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五代時期王仁裕筆記故事集《玉堂閒話》,翻譯時稍有改動。文中插圖來源網路,如有侵權,煩請告知刪除。
唐代後期,滑州胙(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延津)有一人,叫劉崇龜。在古代,龜是長壽、通靈、吉祥的動物,被視為瑞獸、神獸,與龍、麟、鳳甚至聖人同級,所以古代一些人的名字中常帶有龜。
光是唐代,就有許多名字帶龜字的名人。比如唐太宗時期,有一位楚王叫李靈龜;唐玄宗梨園的第一樂師李龜年,杜甫那首《江南逢李龜年》,就是他;還有大文豪陸龜蒙等等。明代第一改革家張居正,以前就叫張白圭,據說是因為他爺爺夢到了白烏龜。
事實上,直到今天,還有“金龜婿”這個詞,依舊是褒義詞,能看出來人們對烏龜的喜愛。所以,從劉崇龜的名字也能看出來,古人對烏龜的崇拜,是相當深刻的。
言歸正傳。劉崇龜不僅擅長繪畫,做官也很不錯,尤其是他還會斷案。下面這則故事,在民間流傳廣泛,影響深刻。
劉崇龜在南海做官的時候,遇到過這樣一個案子。
有一位富商的兒子,姑且叫他李二郎吧。李二郎年紀輕輕,相貌不錯,面板白皙,頗為英俊。在相貌上,他比普通人有優勢。
李二郎一開始跟隨父親做生意,後來長大,便自己單幹了。
有一天,李二郎乘船外出做生意,途中,船停靠在江邊。李二郎下了船,到岸上玩耍。岸上不遠處,有一個小樓,樓上有一位少女,大概二十來歲,生得頗有姿色,儀態萬千。
按說尋常的姑娘,如果發現男子盯著她看,她會很不高興,因為在當時,盯著女子看跟耍流氓沒區別。但是,李二郎盯著少女看的時候,少女並不生氣,甚至還和李二郎對視,也不避人。
李二郎很高興,就上樓靠近了少女,然後趁機說:我晚上再來看你。少女沒有害羞,只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黃昏之後,少女果然在屋中等著李二郎了。為了方便,她還悄悄打開了門。很不幸,悲劇就這麼發生了。
在李二郎還沒來的時候,有一位強盜來了,他看到這座樓上,其他門都關著呢,就少女的門開了,裡面也沒有燈火,就直接進去了,想要偷錢。
少女看到有人進來,她以為是李二郎呢,就很開心地迎上去。強盜慌了,他一看裡面的人不但不害怕,反而衝自己過來了,看起來似乎還挺高興。慌亂之中,強盜認為自己被發現了,要被人抓住了,就拿刀捅了少女。
少女哼一聲,血流滿地,然後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了。強盜一看出了人命,嚇得丟了刀,轉身就跑了。此時,少女的家人也沒發現異常。
沒多會兒,李二郎來了,他剛推門進去,就踩到了血跡。不小心他腳底打滑,還摔了一跤,趴在了地上。他感覺到腳下不對,還以為是水,就摸了一下,並聞了一聞。結果,聞到了血腥味。
李二郎害怕了,又摸了摸,摸到一個人倒在血泊中,他知道,是有人被殺了。驚駭之餘,他趕緊跑了出去,連滾帶爬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然後趕緊開船跑路,一晚上跑了一百多里。
早上,少女的家人去喊少女,發現了少女已經被殺。他們順著血跡,找到了岸邊。到了岸邊,血跡消失了。少女家人傷心大哭,趕緊報官。
岸上有不少人家,縣令接了案子後,立馬找了附近的人,問個究竟。
其中有一人,知道情況,他說:前天上午,有一艘船停在這裡,看樣子是個商人。但是,昨天晚上的時候,那艘船已經離開了,如果中途沒有耽擱,估計這時候已經在百里之外了。
縣令一聽,馬上派衙役去追蹤商船。果然,在一百多里外,衙役們發現了一艘船,上面帶著血跡,於是順藤摸瓜,他們抓到了李二郎,並打入監獄之中。
李二郎鞋子、船上有血跡,他又是在少女死後,連夜發船跑路。案子查到這一步,縣令更不懷疑,認定了李二郎是兇手。
但是,李二郎沒有殺人,他肯定不會承認。
所以,縣令開始讓人拷打李二郎,逼著李二郎認罪。李二郎承認自己見色起意,說晚上去找少女等事,但他不承認自己殺人。
此時,少女的家人已經把那把兇器——也就是一把廚刀,交給了縣衙。人證物證都有,那麼,似乎完全可以給李二郎定罪了。
劉崇龜知道後,覺得不對勁,於是他來接手了這個案子。
接了案子之後,他又去獄中問了李二郎,當日之事。李二郎並不隱瞞,詳細說了,劉崇龜又看了看少女的傷口,覺得兇手不會是李二郎。關鍵的原因,就在於那把廚刀。
試想,李二郎本就是去約會,為何要帶刀?他之前和少女又不認識,也沒有深仇大恨,所以沒有理由一見面就殺少女!即便他強行耍流氓,那麼少女也不至於給他開門。
最奇怪的是,就算李二郎要殺少女,他可以帶刀,又怎麼會帶著一把廚刀呢?
所以,劉崇龜斷定,兇手不是李二郎,從廚刀來看,兇手應該是一個廚子或者屠夫。只有這兩類人,才會用到廚刀。
於是,劉崇龜釋出命令:三天之後,我要宴請本地所有官員、鉅商以及德高望重之輩。到時候,府中要殺雞宰羊,需要請廚子、屠夫來,所以,本城所有的廚子、屠夫,帶著你們的傢伙,都來集合,到時候給你們安排任務。
廚子、屠夫來了之後,劉崇龜又假意給他們安排任務,廚子做什麼,屠夫殺什麼,廚子分多少組,每組做什麼菜,屠夫分多少隊,每隊負責殺多少雞鴨豬羊等。
分配任務後,已經到了下午。劉崇龜就說:今天已經晚了,明天你們再正式開工吧,今天你們先回去吧。廚子、屠夫們聽到後,準備回去。
這時候,劉崇龜就說:反正你們明天還得過來,把刀都放下吧,省得還要帶回家再帶過來。廚子、屠夫聽到後,就各自把刀放下,紛紛回家了。
眾人都走了之後,劉崇龜用那個殺人的廚刀,把其中一把刀換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所有的廚子、屠夫都來了,大家各自都去找自己的刀,然後拿著刀去幹活了。最後,有一人卻不肯拿刀,劉崇龜問他為何不肯拿刀幹活,此人說:這把刀不是我的,所以我沒有拿。
劉崇龜很自然地問:不是你的刀,那是誰的刀?
此人說:據我觀察,這應該是張三的刀。
劉崇龜一聽,趕緊派人去找張三。張三不在這些人中,劉崇龜又讓人去張三家中抓捕他,等衙役們到了張三家的時候,張三已經跑了。
劉崇龜並不洩氣,他安排了幾個衙役,繼續暗中盯著張三家。
與此同時,他在獄中找了個死囚,對外就說是李二郎,然後把假的李二郎披頭散髮拉到鬧市中,當著眾人的面砍頭了。
假的李二郎被砍後,劉崇龜就宣佈,少女被殺案到此結束。
逃竄的張三,聽說李二郎已經被砍死,案子已經結束後,放了心。過了三天,已經很少有人再討論李二郎了,張三才悄悄回家。結果,剛到家,他就被埋伏好的衙役抓住了。
到這一步,張三才認罪,原來他那天去偷竊,不小心殺了少女。但劉崇龜聚集所有屠夫和廚子,並留下刀時,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才會跑路。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劉崇龜技高一籌,還是抓住了他。
最後,張三被判處死刑,李二郎則因為私通之罪,被打了一頓後背,然後釋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