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今天
思與詩關注思想與藝術,嚴肅,專業,深度,原創。也是鳳凰的個人號。
公眾號
“詩歌”將更關注易讀性
更嚴肅內容 推薦關注關聯公眾號 “思與詩”
關於月亮的詩歌
致月亮
[法國]讓·帕斯拉
啊,黑夜的秀目,啊,銀白的姑娘,
太陽的姐妹,又是月份的母親,
啊,你主宰著山巒、河流和樹林,
你的三重權力在各處受頌揚:
女神,既然你升到浩茫天頂上,
你從那裡接受戀人相思之情,
一泓彎月,請說,你有時可看清
有顆心靈,忍受愛情折磨創傷?
如果我的痛苦使你深受感動,
你有力量可以幫我變得輕鬆,
用羽毛裝飾那一串迷人夢幻。
請你挑選一個人,對情人痛苦
他都會好好模仿,你讓他睡熟,
將痛苦向我高傲的情人代轉。
鄭克魯譯
月光①
[法國]保爾·魏爾倫
你的心靈是幅精選風景,
假面和貝加摩舞②添風采,
他們跳著舞,又彈起豎琴,
在奇裝異服下近乎悲哀。
他們一面在按“小調”③歌唱
愛情得勝還有及時行樂,
模樣不像相信幸福在望,
他們的歌聲同月光融合,
那寧靜的月光慘淡、華麗,
使鳥兒在林中入夢逍遙,
使噴泉迷醉得嚶嚶啜泣,
大理石中水柱又高又飄。
① 這首詩將繪畫的色彩溶於詩中(從十八世紀法國畫家華託那裡得到啟發),德彪西和加布裡埃爾·富爾曾將這首詩譜成樂曲。原為十音節詩,隔行押韻。
② 貝加摩在義大利北部,bergamasques一詞也指一種古老舞曲。
③ 小調一般表現憂愁。
鄭克魯譯
皎潔月光①
[法國]保爾·魏爾倫
皎潔月光
照亮樹林,
樹枝搖晃,
發出鳥鳴,
迴盪樹下……
心上人啊。
好似明鏡,
池塘映出
垂柳身影,
幽暗模糊,
風兒飲泣……
入夢之時。
一片平靜
柔和無邊,
彷彿降臨
來自蒼天,
月泛彩虹……
其樂無窮。
① 《美好的歌》是詩人認識瑪蒂爾德之後的產物,抒寫了他對未婚妻的愛
情,這裡選譯兩首(下一首《就在你離開之前……》).此詩詩句節奏很
促,熱烈輕快中帶著夢幻般的情調。
鄭克魯譯
外省月亮的悲歌
[法國]于勒·拉福格
啊!美麗的滿月當空,
像財富般肥胖臃腫!
遠處響起歸營鐘聲,
匆匆走過副官先生;
對面演奏羽管鍵琴,
一隻貓在廣場穿行;
外省正在沉入夢鄉!
最後和絃有力彈響,
鋼琴關閉它的窗檻,
現在大約已經幾點?
月亮寧謐,執行不息!
可該說道:但願如此?
月亮,噢,你愛好百藝,
樣樣氣候共而有之,
昨天你見過密蘇里
和城牆高聳的巴黎,
挪威的湛藍色海灣,
兩極,海洋,可有大山?
幸運的月亮!這時候,
你看到車隊在前頭,
新婚夫婦蜜月旅行,
去看蘇格蘭的勝境。
今冬它理解我的詩,
這銀盤多麼了不起!
月亮,你在流浪躑躅,
我們共同攜手合作?
絢麗的夜,我將離世,
外省就在我的心裡!
月亮像個善良老嫗,
耳朵裡塞著團棉絮。
鄭克魯譯
金黃的月亮
[法國]亨利·德·雷尼埃
漫長的一天以金黃月亮結束,
月兒款款地升上白楊樹中央,
這時它薰香的空氣中瀰漫著
濡溼的燈心草間沉睡的水香。
曾記否,咱倆在炎炎烈日之下,
踏著殷紅的土地、折斷的麥茬,
曾記否,咱倆踩著那乾旱的沙,
留下的腳印像血印那樣可怕,
曾記否,愛情的慾火燃燒熾熱,
就在無望的痛苦撕裂的心房,
曾記否,燃燒我們的火焰熄滅,
灰燼對我們的夜晚多麼芬芳,
曾記否,這艱苦的一天,在夜裡,
被燈心草間沉睡的水汽薰香,
徐徐宣告結束的帷幕是升起
在白楊樹梢變圓的金黃月亮?
鄭克魯譯
七歲的詩人
[法國]蘭波
母親合上課本,滿意而自豪地
走了,她沒看見,藍色的眼睛裡
充滿智慧的額頭下,
孩子厭惡透頂的靈魂。
整天,他都冒汗服從;他極
聰明;但不良的怪癖,某些表情,
似乎證明他十分違心。
陰暗的走廊貼滿黴爛的牆紙,
每當經過那裡,他都要做鬼臉,
雙拳亂放,閉上的眼睛看見黑影點點,
門開向黑夜;藉著燈光
人們看見,他在上面憑欄獨咒,
屋頂射下的日光把他籠罩。
尤其是夏天,這懊喪、愚蠢的孩子,
非要把自己關進清涼的廁所:
張大鼻孔,在那兒靜靜思索。
當屋後的小花園,在冬夜裡,
閃著月光,存著白天的氣息,
他躺在牆腳,埋進泥灰
為了眼花繚亂的幻影,
他把雲集牆外的窮孩傾聽。
憐憫!這些孩子是他唯一的好友,
瘦骨嶙峋,雙眼無神,光著頭,
他們把沾滿泥巴黑黃的瘦指
藏在糞臭撲鼻的破衣裡,
他們說話就象白痴一樣溫順!
母親要是撞見他卑劣的憐憫,
會驚恐萬狀;孩子深深的溫情
在她的驚奇中煙飛雲滅。
好了。她面對藍色的目光,——它在撒謊!
七歲時,他就在寫小說,寫
大沙漠的生活,被剝奪的自由在那閃耀,
寫森林,人陽,河流和草原!——他閱讀
有插圖的報紙,臉紅耳赤地看著
微笑的西班牙女人和義大利女人。
當隔壁工人的女兒——八歲——
瞪著棕眼,穿著印第安裙子,
這粗野的小女孩,在角落裡,
晃著辮子,跳在他的背上,
壓在下面的他就去咬她的屁股,
因為這小女孩從來不穿長褲;
—他雖然捱了拳打腳踢,
卻把她肌膚的芬芳帶回房裡。
他害怕十二月暗淡的星期天,
那時,他頭髮油亮,靠著圓桌,
把截面菜綠的《聖經》閱讀;
每晚,夢都壓得他透不過氣。
他不愛上帝,他愛那些穿著粗衣,
渾身烏黑的人,他見他們黑夜裡
回到郊區,三聲鼓響,差役在那
惹得公告周圍的眾人又笑又罵。
——他夢見多情的草地,閃亮的波浪,
金色的柔毛和聖潔的芬芳
都在草地上輕晃、奔跳!
啊!他品嚐更多的是陰森森的東西,
空蕩蕩的房間,百葉窗緊閉,
房間又高又綠,潮氣滲人,
他讀著自己不斷修改的小說,
書中滿是沉重的灰天,被淹的森林,
和星林裡肉體的花朵,
頭暈目眩,跌跌撞撞,潰逃,憐憫!
——而街區裡卻傳來嘈雜的聲音,
下面——,他獨自躺在坯布片上,
強烈地嚮往白色的征帆!
小躍譯
讓娜·瑪麗的手
[法國]蘭波
讓娜·瑪麗的手強勁有力,
夏日的驕陽曬黑的手,
象死人蒼白的手,
——是朱阿娜①的手嗎?
它在享樂的沼澤地
拿過褐色的乳酪?
它在明亮的水塘裡
得到過月光的浸泡?
它喝過野蠻的蒼天,
可愛的膝上靜靜的手?
難道它捲過香菸
或倒賣過鑽石?
在聖母火熱的腳上
它糟蹋過金色的花朵?
這是顛茄黑色的血
在掌心迸濺、睡熟。
這雙手曾朝著蜜腺
捕捉在黎明的碧藍中
嗡嗡飛旋的蜜蜂?
它濾過有毒的液汁?
啊!在伸懶腰打呵欠中
什麼夢抓住了這雙手?
是亞洲聞所未聞的夢,
是坎哈瓦②或錫永③的夢?
——這雙手沒賣過橙子
也沒在眾神的腳上變黑:
這雙手沒洗過沉重的
無眼小孩的襁褓
這不是廚房裡的手,也不是
在發散著工人臭味的林中
被柏油激奮的烈日
烤焦寬額的女工的手。
這是脊柱彎彎的人的手,
它從來沒幹過壞事,
比機器更肯定,
比馬匹更有力!
抖動如熊熊火焰,
搖晃令一切顫慄,
它的肉高唱《馬賽曲》
卻從來不哼宗教歌!
它會掐住你的脖子,壞女人,
它會捏碎你的手,貴太太,
你們白皙的手汙穢不堪,
哪怕你們塗脂又抹粉。
這雙情意綿綿的手,
它的光澤能叫羊頭打轉!
在它美麗的手指上
太陽嵌了顆鮮紅的寶石。
窮人的一塊汙跡
把它染成褐色,就象
昨天的乳房,手背
是驕傲的起義者親吻的地方。
在充滿愛情的陽光下,
在握著青銅機槍
穿過起義的巴黎時,
這雙奇妙的手,變白了!
啊!有時,神聖的手啊,
我們永遠不醒的唇在你那兒顫抖,
一條環節閃光的火鏈
在你的雙拳中吶喊。
天使般的手啊,當有人
想讓你褪去褐色,
手指流血,我的心裡
掠過一陣奇異的驚顫!
① 上流社會理想的情人
② 蘭波杜撰的地名
③ 瑞士城市
小躍譯
顯現
[法國]馬拉美
月色悽悽。賽拉芬們①陷入夢中,
花霧的寧靜裡,她們含淚執弓,
用斷腸的提琴拉出蒼白的哭泣,
這嗚咽滑行在雲彩朵朵的天際。
——這是你用初吻祝福的日子。
我那愛把自己折磨的夢想
嫻熟地陶醉於悲哀的芳香,
悲哀呀,竟不帶悔恨與失望,
一任採了夢的心去把夢採擷。
於是我遊蕩,眼盯著破舊的馬路,
當你頭髮披著陽光,在夜裡
在街頭,笑著出現在我眼前時
我相信看到了頭戴輝冠的仙女,
在我這頑童的酣睡裡,過去
她曾路經,她讓馥郁的白色星束
從半攏的手中紛紛揚揚地飄落。
① 塞拉芬:義大利古畫中的樂仙
小躍譯
不愉快的夜晚
[法國]雷尼耶
夜晚變得寧靜、親切、
柔和,象我的誓言一樣;
我的眼淚緩緩地落在
這隻拒絕我的手上;
夜晚變得親切、寧靜……
在天空深處有一棵星;
願你能從我眼睛裡看出
受你的冷淡抑制的愛情;
夜晚變得親切、寧靜,
我的聲音輕輕地向你懇求,
可憐我,別用你那女王的
傲慢的手勢把我趕走。
夜晚變得寧靜、親切,
月光照耀在大路之上,
我的眼淚落在這手上,
這拒絕我的可愛的手上。
錢春綺譯
萊茵河之夜
[法國]阿波利奈爾
我杯中斟滿酒 象火焰般晃盪
請聽一個船伕的輕徐的歌唱
說看到七個女人在月光之下
盤起直拖到腳上的綠色頭髮
站起來 跳圓舞 拉開嗓門高歌
讓我不再聽到那船伕的歌唱
把那些盤起辮子凝眸注望的
金髮少女全都帶到我的身旁
映著葡萄園的萊茵河沉醉了
夜星的金光在水上晃晃搖搖
歌聲總是力竭聲嘶地唱那些
使夏季著魔的綠頭髮的女妖
我的酒杯象撲哧一笑破碎了
錢春綺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