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學聚會,與當年暗戀過的男同學聊天,席間談笑風生,暢談甚歡。情況的急轉直下是從該男評價我開始:
“Cosin,我覺得你這個人特別裝,自詡熱愛文學,說話文縐縐的。”
我沉默了,我是真的熱愛。還好現在我們沒有在一起。兩個人的三觀完全不合,看問題的角度也大相徑庭。把兩個世界的人硬湊到一起,結果會怎樣?朱淑真給出了慘烈決絕的答案。
“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以休生連理枝?"。既然不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還非要湊雙成對做什麼!
人們總對著名女詞人李清照津津樂道,其實,與李易安齊名的朱淑真也毫不遜色。朱淑真生於仕宦之家,幼年聰慧,酷愛讀書。其父嚴謹古板,嚴格遵守禮教,曾在浙西一帶做官。
南宋初年,朱淑真由父母做主嫁給了當地的一個文法小吏。在父母眼中,兩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生活必定幸福美滿。但生活不是數學推理,條件滿足也不一定能順理成章得到結果。
這對男女,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朱淑真性格浪漫,靈動活潑,熱烈大膽。所以她相信愛情,並不斷的追逐愛情。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她生得也美麗。既有江南女子的溫婉秀麗,又有特立獨行的才氣。
她對各種事物都很擅長。她書畫造詣頗高,尤善描繪紅梅翠竹,明代著名畫家杜瓊在朱淑真的《梅竹圖》上曾題道:“誠閨中之秀,女流之傑者也”;她擅寫詩詞,詩作廣受讚賞,明代大畫家沈周說她:“繡閣新編寫斷腸,更分殘墨寫瀟湘”;她不畏世俗,“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勇敢的模樣讓人敬佩;她一腔孤勇,寧願在愛情的世界裡撞的頭破血流也不願意委屈自己。
她的丈夫,卻只能做一個世俗的文法小吏。
俗人也有俗人的痛苦。在上司面前低聲下氣,官場生活爾虞我詐,回到家裡身心俱疲。長時間的官場生活讓他逐漸迷失自我,只想墮落。
縱然迥異,這對夫妻也並非天生的敵人。兩人曾經有過一段你儂我儂的柔情時刻。
他第一次出差,她給他寄了一首“圈兒詞”。信上無字,盡是圈圈點點。他覺得奇怪,翻來翻去,終於在書脊夾縫見蠅頭小楷《相思詞》,頓悟失笑:"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話在圈兒外,心在圈兒裡。單圈兒是我,雙圈兒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會圓,月圓了會缺。整圓兒是團圓,半圈兒是別離。我密密加圈,你須密密知我意。還有數不盡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兒圈到底”
如此蘊藉的相思之情,這麼可愛的新婚妻子,怎麼不叫人憐愛?他看完信後,連夜僱船趕回海寧故里與她相見。
朱淑真是心動過的。不過兩人的感情終究沒能抵得過時間,人的愛好不同總歸是要變的。
他不懂她的詩詞歌賦,文雅情趣,她不屑他的阿諛奉承,不擇手段。許是官場失意,他開始到妓院放鬆,有時候甚至把青樓女子帶回家李裡,在她面前郎情妾意,卿卿我我。
終於,朱淑真提出了和離。但就是為了跟她賭氣,他拒絕了,兩人都看不慣對方的做派卻硬要捆綁在一起。互相折磨,兩敗俱傷。
古人說,分手要大氣:“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一日夫妻百日恩,給足了祝福與情分。
可現實哪有想象中那麼美好。現實是大部分夫妻為各種問題鬧的頭破血流,大打出手。能老死不相往來就不錯了。
朱淑真一氣之下搬走,開始獨居。婚姻的不順在她心底埋了一根刺,終日鬱鬱寡歡。
之前與愛人的小情小調全然不在,成了“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一對不搭調的夫妻,倘若各過各的,貌合神離互不干涉倒也不錯。但朱淑真遇到了使自己心動的人。
他聰明,一首斷腸迷便讓他迷上了這個才華橫溢的女子。也讓她找到了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
下樓來,金錢卜落; 問蒼天,人在何方?恨王孫,一直去了; 詈冤家,言去難留。 悔當初,吾錯失口; 有上交,無下交; 皂白何須問?分開不用刀; 從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他們開始約會。去湖邊散步,她說“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他們相互依偎,她說“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分別時依依不捨,她說“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她愛的深沉熱烈,不顧一切。但古代封建禮教對女子有多苛刻?男子可以尋歡作樂,女子即使分居也不可以自由自在。
終於在遭受了外界無數唾罵和鄙夷後,她選擇了告別這個世界。在曾經的藕花湖上一躍而入,悄然離世。
她走後,父母覺得丟了面子。把她的詩稿焚燒殆盡。
婚姻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果遇人不淑,三觀不合,不妨儘早剝離,另覓良人。否則泥足深陷,傷身傷神,搞不好兩敗俱傷,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