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生
這裡是一個懷舊劇場。
記憶總是最不可靠的，如今再回憶起《日月神劍》，當年的一幕幕湧入腦海，但它們已經互相纏繞、交織，讓你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日月神劍》海報（左），《日月神劍之聖戰風雲》（右）
就好像《日月神劍》其實有兩部，第一部由中國香港無線電視於1990年拍攝，共有20集，由楊錦泉執導，郭晉安、張衛健、楊羚、劉家輝等主演；第二部《捉妖奇兵》由原班人馬於1992年拍攝，又名《日月神劍之聖戰風雲》，在第一部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小蝶、段飛等主要角色。
儘管如此，我卻老把兩部的劇情混淆在一起。有時候自己都搞不清，有些情節到底發生在第一部還是第二部。何況，小時候最愛的電視劇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從哪裡看起，影響都不大。沒有那麼多複雜的人設、關係，一切都那麼簡單、純粹。
阿日（郭晉安 飾）和裘菁菁（楊羚 飾）
日月神劍，所謂日和月，就是典型的中國傳統正邪二元論。回想起來，整部電視劇都是以對稱形式出現的，結局當然也是最理所當然的邪不能勝正。神仙就是神仙，妖魔就是妖魔，別管反派的名字有多複雜，這個魔那個魔的，反正是正還是邪，觀眾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人類角色就更不用說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大家打打鬧鬧，但總歸還是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下。燕大俠用自己的血洗去了阿月體內的魔性，進而也跟阿日成了兄弟，總是在日月需要的時候拔刀相助；嬌嬌姐是一位“大齡剩女”。雖然阿日阿月會嘲笑她因為恨嫁而做的一些糗事，但也會在別人面前維護她：其實嬌嬌姐的條件不錯的。
阿日和阿月（下，張衛健 飾）
整部劇裡沒有什麼勾心鬥角、恩怨糾纏，大家都有一副熱心腸，誰都不會動半點壞心思。就算是為了爭奪菁菁的愛情，阿日也不願意和阿月決鬥，因為他認為兄弟情不能被利用。反正，從頭看到底，狗血的劇情是不存在的。
稍微有點“坎坷”的大概要數阿月和小蝶這對第二部才組成的CP。阿月第一部時有“黑化”，不過也算不上什麼“變壞”；小蝶本來是妖，但阿月很快就想明白了道理：人有好有壞，妖也是一回事嘛。所以，這對CP不斷遭遇的波折，完全是編劇“不可抗力”作祟的緣故，和感情本身沒有半毛錢關係。
難怪，《日月神劍》能成為許多人的童年回憶，因為它實在是太和諧、太美好了，比童話還要童話。就連小蝶犧牲自己，拯救蒼生的結局，本劇都要添上充滿希望的一筆，用十足的喜劇效果迅速平復了觀眾心中的意難平。
《日月神劍》劇照
可是，《日月神劍》真的這麼完美？答案可能有些“殘忍”——用現在的眼光來看，本劇簡直無法讓人直視。且不說因為時代帶來的技術限制，本劇的特效確實五毛了點，單說製作層面，也是粗糙得可以。
女主菁菁的人設是富家千金，可二十幾集拍下來，愣是連一套衣服都沒換過；仔細看畫面背景，不難看到遠處時常有群演正在打哈欠或發呆。這不禁讓人想起《機靈小不懂》裡驚現的現代路燈，說起來，類似的穿幫鏡頭在我們的童年神劇中並不少見。
這還只是技術方面的缺陷，劇本的問題其實更大。小蝶的元神因為身體被毀無處可歸，不得不寄居在一隻小鳥上。這本來是梁祝式的悲劇橋段，可一轉眼，阿月就找到了一個和小蝶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利用她的身體復活了小蝶。類似用各種離奇的“巧合”製造出來的生硬轉折，在劇中隨處可見。整部劇就像是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的身體，用一個又一個並不相容的情節，拼湊而成。
《日月神劍》劇照
不過，當年的我們似乎並不關心這些細枝末節，仍舊沉浸在劇情中不可自拔，恨不得和主角們同呼吸、共命運。莫非，這都是“童年濾鏡”的緣故？是我們在不知不覺間，給這些古早的電視劇偷偷加上了情懷分？
張衛健前陣子上了熱搜。不過，不是因為他參與了某檔綜藝節目，而是因為一張在微博上熱傳的劇照。在那張圖裡，他被“萬箭穿心”，結果連個皮肉傷都沒留下。網友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瘋狂吐槽的機會，伴隨著我們整個童年的張衛健老師，竟然成了被嘲笑的物件。
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屬於張衛健或者說屬於那些童年神劇的時代，真的已經結束了。想想張衛健老師演過的那些經典角色和劇集，哪一個不是這麼浮誇、這麼無厘頭呢？從少年張三丰到機靈小不懂，從方世玉到棋武士，從來不缺少“萬箭穿心”之類瞎胡鬧的情節。
《日月神劍》劇照
可我們以前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不是因為那時的我們看不出、讀不懂其中的“假”，而是我們寧願相信那裡面的“真”。我們真的認為，世界上的愛情，都像阿日和菁菁、阿月和小蝶一樣美好；世界上的友情，都像燕大俠和日月兄弟一樣真摯；世界上所有的邪惡，都會受到日月神劍的懲罰……
如今，用“天真”“簡單”的方式去理解世界的影視劇依然層出不窮。可不管是生造出來的大女主逆襲劇還是小女主甜寵劇，都已經和觀眾之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高牆——你假裝不知道你很“假”，我也假裝看不出你很“假”，但我們都心知肚明，這些個電視劇，能提供的無非是個“爽”字。它們，已經無法成為我們可以相信的夢。
《日月神劍》劇照
小時候，只要聽到張衛健演唱的主題曲旋律從電視機裡飄來，我就知道，又到了追劇的時候。這首名為《真真假假》的歌是這樣唱的：
戀愛總有幻覺 戀愛總有假話
真真假假不要追查
真過一次好嗎 以後騙做算了
錯錯對對不必理它
真真 假假 只要相信它
《日月神劍》裡的故事也許是“假”，但我們寧願相信其中的感情都是“真”，就好像第一次觸碰戀愛時的山盟海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學會了懷疑一切？
扮演菁菁的楊羚是著名電影演員兼粵劇名伶劉克宣的外孫女，顏值外形討巧的她也曾紅極一時，但後來漸漸淡出了演藝圈；扮演小蝶的劉玉翠在本劇中既刁蠻又可愛，而她讓我們更熟悉的角色可能是阿紫和建寧公主。但兩位女主在本劇中的驚豔表現，卻讓人難以忘懷。或許，轉瞬即逝的美好總是最值得懷念吧。
《日月神劍》劇照
當年齊頭並進的雙男主，如今也有了天壤之別。郭晉安在《白色強人》裡的表演依然亮眼，人到中年的他從來不缺少演技。可張衛健呢？
要知道，當年他主演的《超級學校霸王》裡，四大天王的三位都為他充當綠葉，咖位可見一斑。更不用說，他為我們留下的無數童年回憶有多麼珍貴。
可現在的他除了能在綜藝節目裡讓我們追憶從前，似乎已經和觀眾久違了。也許，錯本來就不在他。因為，張衛健老師那張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面孔一出現，雖然會讓我們感到親切，卻也在無形之中提醒我們，過去的天真歲月早就過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本期資深編輯 邢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