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我們大家最可愛的人?我們的部隊和戰士,他們才是最可愛的人。”英雄的熱血和蒼風,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漠,只會隨著歷史的光碑而愈發滾燙。
有那麼一位戍邊鬥士,生在雪山腳下,守在藏北高原。他是最平凡不過的漢子,是所有生長在朔風裡,卻仍讓遙望著五星紅旗的戰士的縮影;他又是極不平凡的英雄,是一個個吟唱著“清澈的愛,只為祖國”的衛國戍邊戰士的代表。
“到高原去,到鬥爭一線去!”
馬牙雪山位於天祝縣西部地區,“天祝”即天祝藏族自治縣,藏語裡,“天祝”亦為“華銳”,是為“英雄的部落”。
1979年,祁發寶就出生在天祝縣哈溪鎮河沿村的一戶十分貧寒的農戶家庭。因為家庭條件不好,祁發寶時常主動幫家中分擔農活,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穿著哥哥們剩下的舊棉衣、揹著碎布拼接的花書包,頂著兩團“高原紅”的野孩兒。
馬牙雪山下有著最綠的草,最藍的天,最淳樸的人,這個僻遠的地方,養育了祁發寶寬廣的胸襟,無私的道德品質,和堅韌不屈的戰鬥精神。
鄉里鄰居,什麼孤寡貧弱,老幼婦孺,但凡有個力氣活,他總是第一個去幫忙搭手,從不推脫,不求回報。
儘管當時每每下雨,祁發寶就和小夥伴扯嗓子大吼大叫:“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要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但事實上,無私奉獻的軍人精神和馴良的本性早已經紮根在小小的祁發寶心中。
以至於兒時的玩伴裴金壽在若干年後看到了祁發寶在邊防部隊“加勒萬河谷衝突”事件中,在泥水混沌中,那個當年喊著“沒長大”的夥伴,獨獨敞開和平的雙臂,徒留一個堅定的背影,那足以令人淚流不止。
“他從來不抱怨,我們也不知道他這麼辛苦。”祁發寶的家人和鄉鄰們只知道當兵是好事,卻不知道祁發寶將“使命”二字,視若生命。
祁發寶想當兵的願望是從小便有的,他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學校的升旗手,嘴裡不說,但童年時代就一直抱著玩具槍不撒手,睡覺也要緊緊握住,在哥哥們剩下的舊衣服裡,他最喜愛的就是一套迷彩綠的軍裝,房間牆壁上不是同齡人痴迷的娛樂明星,而是軍事海報和地圖。
祁發寶的二嫂崔小梅曾經拿出過一張小叔少年時期的照片,照片裡的祁發寶,筆直地站立在校門口,手捧玩具槍,面容卻十分嚴肅,不見半點嬉笑模樣,二嫂欣慰地笑道:“這是他在給學校義務站崗呢。”
1997年,祁發寶18歲,他終於得償所願光榮入伍。彼時,祁發寶的老母親已有82歲高齡,一聽到徵兵的訊息,原本在田裡勞作的祁發寶立馬放下手中的農活,換上了從來捨不得穿的新衣服,剃了個寸頭,一路小跑直奔鎮政府。
在軍營裡,他流過汗血、剌過口子、掉過肉、趟過冰凌、翻過大山,在塔克拉瑪干沙漠西北邊陲,祁發寶從一個懵懂的新兵蛋子到訓練場上最英武的班長,低姿匍匐、站崗放哨、5公里越野、刺殺格鬥……他樣樣出挑,終於,在2000年的夏天,祁發寶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烏魯木齊陸軍學院。
在軍校畢業後,作為一名各方面都十分出色的新兵,身為南疆軍事科目的第一名,祁發寶原本可以去到更為優渥安逸的環境下去服役,但當首長問他想要前往何方部隊時,祁發寶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我要到高原去,要到鬥爭一線去!苦一點、累一點都沒關係,關鍵是我想去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鍛鍊自己,請組織批准。”
於是,祁發寶來到了最艱苦的藏北阿里高原,阿里地區是青藏高原最遙遠最荒涼的區域,平均海拔高達4500米,被稱為“屋脊上的屋脊”,同時紫外線輻射是平原地區的數倍,空氣含氧量不足平原地區的一半,風力常年達到了七八級。
這裡主要戍守與尼泊爾、印度的邊界,地緣政治意義非同凡響,這裡被稱為“生命禁區”,但在祁發寶看來,越接近戍邊軍人使命的地方,就越接近天堂。
也許那些停留在教科書上的艱苦,仍不足以概述祁發寶等戍邊軍人的守邊環境,最難以忍受的莫過於嚴寒和缺氧。人需要少說話,因為一不留神,嘴唇上的裂口就會撕裂,落得滿嘴鮮血淋漓。
而在前哨睡覺——顧名思義,前哨,便是第一線的地方。
無論何地,邊防連的前哨總是都駐紮在距離營部千里之外的“無人區”,沒有固定營房,睡覺的地方僅僅是幾頂簡陋的帳篷,帳篷裡沒有床,大傢伙就睡在冰冷的碎石地上,儘管鋪上了一層軍用被褥,還是硌得人睡不著。
儘管所有人都帶著棉帽頭套,穿著毛衣毛褲,棉衣棉褲,穿著大頭鞋,圍著帳篷裡的火爐,身上還蓋著大衣,但在零下40多攝氏度的嚴寒之下,戰士們依舊冷得整夜睡不著覺,若是在碰上高原反應,更不用提那得多苦。
冬天的阿里,比之以往更為險峻,20多天的封山狀態下,祁發寶同戰士們只能靠挖野菜、吃凍肉過活,10多年就這麼過去了。
儘管如此,祁發寶仍舊常常對來到阿里的“90”後新兵說:“我們缺氧,但是不缺精神,海拔雖高,但鬥志更高!”
“九死一生”——喀喇崑崙下,祁發寶和他的鋼鐵團
14年4月,上級通報將有不法分子越境,面對艱苦的環境,祁發寶和官兵們執行任務毫不含糊,他和弟兄們前往指定地點潛伏,氣溫零下30攝氏度,祁發寶和軍人們裡裡外外裝備厚實,足足套上了8件衣服,彷彿與山坡河谷融為一體的幾尊石像,紋絲不動地趴在冰天雪地之中。
在蹲守的過程中,為了保持頭腦清醒,兼以禦寒的需要,祁發寶和兄弟們把朝天椒當飯吃,生冷和辛辣使得蹲守戰士們腸胃絞痛,在蹲守任務圓滿完成時,戰士們個個滿嘴血泡,眼布血絲,祁發寶本人甚至患上了痔瘡。
阿里的冬季雪災不斷,夏季洪流頻發,而祁發寶無論春夏秋冬,在無數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都遭受中驚險的生命威脅。
一年,祁發寶帶隊騎馬巡邏,途徑一段不足0.5米寬的馬道,一邊時陡峭的懸崖峭壁,一邊是怒濤翻騰的象泉河,原本騎在馬背上小心前行的祁發寶覺得事情不對勁,軍馬突然失控,前蹄落空。
感覺到馬一沉,祁發寶立馬藉助反作用力推了一下,看著軍馬瞬間被河水吞沒,祁發寶只能強忍著心痛爬到懸崖邊沿,此後便暈了過去。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後背一陣驚痛,竟是劃出了六七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在祁發寶作為阿里軍區某邊防營營長上任後不久,他曾帶領官兵前往海拔高達6100米的山口巡邏,他回憶那時,仍覺得心悸不已,行至距點2公里時,天降暴風雪,這段2公里的路,祁發寶和官兵們一步三喘,連摸帶爬,足足走了5個小時。
祁發寶坦言道:“五臟六腑都要湧進腦子裡,若不是全靠意志支援,真想倒在雪地裡就這麼睡過去。”
然而,他不僅沒有如其所說的睡過去,反而不屈地戰鬥了一個又一個年頭。在作戰過程中,一名戰士曾因為體力透支而從300多米的高坡上滾了下去,陷入了昏迷之中。戰士的嚎叫吶喊比敵人的尖刀還要鋒利,深深扎進了祁發寶的心口。
在那之後,他想盡辦法改造取暖火爐,眾人在晚飯點名時,祁發寶就默默地給大家燒洗腳水,熄燈之後,大家休息了,祁發寶又常常給大家燒第二天喝的開水,連續5個多月的日子裡,燒了6000多暖壺開水,每晚忙到凌晨兩三點,日日如此。
在無人區戍邊的日子裡,祁發寶先後遭遇了30多次暴風雪和泥石流,10餘次同死神擦肩而過,成功應對危機、執行邊情任務數十次。細數祁發寶的從軍歲月,完全可以編撰出一部英雄傳奇故事。
“你說,祖國的領土,一寸值多少錢”
自從2020年4月來,外軍多次違反兩國協定協議,屢屢在加勒萬河谷地區,惡劣越線修建道路和橋樑等設施,多次蓄意挑起事端,以單邊之力改變邊境管控現狀。
2020年6月15日晚,外軍公然違揹我軍達成的共識,越線挑釁,搭設帳篷,祁發寶此時作為團長,按照處理邊境事件的往常慣例以及雙方早前就達成的約定,懷著和平談判解決問題的誠意,輕裝上陣,帶上了幾名官兵,趟過了齊腰深的河水,與其進行交涉。
但在交涉過程中,對方不但無視我方誠意,還險惡地佈置了大量兵力埋伏祁發寶幾人。
黑壓壓的人陸陸續續從山崖背後冒了出來,祁發寶早前已經和指揮員一次又一次地守護了祖國的領土,屢屢給與外軍重創,參謀陳鴻宇回憶慘烈的現場,聲線仍舊忍不住顫抖,他說:“我們人雖然少,可拼了命也不能退啊!”
祁發寶壓著怒火,讓翻譯官和外軍溝通,希望這些冥頑不靈的人可以明白領土主權的重要嚴肅意義,他皺著眉頭:“你跟他講,我現在到他那邊去成不成?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否則由此引發的一切後果由他們一邊承擔。”
見溝通不奏效,祁發寶團長咬緊牙關,朝著外軍方向怒吼:“不想打就滾!”主力核心祁發寶多次抵禦外軍侵擾,早已成為了對方的“眼中釘”、“肉中刺”,因此也成為了對方重點攻擊的目標。
官兵們在祁發寶的指揮下呈戰鬥隊形展開,祁發寶望著旁邊山崖上赫然寫著的“中國”兩個大紅色大字,張開雙臂擋在外軍面前,大聲呵斥那些異動的外軍人馬:“你們破壞共識,就要承擔一切後果!”
這是帶著和平談判念頭前來的祁發寶給不懷好意的外軍最後的警告。
但對面猖獗的外軍卻絲毫不為所動,四五十號全副武裝的外軍再度陸陸續續從山崖背後湧出,手中拿著木棒、鋼管、盾牌、頭戴鋼盔,密密壓壓擠滿了整個河灘。
在參戰過程中,祁發寶因作為重點攻擊物件,頭部遭受重創,左前額骨破裂,傷口長達十幾釐米,整個人鮮血淋漓。
祁發寶被營長陳紅軍挺著“石頭雨”和“棍棒陣”救出,彼時他已經意識模糊,但依舊戰心滾燙,在戰友為其包紮傷口的過程中,他突然一把扯掉了頭上的繃帶,還想往前衝,抵抗野蠻的敵人,但傷勢過重,隨著繃帶的掉落,祁發寶早已經耗盡了氣力,昏倒在地。
在祁發寶再次甦醒,已是9天之後,在這9天裡,祁發寶被多次下達病危通知,幾經轉院,歷經多次大手術,才終於從死神手中搶救回來。而在他失去意識的幾天內,甚至以為自己仍然身處戰場,拳打腳踢不停。
肉體上的疼痛尚且徹骨,但精神的傷痛難以治癒。祁發寶昏迷過去後,幸而增援隊伍及時趕到,將外軍侵犯者一舉擊潰,瞬間戰局扭轉,潰不成軍的外軍只留下一下過度越線和傷亡人員。
知道此事的祁發寶心神稍稍定下,他注意到同自己作戰的四位戰友竟然久久沒能出現,他的心再度提起來,難道傷的太重了?
小心翼翼問道:“我的戰友們都安全回來了嗎?” 一問之下,不禁心中大慟,陳紅軍、陳祥榕、肖思遠、王焯冉四名戰友全部犧牲!
陳紅軍作為營長,他在參軍之前本已經通過了公安特警招錄考試,但一聽說要徵兵,他決然地作為西北師範大學應徵入伍大學生的優秀代表,前往了最艱苦的地方,走進了軍營。
在陳紅軍犧牲之時,他僅有4個多月就要當爸爸了,2020年10月25日,陳紅軍的二字出生了,這一天,是中國人民志願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紀念日。
而年紀最小的“00後”小戰士陳祥榕最後的遺言正是“清澈的愛,只為祖國”,他懷著衛國戍邊的情懷,每次給母親寫信,他的信中只寫“親愛的媽媽”五個大字,而當他的媽媽來到部隊,只口不提家中的困難,質問:“榕榕當時勇不勇敢?”這一天,本該是他20歲的生日。
何止是勇敢?在戰鬥結束後,人們收殮烈士遺體時,見一名戰士死死趴在營長的身上,瘦弱的身體竟是保護的姿態,這個人,就是陳祥榕。他將自己最美的青春,永遠定格在了祖國邊防一線。
而96年出生的肖思遠正是渴望愛情的年紀,他的錢包裡放著一張心儀女孩的照片,他時常興致勃勃地和戰友們討論道:“等到我回去,我就娶她,我給她做一輩子菜。”
一想到肖思遠再也無法給心愛的姑娘做飯,鐵漢祁發寶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心口梗著一塊大石頭,怎麼也喘不過氣來。
在尋求支援的途中,王焯冉為救助在冰河中被衝散的戰友,自己不幸被河水淹沒。這位戰士,在最後一次出任前就寫好了遺書:“原有來生再盡孝道。”
他做好了隨時為國犧牲的準備,當祁發寶看到那封原本是家書的遺書一語成讖,搖著重創的腦袋,用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胸膛,不住地流淚:“他們是為我而死的……”
中央軍委最終授予祁發寶予“衛國戍邊英雄團長”榮譽稱號,陳紅軍被追授“衛國戍邊英雄”榮譽稱號,王焯冉、肖思遠、陳祥榕戰士被追記一等功。
祁發寶的朋友圈十分乾淨,只有一條新聞,轉發了很多遍,標題是《你說,祖國的領土,一寸值多少錢》,祁發寶和他的鋼鐵團,用自己的生命和熱血回答了這個問題。
衛國戍邊英雄團長歸隊——“英雄歸來,重新戰鬥”
在《榜樣6》節目錄制現場,祁發寶身著一身軍綠色軍裝立正、敬禮,說道:“現向祖國和人民鄭重彙報: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已經做好回到戰位繼續戰鬥的戰備!”
細細看去,挺拔如松的身姿,標準規範的“三毫米”寸頭,以及,左側頭部十幾釐米的疤痕,這是他保家衛國的象徵。
在節目錄制結束的第二天,祁發寶和夫人受軍事博物館邀請,一同前往參觀人民軍隊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週年主題展覽,他只寫了八個大字“大好河山,寸土不讓”。這是祁發寶對戰友犧牲和身受重傷的回答。
祁發寶曾說過:“假如我能活到60歲,那麼人生的前20年,我將獻給學校,我在那裡學習與成長:中間20年我全部獻給了祖國,這片河山,哪裡需要我,我就前往堅守那一片陣地;我希望,未來20年,我將獻給家庭,盡最大的努力,去補償我的妻兒為我受過的委屈、流過的眼淚。”
2021年9月30日,烈士紀念日之時,祁發寶同夫人一起去看了以抗美援朝第二次戰役中的長津湖戰役為背景的紀念電影《長津湖》,妻子提到,祁發寶看到動情處,幾度抽泣拭淚,他說,最打動他的一句臺詞是:“讓你的敵人看得起你,才是你的本事。”
一個戰士就是一座界碑,一寸河山一寸血,祁發寶張開雙臂守護的,正是萬里之外燈火通明的中國。
參考文獻:
① 劉曉立《英雄團長祁發寶:我們是祖國的界碑》
② 蕎麥《祁發寶和他的鋼鐵團是如何煉成的?》
③ 隋坤《英雄團長祁發寶,18年戍邊不退半步》
④ 伏潤之 陳多 蘇家英 馬晶《為英雄驕傲,向英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