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最近這段時間,阿富汗塔利班建議女性“呆在家裡”,拒絕職業女性重返崗位的現象,網路上的一些聲音,竟然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他們的理由是,你看那些西方發達國家,很多女人也是生了孩子就呆家裡專心做全職主婦,男人掙錢養家,女人相夫教子,同樣過得很和諧,憑什麼阿富汗的女人,就得出門工作呢?
只是,你如果再細想想,這恐怕,還是沒有什麼可比性的。
像歐洲那些高福利社會,國家從搖籃到墳墓,幾乎什麼都包了。但是,這種“貼心”的社會福利,又是建立在超高稅收的基礎之上的。
那麼,如果是雙職工家庭,可能兩口子扣完稅後,多出來的收入,還不夠僱個鐘點保姆看孩子的費用。所以,一般會選擇一方出門工作,另一方專心看孩子料理家務。而且,也並非就一定是女人留在家裡,尤其在北歐國家和大洋洲的紐西蘭,男人主動當“奶爸”的,也不怎麼稀奇。
另外,在離婚方面,這些發達國家普遍對較為弱勢的一方有大幅度的法律政策傾斜。關於財產分割事宜,比如固定資產、存款或者股票等投資、養老金分配等等,如果男人發生了“婚內出軌”,老婆還是全職主婦的話,做丈夫的一般只能“淨身出戶”,幾乎就等於一離婚,就破產。
具體的,可以參考德國前總理施羅德的“遭遇”。當年他貴為國家元首,還得精打細算的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因為,施羅德的大部分工資收入,需要以“贍養費”的形式,支付給前面三任妻子。
更要命的是,前幾年,已經70多歲高齡的他老人家竟然又離婚並迅速再婚了,這下可好了——四任前妻等著他按時“打錢”。
2018年,以74歲高齡“梅開四度”,同小自己19歲的多麗離婚後,迅速迎娶了第5任妻子,47歲韓國女翻譯金素妍
這不,卸任後的施羅德,一刻都沒閒著,繼續發揮餘熱,當了俄羅斯石油公司董事會主席、北溪天然氣管道公司股東委員會主席,一直在為促成俄羅斯對德國天然氣管道輸出的“北溪-2”專案異常賣力的奔走遊說——有掙錢的動力和壓力,才有幹勁嘛!
咱們再回過頭來看到阿富汗。
在傳統觀念和宗教限制的影響下,很多女性不得不放棄了對學業和工作的追求,沒有自己的見識和思想,整日蹲在家裡,出門需要男性監護人的陪同。
這樣的生活,讓她們自身並不具備接觸社會和養活自己的能力。只能像商品一樣,從父兄手中,被“交易”到了丈夫手中的。
家裡的男人掙到錢就吃飯,掙不到錢就得餓著,自己無能為力,無論有沒有感情,她們始終都擺脫不了對男人的依賴。
這導致,她們即便遭受虐待也很難得到反抗。這就很像舊社會那些被家暴的中國婦女,她們也沒有幾個會最終選擇離開的——因為離開這個男人是可以不被打,但是會捱餓,兒女們也要跟著遭殃,離開,更難受,甚至連生存都成問題。
所以我們看到,阿富汗是全球唯一女性壽命短於男性的國家。
喀布林大學復課後用簾子隔開,男女錯峰進入教室——女生被允許繼續上學,已經算是一個相當“開恩”的政策了
實際上,所謂的那些禁錮女性,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法”,只不過是某些教派對經書另類解釋罷了。
原本,《古蘭經》裡並沒有限制女性人身自由或者要求他們必須穿罩袍遮面的條款,後來這些對女人的限制和打壓,很多源自於各教派衍生出來的解釋。
在《古蘭經》裡,所有的人,都被鼓勵追求精神抱負,都是真主的僕人,並沒有因性別而做出區分。在公元7世紀的阿拉伯國家和波斯王國這些信仰伊斯蘭的地區,按照教義,女性同男人一樣,均可獨立擁有和繼承財產,有權作出自己的財務決定並處置私人財產,並且能自主決定結婚和離婚。這比同期的中世紀歐洲,有著明顯的進步性。
就看當年描寫伊斯蘭世界的名著《一千零一夜》。故事裡面的女性人物,個個智慧而大膽,面對強權勢力不卑不亢,總能透過巧妙手段化險為夷,讓男人們甘拜下風。
古代穆斯林女性的社會參與情況又是如何呢?從第一代穆斯林開始,女性就承擔著從醫務工作者到戰士在內的各種工作,不但充當護士,還會直接擔任外科醫生。
而且,伊斯蘭教的教義同樣強調了求知的重要性,無論對男性還是女性。
伊斯蘭世界的第一所大學——摩洛哥非斯的卡魯因大學,就是由穆斯林女性法蒂瑪·菲赫利在1000多年前建立的,它也是世界上現存並持續運營的最古老的教育機構。而法蒂瑪用來辦學的資金,正式她繼承於自己父親的產業,並經營有道,賺得的滾滾財富。
伊斯蘭世界轉向保守,則是近代以後的事兒了。
在近現代化改革接連失敗後,一部分宗教勢力把社會矛盾都歸結為了世俗化和現代化生活背離了教義,並“啟示”信眾——我們只要遵循最開始的教義,迴歸經書中倡導的“純潔樸素”的生活,去經書中尋找解決問題的答案,就能過上好的生活。
因此,他們排斥除了現代化武器、通訊和交通工具以外,大多數現代化生活和價值觀,熱衷於倡導迴歸一塊麵餅,一壺茶,一天吃幾個椰棗就可以度日,沒有娛樂的“純潔樸素”的生活。
可是,人首先要關注的是衣食住行,吃飯穿衣光靠宗教和每天的定時禱告,是得不來的。
那麼,為了穩定底層男性的民心,讓他們安於困頓的現狀,乾脆就以宗教的名義,給他們打造一個更低下,可任意發洩操控的物件——這就是被禁錮的女性。
透過對經書和聖訓的一番另類解釋,就形成了女性是男性的附屬品,不可以拋頭露面,不可以有自己思想和主張的一套理論——將女人的美麗特徵隱藏,埋沒她們的智慧,把女人隔離在社會之外,就是對她們最“貼心”的尊重。
在他們看來,只有這樣,女人的各項尊嚴,才能得到“完美的保證”。
為了讓女人們安心去當洩慾物件和生育工具,限制、禁止女性接受教育自然也成了一大認真執行的“法令”——以避免女性有了文化、開了眼界,不再忍受男人們的擺佈和霸凌。
這種視角下,女人作為男人的“財產”,最被看重的,只有生育價值,想接觸社會,和其他男人交往,都是“不守婦道”。
這樣,就形成了既得利益者們樂於接收的一個迴圈,底層男女各就各位,安心接受盤剝當牛做馬,並源源不斷地為他們生產小“奴隸”和“聖戰士”。
很明顯,要想發展阿富汗生產力,得先讓阿富汗進入現代社會;而打破上述迴圈,則是第一步。
這方面,一個世紀以來,從阿曼努拉國王、查希爾國王再到“紅色親王”達烏德、後來蘇聯扶植的阿富汗人民民主黨政府,都大力搞過世俗化改革,嘗試透過土改清除阿富汗各部族首領、宗教毛拉,徹底改造阿富汗社會。
然而,他們沒一個人真正來自阿富汗基層,各色改革都嚴重脫離了阿富汗國情。他們中,結局好些的被迫流亡國外;悲劇的,直接則被摧殘致死,屠盡滿門。
很明顯,物質決定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阿富汗婦女要想爭取自己的權利,光靠西方聲援和少部分中產職業女性的街頭抗議,可能連皮毛都蹭不到。
對於大部分阿富汗的底層女性來說,男人雖然讓她們恐懼,但同時也是她們生存的唯一依靠,再加上傳統觀念、宗教方面的影響和封閉的環境,她們就麻木了——你看,一代又一代的女人,不都是這麼過得嘛,使勁忍著吧。
因此,唯有先搞物質生產和普及教育,幫助大部分女人做到經濟獨立,才能真正移風易俗。
而阿富汗強大的傳統勢力,則正好反其道而行之——總是要把精神上的戒律看得遠高於物質生產、教育和知識。
那麼,這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迴圈,阿富汗的女性,並沒有主動反抗的能力,甚至有的人,可能連默默想一下,都覺得後怕。
當然,沙特在某種程度上,也是這樣本末倒置的,但它有的是資源啊——靠著石油產業,他們物質生活極大豐富,進而可以專心考慮和踐行戒律。
其實,沙特也在不斷改良,2018年,允許婦性開車後,特意請來前國王的女兒海法公主以女司機的形象登上Vogue
總之,靠教義團結起來的信徒確實立場堅定、戰鬥力強悍,是很好計程車兵。但要坐江山,治國理政,就應該依靠法律、制度,各方面的專業技術人員,而非宗教學者、狂熱的信徒和從古老經書中“揣測”出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