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界有許多恩怨,地域之間,門戶之間,師徒之間……就那麼幾口飯,爭的人多自然恩怨就多。
師徒之爭,最出名的當屬馬季侯寶林。
馬季22歲進入中央廣播說唱團,因天賦極高很受團裡重視,給他安排了侯寶林、劉寶瑞、郭啟儒、郭全寶4位名家親自指導,共享殊榮的還有捧哏巨匠於世猷。
4位老師中侯寶林任責任老師,相當於現在的班主任。所以於世猷、馬季都拜師侯寶林門下,成為侯門弟子。
於世猷後來瘋了,馬季晚年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據推測應該是有點抑鬱。這兩人的飽受困擾,或多或少都跟侯寶林有關係。
於世猷是談戀愛被女方家長舉報“強姦”,在最需要支援的時候被恩師“出賣”,被侯寶林逐出師門,顏面掃地。這成了於世猷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心結。
馬季則被流言困擾,江湖傳言馬季曾經打過侯寶林。
馬季到底打沒打過侯寶林?兩人在世的時候分別作出過回應,態度上也都模稜兩可。侯寶林說舊社會徒弟打師傅的多了,馬季說沒有這些誤會,沒有捱罵,就前進不得。
侯寶林的意思似乎是“打過”但他不計較,馬季的意思似乎是“沒打”,但給老師留幾分顏面也可以說“打了”。真相究竟如何?
真相就是馬季沒有打過侯寶林。
這件事馬東當著郭德綱的面斬釘截鐵地說過:就倆字,沒有!
馬東是馬季的兒子,兒子的話總不能全信,所以馬東的澄清天然沒有力度。但是有一個人的話我們就不得不信了,這個人就是馬季先生自己。
2007年,馬季去世的第50多天,其生前所著遺書《一生守護》終於出版上架。在這本書裡馬季回顧了50餘年的演藝生涯,親口回應了“打師父”傳聞,原話是這麼說的:
但是馬季又承認,自己寫過批判侯寶林的黑板報,並堅稱自己做得“沒有出格”。
這就有意思了:馬季既然沒打過侯寶林,侯大師為什麼不還徒弟一個清白?實際上,師徒之間的恩怨遠比大眾想象的複雜。
馬季肯定是委屈的,為了師父的面子一直忍著不說出真相,直到不久於人世才以出書的形式倒出苦水。
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呢?在《一生守候》這本書裡,馬季做了非常詳細的描述。其實不是馬季對不起侯寶林,而是侯大師“出賣”了徒弟。
在那段時間,馬季侯寶林都成了批評的物件,侯寶林當然是批評的重點,馬季作為“先鋒”站在現場的第一排。
馬季屬於“因言獲罪”,所寫的幾個作品被人咬文嚼字挑毛病,主要的作品是《寸步難行》。馬季的遭遇有點像陳強,陳強因為演了黃世仁差點被當兵的一槍打死,馬季因為在作品中塑造了反派特務,被“大聰明”們當成“毒瘤”揪了出來。
批評現場,好戲開始了。“大聰明”們開始問話:
侯寶林!你是不是寫過《寸步難行》,在相聲裡怎樣怎樣?
侯寶林:我沒有,那是馬季寫的。
馬季,上來!於是馬季被一頓辱罵,直到聽到“滾蛋”倆字才解脫。
接著又說相聲《畫像》,“大聰明”們呵斥侯寶林:
侯寶林,老實交代!
侯寶林:那是馬季寫的。於是馬季又被拎出來一頓教育。
再到《西方音樂》侯寶林如法炮製,一概推給馬季。於是批評重點就由侯寶林轉移到馬季這裡。
以上內容均出自馬季遺作《一生守候》,這才是兩人恩怨的真相。那些作品是不是馬季寫的?是。侯寶林實話實說而已,怎麼就“出賣”徒弟了?
答案在馬季過往的訪談中。馬季在說唱團的時候出作品必須向老師請教,跟劉寶瑞請教就署名劉寶瑞馬季著,劉寶瑞在前;跟侯寶林請教就寫侯寶林馬季著,侯寶林在前。
出作品的時候就說師徒創作,出事了就讓徒弟一個人扛,這算不算“出賣”?侯大師終歸還是虧點心。
侯寶林一直不願意澄清此事也就能夠理解了:還徒弟清白,就意味著自己要背上“陷害徒弟”的惡名。侯大師非但不願背罵名,反而享受了智鬥“大聰明”的榮譽。其實真正勇敢反抗過的,恰恰是所謂“打師父”的“逆徒”馬季。
馬季寫過侯寶林的黑板報,侯大師對此或許耿耿於懷,至少在家裡唸叨過幾回,這恐怕也是馬季去世後侯耀文公開說他不算大師的重要原因。
馬季對侯寶林應該也有怨念。2003年馬三立大師告別舞臺演出,馬季送上8個大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就相當於公開承認馬三立藝術超過侯寶林。馬三立侯寶林是相聲界並駕齊驅的泰山北斗,馬季此舉頗有點“大逆不道”,說到底,還是對師父有點怨言。
不過馬季對侯寶林始終是尊敬的、懷念的。《一生守護》大部分內容跟侯寶林有關,多次強調自己是侯寶林大師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