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86年,北京西城體育學校,正在為乒乓球運動“挑苗子”的李隼,突然看見門口站著一個短頭髮的小女孩,女孩瘦瘦小小的,活脫脫一根“瘦竹竿”。
見李隼觀察自己,小女孩也不害怕,反而瞪大眼睛回看李隼,這一幕讓李隼覺得挺有意思。
彼時的李隼,萬萬想不到,眼前這個“瘦竹竿”一樣的姑娘,日後會成為乒壇歷史上最厲害的運動員之一。
因為這個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大魔王”張怡寧。
多年以後,再重提往事,李隼和張怡寧都覺得“好玩又遺憾”。
李隼說:要不是張怡寧後來提起這事,我都不知道她5歲就去找過我,當時我嫌她年紀太小,就把她攆到別的屋去了,要是我當時就帶她,那就更傳奇了。
而張怡寧也調侃道:還說呢!我當時就是衝您名氣去的,誰會知道您嫌我小啊。
看到兩人互相調侃的樣子,很多人都不由得感慨,李隼和張怡寧兩人,感情是真的好。
其實縱使兩人沒有在1986年就成為“師徒”,但絲毫影響他們聯手塑造的乒壇傳奇。
從1994年到2011年,張怡寧在李隼教練帶領下,從默默無聞的小將,到繼鄧亞萍,王楠之後,第三代乒壇領軍人物,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了17年。
這17年裡,他們既是師徒,又情同“父女”,吵過,哭過,鬧過,直到一起站在世界之巔。
17年後,張怡寧退役,雖然不再是乒乓球運動員,但和李隼教練的關係卻更勝從前,他們不常見面卻依舊交集不斷。
甚至李隼教練還調侃,別看張怡寧在大家面前是“大魔王”,在我跟前,她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單純小姑娘。
哪怕到了現在,張怡寧和李隼的故事依舊在繼續,他們提起彼此時,依舊會感慨,想念,落淚。
從“叛逆老幹部”到“知心女兒”,李隼教練如何一步步把張怡寧培養成“大魔王”?
又到底是經歷了什麼,讓李隼女兒“嫉妒”爸爸把父愛都給了張怡寧?
今天,就讓我們走進李隼和張怡寧,來看看這對師徒的別樣“父女情”。
02
1994年,李隼從北京西城體育學校,調到北京隊當教練。
萬萬沒想到,時隔8年之後,李隼在隊裡又看到了從前那個瘦瘦小小的女孩。此時的張怡寧,長腦袋,長脖子,李隼覺得女孩像極了平日裡吃的“豆芽菜”。
不過 ,很快李隼就發現,張怡寧的瘦小不過是表象,她的抗壓能力和心理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強!
一般來說,作為隊裡最小的隊員,大都會有點膽怯,但張怡寧偏不!她的性子是: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多大,我該什麼樣就什麼樣。
老隊員們在屋裡聊天時,張怡寧一手掕個搪瓷杯,一手拖個板凳,哪也不去,就坐在一邊聽。
別人說話嘻嘻哈哈,張怡寧倒是不吭聲,只是吸溜吸溜的喝熱水,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像極了“老幹部”。
不只是在生活中不怕老隊員,球場上更不客氣。
一般新隊員和老隊員交手,小的總會讓讓大的,以示小輩的尊重。但張怡寧是,我只要上場,那就拼命去打贏。
遇到“氣勢囂張”的老隊員,張怡寧的原則是:
我贏你一次,你罵我一次。我贏你兩次, 你說我一次。我贏你三次,看你還老不老實!
慢慢觀察一段時間後,李隼越來越感覺,張怡寧是個打球的“好苗子”。
他有時候會故意“考驗”一下張怡寧的心理素質,當著大家的面,問她老隊員的打球水平怎麼樣?
原本李隼以為,張怡寧不管怎樣,最起碼都會“謙虛”一下,但誰也沒想到,張怡寧一開口就把大家驚呆了。
她說的是:我才不怕她們呢!打球還不如我呢,趕緊下去吧!
張怡寧這話聽起來囂張,但大家卻都很服氣。
因為不到1年,張怡寧就靠著自己的實力,進到了國家二隊,去國家隊報道之前,張怡寧跑過來跟李隼教練告別,問李隼教練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帶她打球。
李隼教練笑了:說不定呢?要是有緣分,說不定我還能帶你。
後來,此話一語成真,在張怡寧進入國家二隊1年後,1996年李隼從北京隊調到了國家一隊。
進入到國家一隊後,李隼教練始終沒有忘記張怡寧,他每天都在想,怎麼把張怡寧從二隊調到一隊呢?
因為當時的張怡寧,雖然“冒頭”很厲害,但單個技術拆開來講,哪一個都不是最厲害的。
用李隼教練的話來說,張怡寧打球,發球沒有別人強,力量也沒有別人大,旋轉也不夠,這樣的水平在二隊可以,進一隊的確有點難。
不過, 雖然知道暫時把張怡寧調到一隊有些難,但李隼教練始終都沒有放棄,終於機會來了。
1996年,國家乒乓球隊要跟部隊一起冬訓,按照傳統,結束後運動員要跟部隊一起來個大聯歡。
李隼想的辦法是,一定要找機會,讓張怡寧在這次聯歡會上,被一隊主教練陸元盛注意到。
於是,李隼暗暗找到張怡寧當時的教練齊寶香,叮囑不管如何,一定要讓張怡寧上臺當主持人。
於是,在聯歡會開始之前,齊寶香就開始“攛掇”張怡寧上去當主持人。
張怡寧一聽當場拒絕,直言:這事我哪能幹得來,我不會當主持人啊?
齊寶香見怎麼哄張怡寧都不上臺之後,終於拿出“殺手鐧”,她說:老張,你要是能上這個臺,未來你就能拿世界冠軍,拿奧運冠軍。一聽這話,張怡寧立刻來勁了,頭也不回的說道:那我上。
後來回憶起當年的“衝動”,張怡寧覺得自己是真單純,她說:那時候做夢都想當世界冠軍,齊寶香教練說我上臺就能拿冠軍,我心想這不比訓練簡單多了。
等到張怡寧一上臺,臺下坐著的李隼,就立刻跟陸元盛教練介紹張怡寧。
從張怡寧的打球技術,到張怡寧的脾氣性情,通通給陸元盛介紹了一遍,除此之外,李隼教練還特別強調,張怡寧的打球技術跟小山智麗特別像,可以讓她幫助鄧亞萍訓練。
這一通介紹之後,陸元盛當場就拍板,讓張怡寧從二隊進一隊。
果不其然,等到聯歡會結束後不久,張怡寧就被調進國家一隊。
當張怡寧過來的時候,李隼高興的說道:你瞧,我現在不是又能帶你打球了,張怡寧也是一臉開心的笑。
但把張怡寧調進國家一隊還不算,李隼還特別關照的給張怡寧找了個好室友,這個“好室友”就是非常會照顧人的大姐,王楠。
03
雖然一切都按照李隼的計劃進行,但彼時的李隼根本想不到,張怡寧進入國家一隊之後,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才剛剛開始。
當時,張怡寧和王楠都是李隼的隊員,但李隼把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王楠身上,這讓張怡寧感覺有些失落。
尤其每當看著李隼帶著王楠打球,張怡寧就愈發覺得不公平,慢慢她覺得李隼教練怎麼老是不管我。
1998年,張怡寧在進入國家一隊兩年後,進步飛快,1年後,張怡寧拿到第一次參加世乒賽的資格。
賽前,她問李隼,“鄧亞萍不打了,那您說王楠和李菊,誰會拿女單冠軍啊?”
李隼開玩笑道,“你怎麼不問問,你能不能拿冠軍呢?”
這話說完以後,李隼就忘了,但張怡寧卻記住了。
雖然第一次參加世乒賽無緣冠軍,但張怡寧卻堅定了奪冠的信念,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做夢都想拿冠軍。
但有時候,欲速則不達,此後的幾次大規模比賽,張怡寧一路殺到決賽之後,基本上都會敗給王楠,無緣冠軍。
甚至在2001年第九屆全國運動會上,因為看不到獲勝希望,張怡寧跟王楠最後一局對決時,還故意消極比賽,最終被罰停賽3個月。
這樣的“困境”,一直持續到2003年世錦賽,張怡寧再次失利後,情緒終於全面爆發了。
她開始陷入了強烈的“自我懷疑”,和李隼的隔閡也越來越深。
這時候,張怡寧根本無心訓練,只要一拿起拍子,她就會問李隼:“您說我是不是就不行啊?我什麼招兒都使了,就是贏不了。”
除了強烈的不自信,張怡寧訓練也開始“敷衍”,根本調動不起來積極性。
看到這樣的張怡寧,李隼教練,著急也不是, 安慰也不是。
因為李隼著急,張怡寧更著急,兩人有時候情緒激動到,同時拍桌子,桌子上的茶杯都拍飛了。
柔聲細語的安慰,李隼教練不太會,張怡寧也不理解,於是兩人的隔閡愈演愈烈,甚至張怡寧多年後自我檢討:我感覺李指的白頭髮,就是我氣出來的。
她曾在訪談裡講了一個例子,說李指每逢跟我講完之後,都會問我明白不明白,我就告訴他明白了,但我就不按你說的做,然後我就看著他氣到手都抖了。
而坐在一旁的李隼教練也直言,自己最生氣的時候,真是“恨鐵不成鋼”,要是男隊員,估計早就抽上去了。
兩人情緒最失控的2次,一次是李隼直接踹了張怡寧一腳,一次是張怡寧實在情緒無從發洩,直接拿水果刀刀背扎自己大腿。
慢慢,李隼見張怡寧“軟硬不吃”,他就試著換一種方式跟張怡寧交流。
那時候,大家聊天流行發簡訊,李隼教練覺得這方式不錯,就找人專門學了打拼音,發簡訊。
後來李隼教練調侃道,張怡寧不知道,我為了跟她能快點發簡訊,半夜在被窩裡還拿著手機研究呢。
吵過,鬧過,情緒爆發過之後,張怡寧的心態終於慢慢趨於平靜,也逐漸找回了打球的狀態。
2004年雅典奧運會前夕,李隼教練過來找張怡寧,張怡寧躺在床上起不來,她說:我感覺好累啊。
看到這樣的張怡寧,李隼教練這才意識到,讓張怡寧疲憊不堪的,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心理和壓力。
如何讓張怡寧能夠“心理減負”,是李隼最頭疼的問題。
後來,李隼非常認真的告訴張怡寧,“咱們現在什麼名次都不管了,你就戰鬥到雅典奧運會最後一個球,只要最後一個球沒落地,咱們就是拼,哪怕最後輸了,不後悔就行。”
有了李隼教練的鼓勵之後,張怡寧心裡的壓力減輕不少,輕鬆地走進賽場 。
臺上,張怡寧跟對手“搏殺”,臺下,李隼教練眉頭緊皺。
每逢看到張怡寧打了一個好球,李隼興奮的揮動雙臂,大喊叫好,他就是要讓張怡寧知道,自己很棒。
要是看到張怡寧沒有發揮好,李隼便焦急萬分,不停地在場外跟張怡寧做指導,隨時提醒她轉換戰術。
就這樣,一場球下來,張怡寧贏了,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而臺下的李隼卻默默地哭了。
事後,李隼接受記者採訪,問他張怡寧這次拿到雅典奧運會冠軍,有什麼感受?
李隼教練激動到話都說不好,眼裡含著淚說道:她終於拿到奧運冠軍了,這是應該的,因為她真的努力了。
後來採訪完了,李隼教練想抽一支菸,結果激動到手抖,連煙都沒點著,甚至還被同行調侃,要是這時候你說讓李指導請吃飯,再貴的飯店他都心甘情願。
從雅典奧運會歸來,一直到2008年北京奧運會,屬於張怡寧的時代終於到來。
此後,張怡寧就成了賽場上的“冷小丫”,臉上不言一笑,手下打球卻一個比一個“狠”,征戰四方,幾乎沒有敗績。
慢慢,張怡寧的稱號,從“冷小丫”變成了“大魔王”。
有時候,對手跟她一握手,就覺得自己輸了,甚至直到多年以後,福原愛還在訪談裡說,賽場上從來不敢看張怡寧的眼睛,因為覺得寧姐就像是冰塊做的人。
當很多人為張怡寧的成績歡呼時,李隼教練的心態卻很平靜。
他說,你們只看到張怡寧拿到了冠軍和金牌,只有我知道,在這背後她有多努力。為了訓練和比賽,張怡寧有兩年靠喝中藥睡覺,她在肋骨打過11針封閉針,她的壓力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一句話,張怡寧是一個偉大的乒乓球運動員,她就是為乒乓球而生的。
04
2009年,張怡寧在打乒乒球之餘,完成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她找到了一生所愛徐威。
從戀愛到結婚,李隼教練全程知曉,在婚禮前兩天晚上,李隼失眠了,他說“女兒”出嫁了,自己心裡挺不是滋味。
婚禮上,李隼教練像“父親”一般囑咐徐威,希望能夠讓張怡寧做一個幸福的女人,並且當著全部來賓的面,講述了自己和張怡寧這麼多年的不容易。
看到父親在張怡寧婚禮上的發言,李隼的親生女兒內心糾結無比,回到家裡時,女兒告訴媽媽,怎麼感覺李隼更像是張怡寧的“爸爸”。
得知李隼女兒心裡有些“不平衡”後,張怡寧沒有坐視不理,而是找到李隼女兒,非常認真的聊了一次天。
張怡寧告訴李隼女兒,其實這麼多年,她一直知道李隼教練的付出和努力,這不僅是對自己的付出,更是李隼教練對乒乓球,對國家的奉獻和付出。
講著講著,張怡寧就哭了,隨後李隼女兒也哭了,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後,從此就變成知心姐妹,再無隔閡。
2011年,張怡寧退役,李隼教練雖然有萬千不捨,但還是為張怡寧高興。
他說,張怡寧等於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她這麼多年經歷了什麼,別人家的小姑娘,談個戀愛啊,逛街,吃飯什麼的,這些快樂張怡寧都沒有,她只有乒乒球。
現在,好不容易她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為她高興。
退役後,張怡寧便跟著老公徐威生活,逐漸在大眾視線中“隱退”,很少露面。但她和李隼教練的聯絡卻沒有斷。
甚至李隼教練調侃道,感覺張怡寧現在越來越像小孩了,她現在不管大事小事都跟我說,比如她手被門擠一下,打羽毛球絆了個跟頭,都會跟我發訊息“抱怨”一通。
哪怕到了2021年,張怡寧少有的幾次露面,也會談起李隼教練。
比如,在東京奧運會期間,張怡寧和王楠等人連線直播,期間就回憶了不少當年的事情,提起李指導時,姐妹倆還是會嘻嘻哈哈的調侃。
而如今已經58歲的李隼,依舊活躍在自己熱愛的乒乓球事業上。
東京奧運會上,李隼教練頭髮花白地站在賽場上,看上去風采不減當年。
但很少有人知道,李隼教練在來東京之前,剛剛做完心臟手術,明明該休養的時刻,依舊為國出征。
他在帶出來王楠,張怡寧,李曉霞之後,又開始指導新一代的運動員,比如孫穎莎。
雖然新運動員人才輩出,但李隼依舊忘不了張怡寧。
甚至在談起小將孫穎莎時,也是直言:我覺得她很像當年的張怡寧,足以看出來張怡寧在李隼心中有多重要。
從1994年到2021年,李隼和張怡寧的“師徒情誼”已經有27年了,他們早已變成了“父女”。
張怡寧說:沒有李隼教練,就沒有今天的我。
李隼說:作為一名教練員,遇到張怡寧這樣的運動員,我是一生的榮耀。
看到這樣的李隼張怡寧,相信不管多少年過去,他們一起“並肩作戰”的歲月,一起打拼奮鬥的故事,都會永遠記在人們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