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地裡幹農活的何自彩,在2012年3月的一天忽然接到了妹妹的一個電話,電話裡告訴了她一個天大的好訊息,可何自彩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也正是從這天開始,何自彩一家樸實又平靜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
電話那頭的妹妹說:“姐姐,你當年生的小丫頭並沒有死”。接著告訴何自彩,這個孩子就在鄰村的高二村,跟姐姐的長相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呢?何自彩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中,12年前自己確實生了一個女兒,但由於早產,生下來就去世了,這時候怎麼會出現?難道還真能復活不成?可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兒的話,年齡又剛好12歲。所有人都說長相非常相似,世界上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長得像的就一定是活著的女兒嗎?
接到妹妹的電話後的何自彩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馬上給正在鎮上打工的丈夫孫強才打電話說了這件事。可丈夫並沒有想象中的激動,也許這已經是一件十足的陳年舊事,丈夫並不太在意。
“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長得像的就是你的女兒還活著,太荒謬了吧。”
丈夫有點打擊地對何自彩說道。
但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還有可能活在世上,她的一顆心始終懸著,那可是自己生下來就不幸夭折的女兒啊,不管怎麼樣都應該去瞧個明白。
既然疑似自己女兒的人就在鄰村,何自彩決定先悄悄去看看小丫頭。她在大冬天穿了棉襖,裹著圍巾,一路問過去。
在一路打聽的路上,何自彩的心情又悲又喜,喜的是幾乎所有見到的村民都說,那個小女孩和何自彩的長相一模一樣。悲的是,何自彩更加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兒,她這麼多年是怎麼長大的啊?
何自彩終於在小姑娘的校門口見到了她,那時候小姑娘剛剛放學,她不敢貿然相認,只能遠遠地看著。看到小姑娘的何自彩內心萬分酸楚,她與自己的大女兒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巴,說不是一家人都沒人信。
眼前的這個孩子真的是自己當年已經去世的女兒嗎?
看到健康活潑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回了家,何自彩不禁想到了自己和丈夫都不願意提及的往事,更加悲從中來。
早產女嬰不幸夭折
還是2000年的時候,丈夫因為一時衝動打架鬥毆,被判在勞改所服刑一年,一家人的全部重擔都壓在了何自彩身上,家裡基本沒有什麼積蓄,但花錢的地方一樣不少。
不僅如此,何自彩此時已經懷有3個月的身孕,除了地裡的農活、家裡的家務需要操勞以外,她11歲的大女兒也需要人在旁照顧。
何自彩拖著疲憊的身體維持一家人的日常生活。
也許是因為身體太過超負荷,也許是因為一個人維持艱難生活的壓力,這天,在家的何自彩忽然肚子疼,一副馬上要生的跡象,此時她才懷孕8個月,還沒有到生產的時候。
何自彩疼痛之餘,對比了鄰近幾個醫院和診所的價格,決定找一個相對便宜的地方,她趕忙騎著腳踏車來到鎮裡的診所,人人都誇診所的大夫朱廣花醫術高超,大病小病都能看,而且還給村裡接生過不少孩子。
但令自己沒想到的是,經歷了漫長的生產痛苦,小孩生出來後竟然沒有啼哭一聲。當時就感覺到不對勁的何自彩,內心直犯嘀咕。本來懷孕就無法給足孩子充足的營養,又成天在家裡、農田動來動去,此時又不幸早產,這個孩子還能健健康康地跟她見面嗎?
朱廣花馬上就給了何自彩答案:“孩子不行了,她死了,你要不要看看?”
聽到這個訊息的何自彩萬分難受,但此時的她還顧不得太多。家中的女兒沒有人在旁照顧,現在已經耽擱太久,她要早點趕回去才行。
小女兒既然已經走了,就是跟自己沒有緣分,這一年,她經歷了丈夫的離去,懷孕、獨自生產和操持家裡的各種痛苦,她已經沒有勇氣去看那個死去的孩子一眼,所以也沒有去探個究竟。
何自彩顧不得剛剛生完孩子急需休息的身體,匆匆和朱廣花告了別,就回家去了。善良的朱廣花並不放心,也看她孤苦伶仃怪可憐的,就讓自己的丈夫推車送她回了家。
三天後,她又在鎮上跟朱廣花打了個照面,朱廣花告訴她那個夭折的孩子已經被她裹了棉襖放在河沿了,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河邊看看。
出於對朱廣花這家善良的人的信任,何自彩並沒有對此事產生過任何懷疑,但這件喪女之痛一直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何自彩心裡。
誰知道,12年後這樁舊事被再度提起,當年的朱廣花,到底有沒有對自己隱瞞過什麼呢?隨著自己調查的深入,何自彩越來越確信當年肯定另有隱情。
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何自彩在和村民打聽的過程中,知道了與自己長相相似的女孩名叫小靜,今年12歲,是二高村村長李大良的外孫女,小靜也確實不是親生的,而是他們一家從村口撿來的。小靜稱呼李大良夫婦為爺爺奶奶,稱李大良夫婦的大女兒為媽媽。
撿起小靜的人是李大良的妻子朱廣葉,當年她在村口邊看到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伸手探了探小孩的鼻息,發現還有一口氣在,就這樣扔在路邊也於心不忍,於是心軟將她帶回了家,並且在診所救了一個多月才把小靜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為此朱廣葉和丈夫吵了不少次,丈夫的理由是他們家又不缺孩子,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也算是兒女雙全,好端端的,幹嘛要再餵養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而且還是個非常虛弱的病孩子。
但既然已經抱了回來,就要對這個孩子負責,反正家裡人口多,也就是多添一雙筷子的事情。
何自彩還聽到村民對這家人讚不絕口,說朱廣葉夫婦對這個孩子特別好,比親生的孩子還要好。
何自彩以為自己搞錯了,雖然年齡相似,長相相似,但當年孩子已經去世,也並不會出現在村口,再說朱廣葉一家人並沒有搶奪孩子的理由。
但令何自彩沒有想到的是,朱廣葉一家人和自己的孩子還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在多方打聽之下發現,李大良的妻子朱廣葉,正是當年為自己接生的朱廣花的三姐。
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親戚關係呢?他們兩姐妹如果想做什麼,豈不是輕而易舉?再說當年自己並沒有親眼看到過那個死去的孩子,到底中間發生了什麼?
唯一知道答案的就是當年的接生大夫,朱廣花。
還沒等何自彩找到朱廣花,朱廣花就率先敲開了何自彩夫婦的家門。
並沒有過多的解釋,朱廣花直截了當地跟他們說道:“孩子的事情你們想怎麼辦,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朱廣花的這話無疑證實了何自彩的猜想,夫婦倆不能原諒朱廣花的所作所為,也無法理解到底是為什麼?兩家人都在一個地方,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明明朱廣花有無數次機會跟她說清楚,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死,而是被他們救活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明說呢?讓父母與孩子在間隔這麼近的情況下,生生分離了12年,她怎麼能這麼心狠?
現在孩子還不能與自己相認,為了進一步搞清楚當年事情的真相,何自彩夫婦請村支書進行調解,共同探討如何解決這個事情。
關於孩子的後續,數次商談無果:
第二天,村支書主持了會議,叫來了何自彩夫婦和朱廣花,兩家人正式面對面商討。
對於小靜就是當年何自彩的女兒這件事,朱廣花全部承認,但談及到為什麼要抱走這個孩子,隱瞞孩子未死亡的真相,朱廣花就是不肯說,這讓何自彩夫婦更加著急,他們想要的是小靜能回到這個家裡,過上一家人團團圓圓的生活。
可是朱廣花的態度也十分不配合,雙方不僅在談及的賠償金額上無法達成統一,就連當年錯誤事情上,朱廣花也基本沒有懺悔的意思。更過分的是,雙方還在積極探討的時候,朱廣花突然不見了,電話不接,簡訊不回,就是死活找不到了。為了儘快解決此事,何自彩夫婦很快去了朱廣花家裡,竟發現大門緊鎖。
面對如此蠻橫的情形,何自彩夫婦決定報警處理,畢竟這種種跡象都表明,小靜就是自己的孩子,後續到底該如何處理,總得有個說法。
2012年4月,贛榆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決定正式對此案進行偵查,在朱廣花不出現的情況下,警方只能對何自彩與小靜的親子關係進行初查,以確定是否可以達到立案的標準。
為了取到小靜的血液,警方找到小靜。畢竟已經是一個懂事的12歲姑娘了,擔心小靜對這件事的心理承受力,警方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稱要檢查她的血液化驗一下有沒有什麼疾病。
親子鑑定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小靜是何自彩夫婦的親生女兒無疑。
面對這板上釘釘的結果,何自彩夫婦決定向小靜坦白這一切,同時他們也很擔憂小靜會不會不接納自己,會不會覺得當年是母親拋棄了她。
很多事情往往總是好得不靈壞的靈,小靜在得知自己是何自彩夫婦的女兒後,對親生父母十分抗拒,並且帶有很大的怨氣,抱怨他們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撿來的孩子,也不想與他們相認,況且小靜說,自己的爺爺、奶奶、三姨、媽媽都她很好。
想必小靜在這一路長大的過程中,因為自己來歷不明的身份,受了不少委屈。
何自彩看到女兒的態度,再也忍不住,在派出所嚎啕大哭。她也是一個被矇在鼓裡的人。自己當年一個人承擔了喪子的痛苦,現在又要承受親生女兒在眼前也不認她的痛苦……
在民警的極力勸說下,小靜同意去何自彩夫婦家認個門,看看自己的姐姐和弟弟。這好不容易取得的進展,已經讓何自彩夫婦非常喜悅了,他們還在家門口放了鞭炮,慶祝小靜能回家看看。
但是關於小靜是否能最終回家,兩家人還是沒有定論。
關於當年事實,雙方各執一詞
針對親子鑑定結果,派出所正式開始立案調查。面對警察的盤問,朱廣花終於說清楚了當年的真相。
據朱廣花說,2000年的時候她忽然接到孕婦何自彩,她趕忙給何自彩做了檢查,發現胎兒已經沒有了胎心音,此種情況下,朱廣花給何自彩打了催產針,一個多小時後,生下了小孩,但是何自彩主動放棄了這個孩子。出於同情,她不僅沒收何自彩的費用,還讓丈夫將她送回了家。
當時朱廣花還去別的診所給這個孩子輸液輸了7天,看到依舊沒有好轉後就打算放棄。此時自己的三姐朱廣葉看到了小孩,心生憐憫,就決定再試試去救救這個孩子。
經過了28天的耐心醫治,和朱廣葉在一旁的貼心照顧,孩子奇蹟般地活了過來。同時也基於這28天的朝夕相伴,朱廣葉對這個孩子更加不捨,於是決定將她養在自己家中。不願意讓人知道孩子來歷的她,對外都說是村口撿來的。
被問及是否考慮過要給何自彩歸還這個孩子時,朱廣葉坦言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事情。
面對雙方各執一詞的情況,警察積極走訪,探求當年的真相。在接連走訪兩個當年醫治過小靜的診所後,他們基本都得到了一樣的回答,年代太過久遠,醫生都已不記得當時的狀況,因此,朱廣葉姐妹倆是否真的救治過剛出生的小靜,已經無法查實。同時,由於分娩當日沒有旁證,所以孩子是否奄奄一息,何自彩是否主動放棄孩子,這方面的爭議也無從查證。
面對這樣的一個死結,警方依舊在積極協調中。關於小靜未來生活的何去何從,兩個家庭也願意坐下來好好解決。
不管以什麼樣的理由,朱廣花和朱廣葉在明知小靜有親生父母的情況下故意隱瞞真相,已構成了拐騙兒童罪,等待他們的即將是一場公平公證的法律制裁。
也許朱廣花和朱廣葉當年對那個脆弱的小生命有救命之恩,也有後來的養育之恩,但這些,小靜原本的親生父母就可以做到。自己的憐憫之心或許得到了滿足,可這是建立在拆散他人家庭作為代價的基礎上。
父母與孩子生生分別12年,中間的隔閡已經造成。孩子有心裡陰影,父母有遺憾和痛苦,想要去彌補現狀又需要多少個12年?
這場讓人心酸的痛苦,本質還是該由一開始就犯罪了的人來承擔。所有曾經犯下的錯誤,都會留下蛛絲馬跡,所有的惡行,也終將暴露在審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