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大雪漫天。
自十一褪去一身裝飾,只一身紅衣從城樓跳下,西周嫁娶時,再不穿紅色的喜服。
坊間流傳著一句,關於表白的情話。
“周生辰,我來嫁你了。”
百姓為紀念小南辰王,便稱他為王軍。
“王軍,我來嫁你了。”
兩情相悅的一對璧人,若是女子也傾慕男子,便對著西邊,回上一句話,便是答應了。
剛參軍小兵,他稚氣未脫,一副懵懂模樣,正瞧著輪椅上的將軍。
“鹿苑清苦,你當真想好了,要從軍?”
“我想好了,此生願追隨小南辰王。”
謝雲一身藍袍,雙膝蓋著厚狐毯子,師父征戰時,如眼前小兵一般年歲。
“好,好。”
謝雲怕自己再說下去,有損師父顏面,提袖揮退了小兵。
“師哥,天寒地凍的,你何必親自見他。”
鳳俏推著輪椅,謝雲望著漫天風雪,想到了從前。
“師妹,陪師哥回趟西周吧,我想師父了。”
鳳俏不能聽師父二字,聽到就想哭,好在謝雲瞧不見,她抹乾淨臉,應了聲好。
西周,南辰王府。
五年前,漼風棄掉漼姓,改姓南生。
南生風常年派兵駐守南辰王府,保它不被打擾,每年十一月,會來此住上幾日,為了故人。
南生風一直覺得,南辰王府才是妹妹的家。
軍師謝崇葬在這,愛妻曉譽葬在這,周生辰和妹妹合葬在這。
他想著不管他是戰死沙場,還是生病老死,他也要和宏譽葬在一處。
沒想到今年,謝雲和鳳俏也來了。
故人相見,份外眼熱。
三人聚在師父書房,點上蠟燭,擺上熱菜熱酒,好像過年。
“從前師兄弟隨師父在外征戰,苦了師妹,就剩她一人守在王府。”
一碗熱酒下肚,鳳俏恍然,師父和師姐師妹,都不在了。
謝雲眼見鳳俏捧著酒碗,一碗接著一碗喝,竟沒有攔。
不久鳳俏醉了,抱著桌腿兒喚師父,坐在對面的兩人,這才開始說正事。
“你為何,要瞞你師妹?”
南生風不懂,鳳俏也是至親,為何謝雲和蕭晏,佈局數年,唯獨瞞著她。
“若是失敗了,師妹豈不是,再傷心一次。”
謝雲眼裡滿是心疼,他對鳳俏,早已情根深種,他不忍心師妹痛苦,即使鳳俏心裡,還有未歸的蕭晏。
“五年都熬過來了,不差現在。”
南生鳳推著謝雲,往後室而去,鳳俏身上蓋著謝雲的狐毛毯子,屋內燭火通明,屋外守著南生軍。
都說謝雲,是蕭南辰王收的眾多徒弟中,最聰明的一位,看似斷腿後大頹,躲在偏遠的鹿苑,實則修身養性,步步為了師父籌謀。
自謝辰當年為大戰卜了一卦後,一直心緒不寧,他擔心王軍,便也替王軍卜上一卦,卦象大凶。
謝辰勸不動王軍,便提前告訴了蕭晏,連王軍都信他,謝辰自然也信。
自周生辰被俘後,蕭晏便找到楊邵,去討當年被周生辰被放之情,楊邵得知有望能救周生辰一命,全力配合。
楊邵從金榮那得到南疆奇蠱後,便一刀結果了他,以免走漏風聲,殺金榮為天下,也為私心。
周生辰那日剔骨之刑,是真的,全天下能救他的,只有南疆奇蠱,早在楊邵那晚去牢裡見周生辰時,便在臨別酒裡,下了它。
周生辰不知,親手留下十二字血書之後,便喝了。
那日時宜一身紅衣,一步一步走向城樓,眼睛耳朵都失去了知覺。
平秦王和楊邵早已準備好一切,只能眼睜睜看著事宜從城樓落下,姑娘殉情,西周同哀。
那一刻,她就是南辰王妃,不管她如今是誰的妃嬪。
前塵如過往,南辰王府的人,天下要守,周生辰和十一,也要守。
書房後,輾轉進入冰室,室內極寒,謝雲膝蓋沒有了毛毯,忍不住連咳數聲。
二人來到內室,不一會謝雲和周生風的頭髮眉毛上,連嘴唇上,都佈滿了白霜。
“妹妹。”
“師父。”
冰床上二人,攜手而臥,那南疆奇蠱,竟是連周生辰的容貌都恢復了,周生辰靜靜躺在那,瞧著更像是睡沉了。
“師父,師妹,今年是最後一年了,你們……”
謝雲話都說不全,崩潰前被南生風推著輪椅,出了冰室。
“我不走,你鬆開。”
謝雲不肯離去,南辰風卻異常淡定,繼續推著輪椅往院外而去。
“你再這樣胡鬧,我便告訴鳳俏你瞞了她五年,看她恨不恨你。”
謝雲一下子便老實坐回輪椅上,不再發脾氣。
師妹是他的軟肋,師父和十一若是醒來,皆大歡喜,再告訴師妹不遲,若是師父事宜醒不來,便當從未有過這件事。
“是我失態了,我們回去。”
南辰王府,後山。
翌日,王府裡積了厚厚一層白雪,南生風獨自去後山,打掃愛妻之墓。
“曉譽,對不起。”
當年大師姐宏曉譽,為救鳳俏,死在南生風懷中,當時南疆奇蠱還剩一顆,卻一直在楊邵那裡,南辰風事後知道後,楊邵已為時宜服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南辰風一直自責,可藥只有兩顆,是否有起死回生之效,尚未可知。
依南疆秘聞,那奇蠱生前死後服下都有藥效,五年內安置於冰寒之室,身體機能自行恢復,其副作用不詳。
與他們而言,周生辰和十一,多活一日,都是奢望。
南生風一人在後山,待了半日,便下了山,回到王府時,便瞧見了蕭晏和謝辰。
“你們不是在南蕭嗎?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蕭晏望向冰室,此時身邊便站著推著謝雲輪椅的鳳俏。
“近日心心緒不寧,謝辰卜了一卦,南辰王府,有大事發生。”
“大事?什麼大事?”
風俏望向蕭晏,很想知道,他們口中的大事,是什麼。
院內雖沒有再落雪,可起了風,眾人便回了屋子。
晚間鳳俏拿來了湯婆子遞給謝雲,謝雲擺手不要。
“哪就這麼嬌氣了,我有師妹做的護膝,好著呢。”
鳳俏半蹲在謝雲腿前,撫著師兄的膝蓋。
“師兄日日都穿著嗎?”
“當然了,這是師妹親手做的,師妹哭什麼呀?”
謝雲一時慌了手腳,開始語無倫次。
“蕭晏問我,去不去南疆?師哥,我去嗎?”
謝雲不想鳳俏去南疆,他喜歡師妹,心裡有她,雖然她駐守一方,一年中能相聚的日子有限,可一想到她要隨著蕭晏去南蕭,心裡忽然就難受了。
“師父走了,師妹自己做主吧,你想去就去,你別哭。”
謝雲知道,鳳俏心裡有蕭晏,一直都有。
“師哥,我不知道,我一想到要離開你們,我就難受。”
鳳俏趴在謝雲膝蓋上,哭得更兇了,謝雲的手,停在師妹頭頂,頓了又頓,終是忍住了。
屋外南辰風,實盤中一罈熱酒,從熱氣騰騰到不冒熱氣,久久沒有敲門。
看完《周生如故》好難受,阿簿在不改變劇版結局情況下,寫了三篇番外,今晚更完,謝謝你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