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本姓江,莆田(今福建省莆田縣東南)人。她的父親名叫江仲遜,江家世世代代都以行醫為生。梅妃從小聰明伶俐,九歲時就能背誦《詩經》中的好幾個篇章。她曾對父親說:“我雖然是一個女孩子,但我希望在讀書方面,立下我的志願。”父親非常驚奇,喚女兒叫“採蘋”。採蘋是《詩經召南》中的一個篇名,內容是寫“大夫妻能循法度”。梅妃的父親因為女兒喜歡讀《詩經》,希望她將來能成為循守法度計程車大夫的妻子,所以取名叫“採蘋”。
唐玄宗時期,公元713年間,有一個人,叫高力士,他是那個時代的著名宦官,權力很大,凡民間百姓們向皇帝進言或上書,都要經他的手。高力士那年來到福建廣東一帶,要挑選十五歲以上成年的女子。他發現了年輕貌美的採蘋以後,立即將她帶入宮中,獻給了皇帝唐玄宗。唐玄宗見採蘋美若天仙就十分寵愛她,並將採蘋封為后妃。當時,皇宮裡的嬪妃宮女有四萬之多,但自從后妃入宮以來,這四萬多女子便被皇帝視作塵土一般了!
后妃擅長作詩,常將自己比作東晉時著名的才女謝道溫。謝道溫是謝安的侄女,王凝之的妻子,也非常聰慧,善於作詩。平日裡,只見后妃淡淡著妝,服裝相當素雅,但她的姿態異常秀麗動人,用筆墨是繪不出她的神韻的。她特別喜愛梅花,在自己住房的門外、窗前、庭院裡,都栽種著梅樹,皇帝還專門為她的居室題寫了匾額“梅亭”。每當梅花盛開的時候,后妃便來到梅林裡賞花作詩,甚至到了夜半,都留戀在梅花樹下不願離去。皇上見她如此喜愛梅花,便稱她叫“梅妃”。梅妃在這裡作了不少詩,其中有《蕭蘭》、《梨園》、《梅花》、《鳳笛》、《玻杯》、《剪刀》、《綺窗》等。
那時天下太平,皇上與自己的兄弟之間的關係還是比較友好和睦的。每日的宴席中,梅妃都陪在皇上身邊。一次,皇上令梅妃剝橙子賞給各位大王吃。當梅妃將橙子送到皇上的弟弟漢王面前時,漢王在腳下悄悄地踩梅妃,梅妃生氣了,立即退出宴席。皇上傳令叫她,派去的人說:“剛才皇妃鞋上的珠玉脫了線,縫結好了就來。”可是,過了很久,仍不見來,皇上便親自去請她。梅妃一邊裹著上衣,一邊出來迎接皇上,但依舊推說自己心口上難過,不能出來。直到最後她都堅持不應命返回,可見,她憑藉寵愛而任性固執到什麼程度。
一日,皇上與梅妃玩一種比賽烹茶的遊戲,以其烹煮技術的優劣而決勝負。比賽中,皇上環顧四座開玩笑地說:“這個梅妃,真是夠精的。她吹笛奏樂,談詩作文,能使一座人臉上生輝。今天玩這種遊戲,又勝了我。”梅妃卻說:“玩這樣的遊戲,偶然勝了皇上,這算不得什麼。皇上能夠調和四海的味道,烹任萬種餐宴,就是說皇上能治理天下,有高明的政治見解和措施,我怎麼能和皇上比呢!”她這麼說,皇上聽了,能不歡喜麼!
後來,楊太真來到皇上身邊,她漸漸爭得了皇上的寵愛。雖然皇上並沒有疏遠梅妃的意思,可楊太真與梅妃之間,互相嫉妒,互相迴避。皇上說,這兩個人象英皇一樣。所調的英皇,指女英與娥皇,她們是姐妹倆,同時嫁給虞舜,娥皇為後,女英為妃。可是,皇宮裡的人都認為,太真與梅妃,一個胖,一個瘦,不同於娥皇和女英,背地裡有人在笑話她們。這個楊太真又聰明又尖刻,梅妃則性情溫柔和順,爭鬥起來,梅妃根本不是楊太真的對手,沒有辦法,梅妃只好搬進上陽東宮裡住。這個上陽東宮,在唐玄宗時,是失寵的妃嬪居住的地方。
梅妃搬出以後,皇上常常想念她。一天夜裡,皇上派太監小黃門,摸黑帶著皇上的信物,將梅妃請來。兩人相見以後,敘憶起往日的恩愛來,感到一陣陣悲傷。第二天早上皇上很晚還沒有醒來。忽然侍從驚慌失措地跑來報告:“太真妃子已經來到門前,怎麼辦?”皇上急忙披上衣服,慌慌張張地將梅妃藏在嘛幕後面。太真進來了,問皇上:“梅精是不是在這裡?”皇上說:“在東宮。”太真又說:“請她來吧,我今天約她一同去洗溫泉。”皇上怯儒地說:“這個女人已經被拋棄了,沒有必要讓她來了。”太真的語氣更加厲害,皇上左顧右盼,狼狽地回答不上來。太真發了脾氣,大喊道:“桌上有吃剩下的飯菜,床下有女人遺失的鞋子,夜裡是什麼人陪皇上的?太陽已經出來了,還不到朝廷聽政?請皇上現在去朝廷會見眾大臣吧,我在此等著皇上回來。”皇上更加狼狽不堪,只好裹緊了衣服說:“我今天不舒服,不能到朝廷去了。”太真更加大怒,卻只好離去了。太真一去,皇上立即在帷幕後面尋找梅妃,小太監說,他已經將梅妃送到東宮去了。皇上惱羞成怒,當下就殺了太監小黃門出氣。隨後,皇上將一些金銀珠寶首飾,連同梅妃留下的鞋一起派人送去。梅妃見到皇上送的東西,對派去的人說:“皇上真是永遠拋棄了我麼?”“皇上決不是拋棄了你,他是怕太真發怒。”梅妃苦笑說:“皇上可憐我,但又怕得罪了那胖丫頭,這難道不是拋棄了我嗎?”
梅妃非常傷心,她想起漢武帝時,陳皇后失寵,被趕到長門宮裡居住。陳皇后以黃金百斤請著名的文學家司馬相如為她作賦,後來,司馬相如為她寫了一篇《長門賦》,代為訴說怨苦,使陳皇后重新得到寵幸。梅妃也期望用這樣的方法來打動皇上,使皇上回心轉意。於是,梅妃花了千兩金子給高力士祝壽,希望他請位詩人,象司馬相如寫《長門賦》那樣,為自己的痛苦遭遇作一篇文章。可是,高力士畏懼楊太真的威勢,也為了討好楊太真,便對標起說:“沒有人願意為你寫東西。”梅妃又氣憤又難過,便自己拿起筆來,寫了一篇《樓東賦》,大概的內容是:
玉鏡長久不用了,已積滿了灰塵,描有風凰花紋的鏡匣子,也沒有了香氣。我沒有心情梳妝打扮,連那些華貴、漂亮的衣服也擱置起來不願再穿它。我寂寞孤苦地住在後妃的冷官裡,望著這空蕩蕩的房子發呆。我是已經凋落了的梅花,象當年長門宮的陳皇后一樣見不到皇上的影子。春天的花兒引起我內心的愁,春天的柳兒引起了我內心的恨。暖風習習吹來,春鳥吼啾鳴叫。空樓的黃昏啊,我好象聽見了有人在吹笙第,回過頭來,卻見藍天上白雲兒,太陽要落山了,我只有望著一彎冷月久久出神。我好久沒有去過溫泉,想起過去到野外去春遊,摘採鮮花嫩草,那時侯是多麼快樂啊!可現在,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好久得不到皇上的訊息。我想起太液池裡,那清波泛泛,水光盪漾,我陪著皇上,乘著船兒,聽那美妙的音樂。那天,皇上對我情意綿綿,我們幸福地在一起難捨難分,願我們的愛象山海一樣長存,象日月一樣不休。可是,誰又會料到,引來了嫉妒和怨氣,我的愛被奪走了,我被排斥在深不見天的宮底。想起我那舊日的歡樂,象做夢一樣依稀朦朧。現在我只有清晨伴著花兒,夜晚陪著月亮度日月,面對這滿園春色,我又羞又懶。我想求司馬相如先生為我傾訴怨苦,可這人世不公平。我的愁苦訴不盡,我對著裡星空長嘆、哭泣,徘徊在這空空樓東。
楊太真聽說梅妃寫詩《樓東賦》,惡狠狠地對皇上說:“姓江的這個賤妃,竟然敢寫詩來發洩她的怨恨和企望,真應該讓她去死!”皇上沒有作聲。
南方送貢品的人來了,梅妃間身邊的人說:“這些送貢品的人從何處來,是不是給我送梅花來了?”身邊人說:“這是從南方來的,給楊貴妃貢獻荔枝的。”梅妃傷心地哭泣起來。
一次,皇上去宮城西南,接見外國使者時,曾命使從將一斛珍珠秘密地給梅妃送來,梅妃不肯接受,她又作了一首詩,讓使從轉交皇上,詩中寫道:
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汙紅綃。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皇上看了梅妃的詩,心裡非常難受,他命宮中的樂師給這首詩配上曲子,曲名叫《一斛珠》,從此,這首曲子便傳開了。
後來,安祿山背叛了皇帝,進犯京城,皇上和宮廷的人都逃到西邊去了。太真就是在這個時候死去的。後來皇上回到宮廷以後,立即去尋找梅妃,但是找不到。皇上悲傷地說:“梅妃可能在這戰亂中流落他鄉了。”於是,皇上發了文告,如果有人提供梅妃的下落,可以接連提升二級,賞錢一百萬。可是,四面八方得不到梅妃的下落。皇上又令精通神仙道術的人為梅妃的神靈祈禱,仍然沒有任何結果。這時候,有人獻上梅妃的畫像,皇上覺得畫得很相似,可又傷心畫像上的人不能活動。皇上為這幅畫像題寫了詩句:
憶昔嬌妃在紫宸,鉛華不御得天真。
霜綃雖似當時態,爭奈嬌波不顧人。
皇上讀詩淚下,令人將梅妃的畫像臨摹下來,刻在石頭上。
有一年的夏天,皇上正在午睡,突然他彷彿看見梅妃在竹林裡哭泣,用袖子抹著淚水,那模樣兒朦朦朧朧的。梅妃說:“皇上,您在戰亂中西逃的時候,我死在亂兵刀下。我請您將我的屍骨埋在池東的梅樹下。”皇上出了一身汗嚇醒了,立即到太液池旁觀看,沒發現什麼,皇上非常苦惱。突然皇上想起溫泉池旁邊還有梅樹十多株,會不會在梅樹下面?皇上帶上侍從,親自來到溫泉池旁的梅樹林中,他下令在梅樹下挖掘,才挖了幾棵就發現了梅妃的屍體,用布單裹著,放在酒槽裡,屍體上面覆蓋著三尺來厚的土。皇上悲痛極了,周圍的人都目不忍睹,檢查梅妃的屍體,發現了肋下的刀痕。過後,皇上親自為梅妃寫了悼文,以葬皇妃的儀式將梅妃重新葬埋了。
有一篇文章裡評論說:唐玄宗做皇帝以前是臨淄的郡王,曾經以衛尉、少卿兼任過潞州別駕,他以豪爽、俊偉而聞名,他曾經在長安附近一帶縱情遊獵。他雖是妃子所生的孩子,卻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五十多年來,他享盡了天下人民的奉養,他的生活極其奢侈,子孫有數百之多。他玩弄了四方數以萬計的美貌女子,晚年又得到楊太真這樣的妃子。楊太真本是唐玄宗的兒子李聞的妃子,他卻強行佔為己有,這不僅違背了封建社會倫理準則,而且汙辱了家風國氣,晚年唐玄宗想起來非常後悔,可是,當時的人們都一味地投合他的所好,滿足他各種各樣的慾望。江梅妃來到宮廷以後,周圍的人都嫉妒她的姿色,但她合皇上的意,皇上就是喜歡她,這是眾所周知的。宮廷裡的人,有的全族毀滅,象楊太真;有的死於非命,象梅妃被亂兵所殺,都是出於對皇上的嫉恨。唐玄宗殘忍狠毒,年紀很大了,還輕信自己妃子的話,一日裡殺死了親生的三個兒子,他視人命如螞蟻小蟲一般。
安史之亂平定後,唐玄宗由四川回到長安,這時宦官李輔國離間唐玄宗和肅宗的關係,玄宗受制於李輔國,被迫從興慶宮移住太極宮。那天,唐玄宗環顧宮中女子,一氣之下全部殺掉了,活存下自己一條老命,天下的老百姓,誰不悲哀?儒家的一部書中說:“不仁的人,把他所不喜愛的人的禍害,推及到了自己所喜愛的人的身上。”正是如此,唐玄宗荒淫腐敗,帶給老百姓極大的痛苦,而最終使他兩個心愛的妃子也過受了災難,這就是老天給他的報應。因果報應的道理,一點也不差,難道這是兩個妃子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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