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237：堅持睡熏籠，晴雯無慾無求，被罵跑解馬，麝月詛咒成真
襲人母親病重，王熙鳳奉王夫人之命，親自安排她回家。排場堪稱貴婦省親，凸顯王夫人半公開襲人“姨娘”身份之意。
襲人不在，王熙鳳不放心賈寶玉，就派人去怡紅院吩咐嬤嬤，安排人晚上接替襲人上夜。
怡紅院中襲人屬於“內管事”，照顧賈寶玉的衣食住行、生活瑣事。真正的管事還是有身份的嬤嬤。
王夫人、王熙鳳包括林之孝家的有事吩咐怡紅院，也會找管事嬤嬤，只有涉及到賈寶玉的事，才會找丫頭們。
嬤嬤們分管怡紅院具體工作，實施人則是大、小丫頭。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主人寵愛誰，誰真正有地位！
（第五十一回）這裡鳳姐又將怡紅院的嬤嬤喚了兩個來，吩咐道：“襲人只怕不來家，你們素日知道那大丫頭們，那兩個知好歹，派出來在寶玉屋裡上夜。你們也好生照管著，別由著寶玉胡鬧。”兩個嬤嬤去了，一時來回說：“派了晴雯和麝月在屋裡，我們四個人原是輪流著帶管上夜的。”鳳姐兒聽了，點頭道：“晚上催他早睡，早上催他早起。”老嬤嬤們答應了，自回園去。
那邊襲人回家不久，她母親就嚥氣停床，眼看著不能馬上回來。王熙鳳又派人去怡紅院打點她的行李。吩咐不允許使用花家的東西，更不允許與花家眾人混居，需要有單獨的空間，符合賈家的規矩。
不提襲人在家守喪，怡紅院裡安排了晴雯和麝月夜裡值守。這是必然的安排。
晴雯與襲人都是賈母所賜，地位上她倆最高。襲人走了晴雯責無旁貸。
賈寶玉身邊四大丫頭“風花雪月”，改名茜雪的媚人被攆走後，麝月排名第三，要在秋紋、碧痕等人之上，她們是王夫人安排的丫頭。
晴雯她們收拾好襲人的東西，就開始收拾了要睡覺。二人卸了妝，晴雯只在熏籠上圍坐。麝月笑道：“你今兒別裝小姐了，我勸你也動一動兒。”晴雯道：“等你們都去盡了，我再動不遲。有你們一日，我且受用一日。”
老人古語有些話不能亂說，晴雯說別人都“去盡了，她再動”就不吉利。
賈家的規矩是丫頭到了十八歲要放出去成親聘人，並不是誰都能輕易留下來的。
她們這批丫頭幾十人，如今有眉目的只有襲人，其他人的結局不好說。晴雯說“去盡”，意思是自己最後走，也是平日的小心思。當然，這句話也有“你們都不在，我再動彈”的意思。
注意晴雯這句話，是作者伏筆她日後將最早離開。她說話時物件只有賈寶玉和麝月。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時，也是隻有他們二人在場，扇子通散，晴雯只撕了他倆的扇子，日後被攆必然與二人有關。細思極恐不？
晴雯“坐著不動”就是“懶”，日後被王夫人攆走的罪名有一項就是“懶”。
有些時候人的某些行為會產生嚴重後果，晴雯何嘗“懶”？她只不過是撒嬌不動罷了。但有些人就會主觀認為她懶。
麝月想起來穿衣鏡的套子沒套，她身量矮，就讓高挑的晴雯去套，她去給賈寶玉鋪床。
古人認為鏡子會攝人魂魄，才有風月寶鑑致死賈瑞的說法。穿衣鏡對著房屋，晚上需要用鏡套子套住，避免“作怪”與人健康不利。
賈寶玉聽說後，主動過去套了鏡子，讓晴雯不用起來。不想晴雯又想起來“湯婆子”沒弄好。這個細節凸顯出襲人的重要。她要在家都是她管，不會如此一會一樣兒地想東想西。
湯婆子是古人冬天取暖的“暖寶寶”，一般用銅、錫做成扁圓形狀。注入熱水，外面套上套子，放入被窩取暖。古人房子沒有保溫，即便火炕熱，後半夜屋子也冷，湯婆子很重要。
（第五十一回）麝月道：“這難為你想著！他素日又不要湯婆子，咱們那熏籠上暖和，比不得那屋裡炕冷，今兒可以不用。”寶玉笑道：“這個話，你們兩個都在那上頭睡了，我這外邊沒個人，我怪怕的，一夜也睡不著。”晴雯道：“我是在這裡。麝月往他外邊睡去。”說話之間，天已二更，麝月早已放下簾幔，移燈炷香，伏侍寶玉臥下，二人方睡。晴雯自在熏籠上，麝月便在暖閣外邊。
賈寶玉房間格局是臥房一分為二，裡邊是他睡的大房，外頭是碧紗櫥隔斷。平時襲人就睡在外頭。
碧紗櫥一般與主人睡床頭頂頭半隔斷。碧紗櫥外面才是房門。襲人與賈寶玉“偷試雲雨情”之事，也因為房間格局方便。
晴雯佔據的熏籠是睡房外頭的臥具。既有臨時可以移動的。也有永久設定的小炕，供日常丫頭們坐臥。
晴雯佔著熏籠不去裡邊，碧紗櫥讓麝月去住。主要有三層意思。
一，碧紗櫥是襲人睡的地方，她與賈寶玉的關係盡人皆知，晴雯不願意去佔那個便宜，被人揹後指摘她。
二，麝月曾經與賈寶玉“梳頭”，被晴雯諷刺“瞞神弄鬼”，預示二人有過“偷試”。麝月睡進去更合適。
三，晴雯潔身自好，不肯以色侍人。不會趁著襲人不在，就有意接近賈寶玉。
所以，晴雯賴定了熏籠睡在上面，自有他的考慮。
三人睡到半夜，賈寶玉口渴喚襲人，晴雯睡覺輕先聽到，就喊麝月：“連我都醒了，他守在旁邊還不知道，真是個挺死屍的。”麝月翻身打個哈氣笑道：“他叫襲人，與我什麼相干！”因問作什麼。寶玉要吃茶，麝月忙起來，單穿紅綢小棉襖兒。
麝月起來服侍賈寶玉喝了茶，晴雯也要吃，就又給她倒了吃。隨後麝月就說要出去：“你們兩個別睡，說著話兒，我出去走走回來。”晴雯笑道：“外頭有個鬼等著你呢。”
麝月說出去走走回來是要方便之意。前文講到廁所的時候，也說過賈家的廁所一般都在東北角。賈寶玉自然有馬桶不用出門，丫頭們卻不能，還是要出去方便。上次薛寶釵繡鴛鴦時，襲人也說出去走走，都是方便之意。
晴雯性格頑皮，知道麝月膽小就要嚇唬她。結果賈寶玉沒讓她得逞，反倒白凍了一場。
（第五十一回）忽然一陣微風，只覺侵肌透骨，不禁毛骨森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說熱身子不可被風吹，這一冷果然利害。”一面正要唬麝月，只聽寶玉高聲在內道：“晴雯出去了！”……寶玉笑道：“好冷手！我說看凍著。”一面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寶玉道：“快進被來來渥渥罷。”……晴雯笑道：“也不用我唬去，這小蹄子已經自怪自驚的了。”一面說，一面仍回自己被中去了。麝月道：“你就這麼‘跑解馬’似的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出去了不成？”寶玉笑道：“可不就這麼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揀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凍破了你的。”
晴雯當晚被冷風一吹，就此埋下病根，是非常重要的情節。先不提。這裡需要注意的有兩點內容很有意思。
一，晴雯被凍個好的，回來時身上冰涼。賈寶玉掀開被子讓她進去“渥渥”，晴雯沒拒絕，是他們小兒女之間親密的日常。
賈寶玉不避嫌，晴雯也不覺得什麼男女之別，雙方一派純潔坦然，但在有心人眼中則是未必。也成為晴雯日後被“毀謗”的一條證據。
而晴雯熱乎後，毫不留戀的掀被窩回去自己床上，正是無邪無私的體現。她之所行，問心無愧。
二，麝月罵晴雯“跑解馬”式的出去是“死不揀好日子”。外面太冷，穿少了出去要凍感冒。那個年代，感冒也不是小病。晴雯最後的悲劇就與這次被凍有關。麝月也算一語成讖。
“跑解馬”挺有意思，現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啥意思。其實就是指打把式賣藝的江湖馬戲人士。
古人對服飾有要求。像晴雯睡覺穿的短衣服，只有下九流的人才會穿。
江湖賣藝的穿短衣服突出身段，方便做動作，尤其是騎馬錶演，俗稱“跑解馬”或者“跑馬解”。
關於“跑解馬”，麝月隨口說晴雯，按說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但也不排除暗中點明晴雯被賣之前父母的行當。這是題外話不展開了。
這裡眾人睡下，晴雯果然不好了起來。第二天就請醫問藥，也發生很多故事。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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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