦地把它們翻轉過來,彷彿一下子全都背過身去。面對西風,它們心中含著多少隱恨,卻不得不無奈地躲避著那根本不可能躲避的秋寒,還有那接下來的殘敗。
把秋天讓荷葉的無奈寫得更絕的是唐代另一個叫耒鵠的詩人,他在其《偶題二首》中寫道“一夜綠荷霜剪破,賺他秋雨不成珠。”把秋天荷葉的殘破刻畫得更加入微。原來在盛夏的時候,有很多人折下荷川當傘,因為它又大又圓,雨珠掉在它那茸茸毛面上就變成圓圓的一顆顆珍珠,在荷什上滑動、跳躍。但是秋風蕭瑟,步步緊逼,短短一夜間,荷葉就枯萎殘破了。被寒霜襲破的荷葉再也託不起深秋的雨殊了。殘破的荷葉、不再成珠的秋雨自然還不是殘荷的全部。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這也是唐代詩人的句子。荷葉,雖然殘破了,枯萎了,然而大詩人李商隱仍對它們深情不減:在秋陰沉沉霜飛已晚的時節,他仍然心有眷戀聽一段枯荷秋雨的繽紛。李商隱是愛荷的,但他過得很苦。他在《暮秋獨遊曲江》中寫道:“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當荷葉剛生長的時候,他的春恨跟著荷葉就發了;當荷什枯萎凋零的時候,他的秋恨巳在心中醞釀深沉了。此身常在,深情常在。如此苦恨他無法掙脫,只能悵望江頭聽那江水聲。時光有限,情深無限。春來秋往,人生幾度關情事?看得見的是荷,看不見的是人生;看見的是秋風中凋射了的碧葉,看不見的是年華老去的心情;還有伴著江頭水聲而去的傷情者心有的不甘和眷戀。
“悵望千秋一灑淚,蕭條異代不同時。”人生逆旅,困頓無奈,面對一池殘荷,我在回味古人的詩句,想到的卻是“頹敗中的悽美”、“劇變中的悲歌”。殘荷默默,荷塘落寂,也許並非一件壞事,因為蕭條的下面正孕育著來年的新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