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生忘死從軍行,年少閩贛已揚名。存亡關頭入暗亭,法號磬揚楊道明。彭祜供言已捐軀,一片佛心繫百姓。戰友遺言莫寫信,悔教紅裝改緇衣!
這一首詩,單道紅軍老首長楊道明傳奇的一生。他年少有為,加入紅軍沒多久,就已經是閩贛省蘇維埃政府主席,名聲在外,卻很快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被迫剃度出家,幾年後就繼任妙玄主持成為暗亭寺主持,這一晃,又是數十載光陰。
民間傳聞,幾位老首長當年已經捐軀,他卻心繫百姓,繼續做貢獻。50年後,73歲的少將鍾國楚執意要去福建拜訪故人,楊道明當年的事蹟才逐漸傳開,繼而廣為人知。
突然失蹤的兩位高階紅軍將領
楊道明本是江西省興國縣永豐區荷嶺鄉隘前村人,其家人大多都是共產黨人,其母因此被國民黨特務打到重傷,繼而死亡,其兄長被迫出家,家裡的幾個女眷也遭到了敵人的迫害。
家庭變故沒有嚇退楊道明,反而堅定了他革命的決心。1930年,楊道明有幸聽到毛主席的動員講話,更加堅定了參加革命的信念,他毅然決然地加入了毛澤東和朱德領導的紅軍隊伍,捐軀赴國難。
五年之後,年僅25歲就被毛主席親自點名表揚,擔任閩贛省蘇維埃政府主席。朱理明說,毛主席曾多次指示過楊道明。
1934年8月,楊道明認為自己參加革命的時間短,擔心自己缺乏經驗,勝任不了閩贛省蘇維埃政府主席的職位,毛主席卻贊楊道明“是一位實幹的同志,能夠聽黨的話”,安慰他“事情會做好的,不要緊,去好好鍛鍊”。
眾所周知,工農紅軍展開第五次反圍剿失利之後,開始被迫長征。在此期間,楊道明積極擴大紅軍隊伍,做了許多修路、供應糧食的後勤保障工作。
在負責掩護紅軍主力撤退期間,因為紅軍長征的路線等情報被內奸出賣,紅軍主力遭到國民黨的重兵圍追堵截,楊道明的掩護任務也變得異常艱難。
當時的閩贛省軍區司令是宋清泉,閩贛省部隊的實際指揮權,也被宋清泉和徐江漢等人控制著,宋清泉對形勢判斷失誤,執意要帶著明顯處於弱勢的部隊,與國民黨軍隊正面對抗,試圖突圍,最終導致閩贛省主力部隊實力大損。
期間,楊道明幾次找到宋清泉,試圖勸止,因為,當時的國民黨內部,一直處於內訌狀態,各部隊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陽奉陰違,壓根不會認真履行包圍紅軍的命令,工農紅軍並不需要採取魚死網破的激烈抗爭,而是應當靈活應變。
眼看著宋清泉一意孤行,馬上就要葬送閩贛省部隊所有工農紅軍的性命,楊道明和鍾循仁以及鍾國楚準備搶奪回部隊指揮權。
當時的楊道明,位居閩贛省蘇維埃政府主席,而鍾循仁是閩贛省委書記兼軍區政委記,鍾國楚則是任獨立18團的政委。三人深厚的戰友情誼,也是在當時建立起來的。
然而,宋清泉把控部隊許久,想要奪回指揮權,談何容易?1935年,在沙溪一帶,閩贛省部隊遭到國民黨軍隊的圍剿,在宋清泉的指揮下,閩贛省部隊除了鍾國楚的獨立18團,其他部隊最終被打得只剩下三個營的規模。
眼見著似乎敗局已定,帶著部隊退守紫山的宋清泉,動搖了繼續革命的信念,宋清泉,徐江漢和彭祜等人,開始與國民黨內部人員秘密聯絡,走向了投降之路。
宋清泉和一個可疑物件交談密切,這事被楊道明知道之後,他和鍾循仁兩人經過緊急分析,立刻召開了省委幹部會議。事後,宋清泉連夜帶著人下山投降了敵人。
宋清泉等人投降之後,閩贛省部隊面臨的局面自然就更加危險了,國民黨軍隊繼而發動了猛烈的圍剿,一時間死傷無數,十幾名紅軍遭到國民黨的逮捕,楊道明和鍾循仁就此失蹤。
眾所周知,當時的通訊技術不發達,閩贛省部隊被國民黨徹底圍剿的事情,黨中央都是後來才從國民黨發行的報紙上得知的。
長征之路還在繼續,工農紅軍反圍剿的過程九死一生,聯絡不上閩贛省組織的黨中央,自然也無從得知他們的下落。1935年消失的這兩位高階紅軍將領,就此成了懸案。
1953年,落網的彭祜在被判死刑期間,竟然供認當年的閩贛省委書記兼軍區政委記鍾循仁,已經被自己殺害,又說自己擊斃了當時閩贛省組織的好幾個機關幹部,其中一人疑似楊道明。從此,楊道明和鍾循仁兩個高階將領,被大家認為已經在當年的戰場上捐軀。
老首長落髮出家
原來,閩贛省部隊被宋清泉等人出賣之後,一部分工農紅軍向江西東北地區撤退,而楊道明和鍾循仁決定往永泰縣西邊走,尋找一線生機。
就這樣,楊道明和鍾循仁一路走到了九座寺,為了活下去,他們在寺廟中隱姓埋名,以出家人的身份,繼續打聽工農紅軍大部隊的訊息。在此期間,鍾循仁化名黃家法,楊道明化名謝長生。
當時的九座寺,香火鼎盛,每天客流量都很大,人來人往,而楊道明和鍾循仁兩人作為工農紅軍的高階將領,是很有可能被敵人認錯來的。
後來,為了不暴露身份,楊道明和鍾循仁兩人又改投了其他寺廟,在九座寺僧人的介紹下,暗亭寺的品香法師收留了兩人。
因為當時的通訊和交通都不發達,又是戰火紛飛的年代,楊道明和鍾循仁想要重新回到工農紅軍的隊伍,為組織效力,是非常困難的。
戰爭年代,時局未定,當時的國民黨軍隊更加強大,因為這一點,楊道明和鍾循仁甚至連保全自身性命,都不太容易的。
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躲藏在寺廟中的兩人,乾脆選擇了剃度出家。楊道明和鍾循仁的法號分別是“馨揚”和“妙圓”。1939年,妙玄主持逝世,楊道明被推選為主持。
這樣不問世事的山中歲月,兩人過了很多年,也還相安無事。即便是這樣,楊道明也還沒有完全躲過國民黨警察的搜捕。
1945年,一名保安隊長被永泰游擊隊擊斃,當地的共產黨人,立刻遭到了國民黨警察的瘋狂搜捕,已經出家多年的楊道明,也被國民黨方面被捕,理由是懷疑他曾經當過紅軍。
好在楊道明在當地佛界威望挺高,在眾人聯名保釋之下,被捕之後的楊道明才得以出獄。就在楊道明被逮捕之後,鍾循仁也被迫逃往外地躲避2年,以期暫避風頭。
可見,當過紅軍這樣的經歷,就已經足夠被國民黨方面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更何況對於他們這樣的紅軍老首長來說,被認出的風險就更大了。
新中國成立後,楊道明曾經考慮過給毛主席寫信,告知當年的情況,他詢問了戰友鍾循仁的意見,卻遭到了鍾循仁的堅決反對。
鍾循仁認為,兩人當年為了躲避災禍,剃度出家數十年,為革命事業貢獻太少,既然已經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多年,何必多此一舉?如今給毛主席寫信,有討封賞、坐享其成的嫌疑。
楊道明聽了鍾循仁的話,覺得有理,當年的閩贛省已遭失敗,兩人早已經出家,與黨組織失去聯絡多年,如今革命勝利了,才找黨中央,人家會怎麼看呢?兩人就這樣做了決定,不向黨組織訴說自己的挫折經歷,繼續隱姓埋名地過下去。
其實,楊道明和鍾循仁雖然進了山門,當了世外高人,卻也並非全然不顧山下人民的生計,幾十年來,兩人始終擁護中國共產黨,身在佛家,心繫百姓,他們積極支援當地的建設,為當地修路10餘公里,修橋多座,還利用寺廟現有的條件,每月出錢資助敬老院6位老人。
朱理明說,1952年,永泰縣開展土地改革和民主建設,磬揚法師也曾要求參加後勤工作。幾十年來,磬揚法師帶領僧人及信徒參加農業勞動,在寺廟周圍開荒種糧,在磬揚法師的主持下,暗亭寺完全自給自足,還每年向國家上交糧食千餘斤,他曾親眼見過磬揚法師種田。
在磬揚法師楊道明的主持下,暗亭寺連續多年被省佛教協會評為先進單位,得到了黨組織的肯定,擔任過省佛教協會副會長、顧問,縣佛教協會會長,省政協委員,永泰縣政協常委、委員等職務。
特殊時期,楊道明曾經被誣告是反動派留下的特務,被迫寄信回家證明自己的身份,黨組織也因此得知楊道明還活著的訊息,但是,楊道明不願意還俗,他還活著的訊息並沒有大規模的流傳。
就連鍾國楚知道這個訊息,都已經是1985年了,這才有了鍾國楚執意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去見老戰友一面的情節。闊別50年的兩人相見,鍾國楚流著眼淚說道:“老首長,我來看您了!”磬揚法師楊道明笑著說:“小鐘,算起來,我們有五十多年沒見了!”
1980年,鍾循仁病重期間,要求楊道明保密身份,不能給家人寫信,更不能向上級反映此事。1981年,“妙圓”法師鍾循仁逝世。
自從1985年鍾國楚探訪之後,楊道明出家的訊息不脛而走。1988年,楊道明年過80,終於忍不住把埋藏多年的秘密全部彙報給了黨組織,包括鍾循仁是妙圓和尚的情況,他食言了,違背了當初與鍾循仁的約定,因為,真性情的他,實在是不願意這件事成為黨史的一個懸案。
臨終之際,楊道明依然表示,自己愧對自己的好友鍾循仁,他說,自己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把閩贛蘇區發展壯大起來,對不起共產黨,也很遺憾沒有一直和大家一起回到戰場,為革命事業奉獻太少。
1999年5月14日,當年赫赫有名的楊主席因病醫治無效,在永泰縣長慶鎮能仁寺圓寂,世壽90歲。他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也是傳奇的一生,更是愛國愛民愛教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