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考古發掘持續上新,不斷吸引公眾目光的同時,金沙遺址發現20年紀念活動,又引來國內外權威專家學術爭鳴:神秘的三星堆遺址與金沙遺址到底是什麼關係?它們,在古蜀文明之路上如何交集與傳承?高山古城遺址、寶墩遺址、三星堆遺址、十二橋遺址、金沙遺址、船棺遺址……這些星落棋佈在成都平原的史前古蹟,構成了怎樣一幅璀璨的古蜀文明畫面?
紅星新聞文化頻道聯合金沙遺址博物館、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特別策劃推出“重走古蜀文明之路”系列報道,邀請考古發掘親歷者、文博專家,重新走近這些遺址,解讀燦爛古蜀文明在成都平原的發展,為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做出的貢獻。
寶墩遺址出土的文物碎片
第2站:寶墩遺址
精準定位:成都市新津區寶墩鎮王林盤
距今時間:約4500年
遺址簡介:寶墩文化是長江上游地區新石器時代最大的古城遺址,它的發現掀起了成都平原新石器時代文化遺存發現與研究的高潮。以此為契機,相繼發現了另外7座古城,並以寶墩遺址命名了成都平原最重要的新石器時代文化——寶墩文化。
特邀專家:唐淼 寶墩遺址工作站副站長
在大片的田野之間,佇立著幾棟川西民居風格的建築,這是集考古修復、整理研究、展示利用、文物庫房等多功能於一體的寶墩遺址工作站。
8年前,四川大學考古專業研究生畢業的唐淼來到這裡,參與了寶墩遺址的發掘、研究等工作。他每天早上從成都出發前往寶墩遺址,開車僅需1個小時。
站在寶墩遺址外圍,唐淼用手指圈出遠處兩塊隆起的土坡,“那是寶墩遺址的城牆,如果要了解這裡,就要從這塊城牆說起。”
唐淼
寶墩遺址是怎樣發現的?解密它的前世今生
當地人口中的孟獲城
“寶墩文化”這樣被命名
20世紀二、三十年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農民,常常會在耕種的過程中發現很多陶器、石器等器物。結合該地地表“直角轉角”的土埂形態,當地人傳說“這裡或許是諸葛亮七擒孟獲的地方,所以稱之為孟獲城”。
時間流轉到二十世紀50年代,四川省文物部門的專家來到此地開展工作,發現存在漢代墓葬打破城牆的情況。那時他們便推測:這是戰國至漢代的城址遺存。
直到1995年,成都考古工作隊對該城牆進行了第一次解剖工作,驚喜地發現其中有很多灰白陶,這樣的灰白陶在三星堆遺址的最下層曾被發現過。瞭解到這一情況後,專家們突然意識到,這一城牆或許遠遠超過了曾經的認識,它可能根本就不是漢代的城址。
經考古研究,這裡應該是距今4500年前的一座史前城址,也就是新石器時代的城址。“這時,考古隊員們突然反應過來一個事兒,或許成都平原發現的很多漢代城址,都可能屬於這一時期。”唐淼說。
隨後,在成都平原先後發現了郫縣古城遺址、溫江魚鳧城遺址、都江堰芒城遺址、崇州雙河古城遺址、崇州紫竹古城遺址、大邑鹽店古城遺址、大邑高山古城遺址等,這八座遺址被稱為成都平原史前城址群。其中,以寶墩古城遺址為最,因為它是我國長江上游地區年代最早、面積最大的史前城址。而八座古城文化面貌相似,年代前後延續,學術界將該文化命名為“寶墩文化”。
寶墩遺址出土文物
等水稻收成後才能發掘
每年都有新的發掘成果
對寶墩遺址的正式考古發掘工作在1996年。透過碳十四(C14)測年,專家們確認了它的年代為距今約4500年,並確認了寶墩遺址的文化面貌。
“那次的考古發掘,因金沙遺址的出現,更多的考古人員前往金沙遺址開啟了搶救性發掘,對寶墩遺址的考古採取了中途暫停。”唐淼說。從2009年起,為配合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專案的開展,作為長江上游文明程序的重要見證,考古人員每年都會開展寶墩遺址的發掘工作,每年都會有新的發掘成果。
不過,每年的發掘時間都是從10月到次年4月。寶墩遺址和旁邊的農田,被小碎石路隔開,走在這條路上,唐淼說,“這裡農田土壤很肥沃,每年5月到9月,種植水稻,地下水位較高,無法進行考古發掘。只有等水稻收成之後,才能開啟新一年的發掘。”
“如今,我們對寶墩文化的來源、年代、形成、發展,包括寶墩時期人群的一種居住模式和生業形態,有了更多認識。”唐淼說,考古的終極目標是透物見人,也就是透過實物資料的整理研究,探索社會發展規律的學科。
同樣,對於寶墩文化的認知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器物到文化的認知,從聚落到社會的認知,如今寶墩文化考古工作站的工作人員,已經能夠向世人講述它的前世今生。
工作人員整理文物碎片
對成都人來說,寶墩遺址到底有多重要?
它是古蜀文明的起源
奠定天府之國的農業基礎
寶墩遺址的發現填補了成都平原發展的空白。在三星堆遺址發現之後,很多人會問,為什麼會在環境閉塞、文獻記載匱乏的成都平原,出現如此輝煌的青銅文化?答案就在寶墩文化——由八座遺址組成的成都平原史前城址群告訴世人,在三星堆文化之前還存在另一個文化階段,這一階段孕育了成都平原的青銅文明。
要想尋找古蜀文明的源頭,也在寶墩文化。“如果我們用‘人’來比喻,寶墩文化相當人0至20歲的階段,你也許不能去期待它能創造出多麼璀璨絢爛的物品,但它是我們在發展過程中最基礎、最不可缺少的一個階段。”唐淼說,也許現在看起來,整個寶墩文化沒有三星堆、金沙時期的文化那麼燦爛,但是它所展示的是整個古蜀人在成都平原適應、學習、發展壯大最基礎的過程。
寶墩遺址古蜀水稻田層面航拍圖(資料圖)
“岷江水潤、茂林修竹、美田彌望、蜀風雅韻”的天府田園畫卷是如何繪就的?或許也可以從寶墩遺址中尋找答案。今年6月,寶墩遺址公佈了最新發掘成果,在該遺址內發現了距今4000多年前的水稻田遺蹟,這是成都平原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水稻田,也是長江上游發現的最早的水稻田,對了解長江上游和成都平原史前水稻種植史具有重大意義。
“水稻田的發現,直接證明寶墩時期的古蜀先民已經開啟了水稻種植技術,這也奠定了整個古蜀文明,乃至於天府之國的生業基礎。”唐淼感慨道,“從一點點、一步步、一塊塊的資訊被我們發掘提取出來,到如今可以較為全面地展示寶墩文化,展現成都平原史前階段的縮影,講述那一段沒有文獻記錄的歷史。這是我們每個考古人努力的結果。”
展陳器物
陳列館即將建成
向大眾展示獨特風采
位於成都新津的寶墩古城遺址,是我國長江上游地區時代最早、面積最大的史前城址,也是成都平原上人類第一次大規模定居生活的地點。寶墩古城也是成都平原稻作文明的發源地。
走入即將建設完成的“天府之根——寶墩遺址與寶墩文化”陳列館,寶墩時期的文物安靜地躺在裡面,多媒體互動顯示屏、投影裝置,古蜀人民生活展示區等,都在等待遊客的探索。從遺址到文物,從修復到展陳,寶墩文化逐漸揭開了它的神秘的面紗,向大眾展示屬於它獨特的風采。
站在陳列館內,唐淼的內心很有感觸,“寶墩文化發現之前,成都平原並沒有被納入中華文明起源多元一體學說之中,隨著寶墩遺址、寶墩文化的發現,讓整個成都平原被納入了‘多元’的集群裡,成為了其中一‘元’。”這對於探索距今5000到4000年中華文明起源長江上游的地區,填補了非常重要的空白。
紅星新聞記者 喬雪陽 曾琦 攝影記者 王歡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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