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慕容梓君
安大業從小就非常聰明懂事,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很多名門世家都想把女兒嫁給他,這時母親卻做了一奇怪的夢,夢見一位神仙對她說道:你的兒子將來註定要娶仙女公主的。為此,母子倆便深信不疑。
來年年底,安大業正在房中讀書,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一個丫鬟推門進來說道:雲蘿公主過來了,你趕緊起身迎接。說話間,只見幾個女子簇擁一位漂亮的女郎來到了他的面前。安大業心想,這一定就是夢中說的仙女媳婦。
丫鬟向安大業介紹道:這是聖後府中的雲蘿公主,聖後相中了郎君,公主就過來看看。安大業聽了又驚又喜。丫鬟接著又說道:公主今天只是來相看你一下而已,我們現在要回去了,說著幾個人就又回身走到門外。
丫鬟又返回,把一千兩銀子放到桌上說道:公主說這房屋狹窄潮溼,你趕緊翻新房屋,然後再談論婚事,但這個月不能動工,這個月犯天刑。說完,便不顧安書生的苦苦哀求,幾個天仙就像雲一樣飄到了天上。
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後,便懷疑是鬼怪,但安大業卻深信不疑,再也無法忘記雲蘿公主,不顧丫鬟交待他的話,也不顧忌不吉利,急忙找人修建房屋,在他的催促下,房舍便煥然一新。
這天,安大業外出路上,碰上一個叫袁大勇的白面書生,長得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兩人交談幾句後,便可以看出袁書生待人溫和,語言謹慎,安大業非常器重他,請他到家坐客。兩個在席間談得非常融洽,竟都有相見恨晚之意,從此以後,兩人你來我往,交往非常密切。
袁書生不愛言談,但他非常慷慨大方,喜歡幫助人。這天兩人去集市閒逛,碰見有一婦人因貧窮把女兒賣給大戶人家做妾,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袁書生緊忙拿錢把女孩贖回並交給她的母親。
這天,袁書生過來向安大業告別,說要外出很一段時間,並曾給送象牙筷子、楠木珠等十幾樣貴重物品,另外還贈送一千兩銀子,以此來資助安大業修建房屋。但安大業只收了禮物,並拒絕了朋友的銀兩,又回贈了錦帛絹絲作為謝禮。
袁書生走了一個月後,縣城有一位高官卸任,帶著很多搜刮的財物返回家鄉。這天深夜,有一盜賊進入高官家中,抓住這官員逼他交出財物,官員怕死,就把家中所有的錢財都交給這盜賊,所以家中財物被搶劫一空,沒有想到這家僕人,認出這盜賊竟然是袁書生。
第二天一大早,這官員就報了案,官府便下公文四處追捕袁書生。安大業的鄰居馬三,因早些年和安大業的父親在田地上有過糾結,安大業父親已經去世多年,但他卻一直耿耿於懷。本來看安大業家翻蓋新房就忿忿不平。誰知安大業一個僕人,他偷了袁書生贈的象牙筷子,竟然偷偷倒賣給了馬三。
當馬三瞭解這象牙筷子是袁書生所贈,他欣喜若狂,於是就報了官府,說安大業與強盜有勾結。縣令就派公差去安家拘捕,正好安大業去外省辦事,於是縣令就把安母抓進衙門。但安母年事己高,而且還有病,連驚帶嚇差點死在衙門,縣令嚇得又讓公差把安母送回家中。
安大業聽說母親因他的事被抓,急忙日夜兼程回到家中,母親此時也快不行了,看到兒子安全到家,她這才長長出了口氣,第二天就去世了。
安大業收殮母親後,便被拘捕到衙門。縣令審問他:你為什麼突然有錢翻蓋房屋?安大業說:安家家境富裕,父親雖然去世多年,但他給我留下很多家產,母親也存著她當年的嫁妝錢,翻蓋房屋對我家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然後又如實講了他和袁書生交往過程。
縣令看他年輕斯文,也不像是盜匪的同謀,於是開具公文把他押解到郡府結案。鄰居馬三打聽到安大業被無罪釋放,於是就買通押解的兩公差,讓在路途中悄悄地把他殺掉。當公差押差安大業經過一深山,公差正想把他推到峭壁下的山洞時,忽然一隻老虎從草叢竄了出來,用嘴把安大業給叼走了。
老虎把安大業叼到一重樓疊閣,剛把他放下來,雲蘿公主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雲蘿公主說:本應該現在把你留在這裡,但婆婆還沒有安葬,你拿著那兩個公差丟棄的公文去自首吧。
雲蘿公子又把安大業胸前的帶子打了十幾個扣結,然後囑咐他說道:見到知府,你只要解開一個扣結,就能消災免禍。
安大業按照雲蘿公子所說的去自首,知府看他誠實很是高興,而且兩個公差回來也說明了情況,公差便被押入監獄,於是就釋放了安大業。
安大業回家途中,碰巧又遇到袁書生。當袁書生知道因為自己而連累朋友,他氣得臉色發青,沉默半天都沒有說話。
安大業詢問朋友:你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為什麼要做強盜呢?袁書生說:我搶劫也是搶貪官的不義之財,如果不是不義之財,即使在路上我也不會拾的,說完,袁書生便飛身上馬離去。
安大業回家安葬母親後,就閉門在家讀書。有天晚上,鄰居馬三家突然遭受強盜搶劫,強盜離開馬家之前,他對馬三說道:趕緊把我送給朋友的象牙筷子交出來,你不配擁有它,馬三嚇得乖乖地把象牙筷子交了出來。
強盜臨走之前對馬三說:今天我姑且饒你一命,但你看清楚了,搶你的是我,與別人無關,你如果再敢胡亂咬人,我一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第二天一大早,馬三便到衙門報了案,並撤銷了那次誣告安大業的訴狀。
第三年春天,安大業守喪期滿,他每天都把院中和室內打掃得乾乾淨淨,等待著雲蘿公主過來與他成親。這天夜晚,院內突然燈火輝煌,並且充滿奇異的香氣,他登上閣樓察看,原來雲蘿公主盛妝端坐室內,安大業欣喜若狂。
雲蘿公主說:本來我們應在三年前就成了親,交待你不要馬上動土蓋房,你卻置若罔聞,因此才遭了劫難。又因婆婆病世,又守喪三年,你本想早日與我成親,沒有想到反而推遲了婚期,也許世間的事大都是這樣的吧。
安大業便讓人備酒席,雲蘿公主說道:不用了。話音剛落下,雲蘿公主身邊的丫鬟便從旁邊櫃中端出菜餚羹湯,好像才從熱鍋裡盛出來一樣。兩個喝了一會酒,天色漸漸昏暗,旁邊的幾個丫鬟也不見了,於是安大業便親熱地擁抱雲蘿公主。
公主說:你暫且放手,你有兩條路可選擇,若我們做酒友,有三十年長期相聚,若是我們做夫妻,也只有六年的緣分。安大業再次擁著雲蘿公主說:我先與你做快樂夫妻,以後再商量長久相聚之事,雲蘿公主便默許了下來。
這天,雲蘿公主忽然感到不適,安書生急忙詢問並讓人去請郎中,雲蘿公主卻拉著他說道:請什麼郎中呀,我是懷孕了。從這以後,雲蘿公主原先不怎麼吃人間的飯菜,現在也逐漸開始吃了起食物來,幾個月後便生下一男孩。
雲蘿公主仔細端詳兒子後,她便高興地對丈夫說道:這孩子的面相很有福氣,將來一定能成大器,於是她就給兒子起名叫大器。
這天雲蘿公主忽然向丈夫告辭說,要暫時回趟孃家,安大業問她回去住幾天,回答說三天。誰知她走了不僅三天沒有返回,而且過了一年也沒有回家。這天夜晚,房門自動被開啟,原來是雲蘿公主回來了。
看到妻子突然回來,安書生喜之而泣,隨後又責問妻子為何失約,雲蘿公子笑著說道:我並沒有超過期限,我在天上才住了二天半呀。
這次雲蘿公子在家只住了幾天又走了,但一個月後又回來,從此以後,她總是一年半載都要回去,安大業也習以為常。
這年雲蘿公子又生下一個兒子,當她看到兒子後,便舉起孩子對丈夫說道:這孩子是一頭豺狼啦!並讓人把孩子丟棄,安大業不忍心丟棄,雲蘿公子就給兒子起名叫可棄。
可棄剛滿週歲的時候,雲蘿公主急忙給他選定親事,媒婆說了好幾家大戶人家的女孩,問過女孩的生辰八字都說命數不合。雲蘿公主給丈夫解釋說道:這孩子是一頭豺狼,我得找一個能治這豺狼的女子,竟然一時找不到,看來命中註定,這孩子要敗家六七年,你要做好心裡準備。
雲蘿公主又要回孃家了,她臨走之前囑咐丈夫說道:村東頭有家姓候的,四年後生下一女孩,女孩左脅下有一小痣,她就是可棄的妻子,你一定要牢記。並且還讓丈夫記在本子上,交待完後,雲蘿公主就又走了,從這以後,她再也沒有回來。
四年後,安大業打聽到候家果然生下一女孩,而且女孩左脅下有一小痣。但候家家境貧寒,安大業的親戚和朋友都沒有想到,他會給兒子定下這門親事。
大兒子十七歲就考取了舉人,並娶了大家閨秀葉女,夫妻倆非常恩愛,孝順父親,愛護兄弟。可棄漸漸長大後,他不喜歡讀書,經常到處遊蕩,和當地的小混混賭博酗酒。還經常從家中偷竊錢財還賭債。
父親被氣得沒法,就讓家人都相互防著他,可棄只要被父親抓住,父親都用鞭子狠狠地抽打他,但他一點也不懼怕,還衝著父親笑,他知道父親的弱點,那就是打過之後,又趕緊讓人請郎中為他醫治。
家中有時候防得太嚴,可棄翻牆去偷竊別人家的錢財,被人捉住送到衙門。縣令審問他的身份後,就讓他的父親和兄長來衙門領人。父親把他領到家後,就用繩子把他綁起來鞭打,差點把他打死。大器就哀求父親放了弟弟,因此安大業便被氣病了。
安大業的病稍微好一些後,就急忙給兩個兒子分家,並把家中的樓閣與肥沃的田地都分給了大兒子,只分給可棄一套破舊的院落,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可棄氣得暴跳如雷,晚上拿著刀子去砍殺哥哥,因半夜看不清楚,一刀砍在嫂嫂身上,頓時火星四射,可棄嚇得扭頭就跑。
原來是雲蘿公子走的時候留下來一條五彩褲子,質地柔軟,葉氏非常喜歡,就把褲子改了一件上衣專門晚上穿,沒有想這件衣服救了她一命。父親知道這事後,病情加重了起來,幾天後就去世了。
可棄知道父親去世了,於是又返回家中,哥哥念兄弟之情,仍然照顧他的吃喝。過來不久,便把分給他那套院落也給賣了,從此變得一無所有,於是就寫訴狀告哥哥,說家產都被他霸佔了。縣令知道他家中的事情,也知道他的為人,斥責一番後就把他趕出了衙門。
可棄二十三歲這年,大器想起父親臨終交待他的話,於是就找到在外流浪的兄弟,並又給他一套上好的住宅做新房,候家女兒也長大成人了,於是便擇吉日為兩位新人辦了婚事。
新婚第二天,大器和妻子把父親留下的良田和財產,登記在冊交給弟媳婦說道:這幾頃田產是我們和父親拼死為你留下的,現在就交給你吧。你的丈夫是一個浪蕩公子,嗜賭成性,即使給他一把草,他也能揮霍掉。如果你今後能管住他,守著這些家產不會捱餓,不然的話,我們到時候也救不了你。
候女出身貧窮之家,她不僅聰明漂亮,而且從小就非常強悍,遇到別人欺負父母,她便會拼個你死我活,比男孩子還兇橫,所以,可棄對妻子又愛又怕。每次他外出辦事,候女給他規定回家的時間,如果沒有按照規定時間回家,輕者被妻子責罵,重者被一頓猛揍。
可棄的劣行稍微有些收斂,一年後,候女生下兒子,因忙著照看孩子,便疏忽對丈夫的看管。可棄便又重蹈覆轍,開始在外賭博,並從家中偷取錢財。
候女發現丈夫的惡劣的行為後,讓丈夫跪在她面前說道:我現在有了兒子,你的父親與兄長留給這套住宅,還有家產,我們母子吃喝不愁。我的丈夫是一個品行不好的男人,其實有沒有丈夫都無所謂,假如再次讓我發現你偷竊家中錢財去賭博,打不死也打你半死。
可棄隱忍了好幾天,這天他實在忍受不了,就從家中偷糧食販賣去賭博。候女發現後,便拿著弓箭坐在門前等候,可棄遠遠看見妻子拉著弓箭,嚇得他轉身就跑,等到半夜才小心翼翼地回到家中。
他沒有想到妻子並沒有睡,正坐在燈前等候著,看見他回來,立馬拿起早已經準備的菜刀,向丈夫砍去,可棄嚇得回身就跑。妻子不依不饒地追了出來,一刀砍在他的屁股上,衣服都被砍破了,血流到鞋子和襪子裡面。可棄又氣又惱,來到哥哥家控訴妻子行兇傷害他。
哥哥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於是就斥責了他一番,可棄沒有辦法只好在哥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哥哥就要把他趕出去,可棄便哭泣著說自己無處安身,於是就跪在嫂嫂面前哀哭,並讓嫂嫂去和妻子通融一下,嫂嫂沒法,就去為弟弟說情,結果候女還是不妥協。
可棄生氣了,心想自己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為何要懼怕一個婦人,從小父親差點把自己打死也沒有怕過。於是他便憤怒起身拿起一長矛搶衝了出去,嫂嫂嚇得大驚失色,急忙跟著去阻攔,但大器卻拉著妻子不要跟他去,說弟弟一會就會灰溜溜地被打回來。
可棄拿著矛搶氣勢洶洶地進入院落,妻子輕蔑地看他一眼,把兒子扔到床上,拿起一把菜刀要和他拼個你死我活。可棄沒有想到妻子如此彪悍,嚇得掉頭就跑,妻子追到大門外後,蹦著叫罵半天才轉身回去。
可棄又像喪家犬似的回到哥哥家中,他蹲在牆角哭泣,哥哥故意問他:你一個大男人,為何要哀哭呢?可棄羞愧地說不出話來。哥哥又可憐他起來,於是就和妻子把弟弟送回,候女看哥哥和嫂嫂都過來為丈夫說情,這才勉強讓丈夫留了下來。並說如果可棄再膽敢去偷去賭,一定不會輕饒。
從此以後,可棄才算真正改惡從善,在妻子運籌之下,家道日益豐盈。後來他的兒子二十歲的時候就考取了舉人,像他爺爺安大業一樣,為人處事謹慎。可棄兒孫滿堂時,他還非常懼怕妻子威嚴,讓他跪著就不敢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