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馬港真,一個懸疑小說愛好者。
今天說一個小說裡的逆天奇案。
這事情發生在十年前,國道上,冬天,夜晚,一輛麵包車撞在樹上,燃起熊熊烈火。
一個男的坐在駕駛座上,死了,燒成焦炭。
這輛麵包車的車主名叫陳冬明。
警察最初以為——死的男人就是陳冬明,結果一查,發現不是。
男死者的手上、腹部、腿上都有因為外力造成的傷痕,是重傷。
一個手腳都有重傷的男人為什麼會開車?
這明顯不可能,男死者極有可能在車禍前就已經遇害了。
·
再調查這個陳冬明,發現他生性好賭,欠了一大堆賭債。
陳冬明在車禍前曾經購買了一份鉅額保險,受益人是他的妻子。
陳冬明消失了,妻子面對警察的盤問只是回答,“我不知道。”
她有不在場證明。
警察用了一個月時間,終於在500公里外的鄰城將陳冬明抓獲。
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陳冬明終於承認了是他騙保,是為了還債。
至於這名男死者是誰,陳冬明說這人是誰他真的不知道。
他描述了案件的經過——
2月7日晚上,他和妻子開車送貨,回來的時候兩人吵了一架,為的還是這爛賭債的事情,有三十多萬,怎麼還?
這個時候車開到山上,突然感覺到“咯噔”一震,好像是撞到什麼東西。
兩人下車一看,地上躺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得很單薄。
車是從那人的腿上、手上、肚子上碾壓過去的。
陳冬明伸手一摸,那個男的已經斷氣了,他慌忙想要報警。
“不要報警。”妻子阻攔了他。
妻子打量著這名男死者——
這荒郊野外,天寒地凍,他就穿了一件襯衫,就躺在路邊,身上有很重、很大的酒氣。
如果報警,確認死者身份,這又要賠一大筆錢,他們哪裡還有錢。
“這或許是我們的機會。”
妻子將死者抬上車,她和陳冬明商量了一個騙保計劃。
第二天,陳冬明去買了一份鉅額保險,又過了兩日,他們選好了一個偏僻的國道公路。
陳冬明開面包車撞在樹上,然後把那個男死者放到駕駛座上,旁邊放了幾支煙。
陳冬明用汽油把車澆透,用火點燃,車很快就被熊熊烈火燒得只剩下骨架。
之後陳冬明就跑到鄰城躲起來,妻子整晚在家制造不在場的證明。
他們以為這個計劃神不知鬼不覺,可最終敗露了。
“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我們……一時鬼迷心竅,我真的不知道那個男的是誰。”
陳冬明夫妻坐在拘留所裡,萬分懊悔地說。
·
換句話說,陳冬明夫妻撞到那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夫妻二人在用男死者騙保。
那這個男死者到底是誰?
很快也被查到了。
死的是一個叫做趙志文的男人,住在遇害地十幾公里外的近郊,48歲,一個工地廚子。
趙志文有個弟弟,名叫小五,兩人不和。
祖屋拆遷,能賠一百多萬。
這錢兄弟二人分,在分多分少的問題上,趙志文和小五鬧過很大的矛盾,誰都不肯讓步。
兩人在村裡吵了幾回,險些動手,兄弟的情分處於冰點。
如今趙志文死了,小五成了財產的唯一受益人。
警察將小五列為嫌疑人。
先不打草驚蛇,去找小五瞭解情況。
小五說自己最後一次見到趙志文是在2月5日(趙志文死前兩天),只是匆匆見了面,趙志文就回工地上班了。
之後又過了好幾天,工地那邊打電話說趙志文一直沒來上班,手機也關機了,弟弟才慌忙去找,找不到,就報了警。
趙志文的性格比較孤僻,朋友不多,他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喝酒。
小五說,“大哥每次喝了酒就會到處亂跑,我想案發那天,大哥一定是又喝醉了,所以跑到山上,躺在地上,才會被車給撞死了。”
他用手掩面,表露出悲傷的神情。
趙志文愛喝酒、喝了酒發“酒瘋”這事村裡的人都知道,是不假。
但一個喝了酒的人能跑到距離村子十幾公里外的山上,他沒有騎車、開車,全靠步行,從山下走到案發地要一個小時,又是在夜晚,一個體力很好的成年人都費勁,更何況是一個喝醉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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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起案件最大的難點是時間,現在是四月初,距離趙志文的死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
監控、全球眼這些資料都被自動清除。
換句話說,2月7日案發時趙志文為什麼會去山上,和誰一起去?他是怎麼死的,這都很難查證。
·
警察去了村口。
村口有個涼亭,四五個婦女坐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
“老大(趙志文)說自己要拿七成,只肯給弟弟三十萬。”
“我那天看到他們打起來了,這兩兄弟過去就很少往來,現在更像仇人。”
“哎呀,我想起來個事情,有天我看到小五偷偷去了潘月娥家。”
“是不是啊,前幾個月,有天晚上,我看到老大也去了潘月娥家!”
這個潘月娥是什麼人?
她是住在村西頭的一個可憐女人,四十來歲,她有個丈夫,名叫徐順。
十年前,徐順在外打工時認識了個女的,於是拋下潘月娥一走了之。
一走就是十年,無情無義,而潘月娥一人留在家痴痴等丈夫回。
幾個婦女嘰嘰喳喳地說了十多分鐘,多是在罵徐順,為潘月娥鳴不平。
而警察瞭解到的情況是:
趙志文和小五都和潘月娥可能有些不尋常的關係。
·
警察去找潘月娥。
她正在院子裡和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說話。
那人是地產開發商的工作人員,“姐,六十萬這個價格真的很好了,你就把這房子賣了吧。”
地產開發商在收這一帶的房子,大多數人都賣了,可就是潘月娥一直不肯賣。
“我說了,我不賣!多少錢都不賣。”她抽著煙,提高嗓子。
這房子是徐順的,她還在等丈夫回來。
潘月娥將房地產公司的工作人員打發走,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警察。
警察告知她,趙志文死了。
聽到這個訊息後,潘月娥先是“啊”了一聲,而後呆在那裡,“怎麼死的?”
“意外,我們只是例行調查一下,我可以進屋和你談談嗎?”
潘月娥點點頭。
他們走過院子,院子裡有一口井,已經枯了,四處有一些盆栽。
衣架上晾著衣服,乾淨的襯衫,碎花裙子,看得出潘月娥是在城裡呆過的,有一些品味。
另一邊掛著一些臘肉、菜乾,窗戶上貼著窗花,但她將這房子佈置得整齊乾淨。
屋子裡的傢俱都有些年頭,但擦得乾乾淨淨。
桌上有茶水,幾包便宜的香菸。
潘月娥用玻璃杯給警察倒了一杯茶,而後點燃了一支香菸。
“你和趙志文的關係如何?”警察問。
潘月娥抽了幾口煙,想了想說,“他有來過我家幾次。”
“來做什麼?”
“我欠了他一筆錢。5000元,每三個月都要還他一點。”
潘月娥的日子過得很緊,去年的時候打牌輸了筆錢,於是就向趙志文借錢。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欠條,上頭的內容與她所說的相符,欠條是手寫的,字跡清秀。
下方有每一筆的還錢記錄。
2020年7月5日,已還1000。
2020年10月15日,已還700。
2021年2月5日,已還500。
……
“還剩下1000元就要還完了,沒想到他竟然……竟然死了。”潘月娥將煙熄滅,手微微發抖。
“你最後一次見趙志文是什麼時候?”
“2月5日,這天剛發工資,我就讓他過來拿錢。”
“之後就再沒見過?”
“對,後來我就聽說他失蹤了。”
“你聽誰說的?”
“聽小五說的。”潘月娥又拿起一支菸,從菸灰缸裡的菸頭來看,她的煙癮很大。
“你和小五是什麼關係呢?”
停頓了一下,潘月娥心想這事還是說了,“小五挺照顧我的,常會給我帶點好吃的,我知道他對我有好感,可是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有丈夫的。”
最後那幾個字她說的很小聲,似乎在她心裡也已經對於丈夫的回來、對於這段婚姻只存在渺茫的希望。
·
梳理一下這個案中案。
根據陳冬明的口供,他說發現趙志文的時候,他穿了很少的衣服。
案件是發生在冬天,那麼冷的天,趙志文為什麼就穿了一件襯衫?這不太合理。
不過如果喝完酒,覺得渾身發熱,把衣服脫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根據陳冬明的口供,在案發現場附近沒有找到男士的外套。
也就是說,趙志文應該是被某人開車送到半山上,然後把他衣服脫了,把他扔在路邊。
可這麼做又是為什麼呢?
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警察的心中產生——凍死。
這麼冷的天,夜晚山上的氣溫只有零度,趙志文喝得不省人事,又穿得那麼少,他就這樣躺在地上,就算沒有車經過,只要幾個小時,他就會有可能渾身凍僵、然後被……活活凍死。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這就有可能是一起極其細思極恐的謀殺案。
謀殺的方式是——醉殺。
趙志文愛喝酒,如果有人請他吃飯,在酒桌上不停地灌他喝酒,這人應該很瞭解趙志文的酒量,將他灌到一定的量,然後開車把他扔到半山少,再離開,讓趙志文在山上自生自滅,就有可能完成醉殺。
•
幾天之後,調查有了突破性進展。
在走訪村子附近的飯店時,有一家中餐店的老闆說了這樣一個情況。
2月7日那晚,有兩男一女曾經來店裡用餐,他們開了個包廂,點了一百多元的菜,可是酒要了很多。
老闆回憶說,“當時我進房間送菜,看到一個男的已經喝得大醉了,另外一男一女還是不停地勸酒,這哪是喝酒啊,簡直就是要命了。”
中餐店老闆回憶,一直喝到凌晨,他們店要打烊了,那個喝醉的男子被同行的一男一女架走。
是另外那個男的買的單,給了現金。
警察掏出趙志文、小五的照片給老闆辨認,“當晚來喝酒的是這兩個男的嗎?”
老闆看了很久,撓撓頭說,“不記得了啊,這太久的事了。”
餐飲店鋪每天接待的客人很多,又過去兩個月,老闆壓根想不起這三人的長相。
他只記得是兩男一女,年齡都是中年。
“哦!”老闆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夥計,“那件外套呢,外套在哪?”
夥計去了雜物間,取了一個塑膠袋來,裡頭有一件男士皮夾克。
“這衣服就是那三個客人拉下的,一直沒來取。”
警察小心翼翼地將這件皮夾克帶回,去法證部門做了檢驗,在衣服上有幾根頭髮,一些幹了很久的唾液體。
將唾液跡與化學藥水相融,分解。
化驗報告出來了,證實在衣服上的毛髮、唾液與死者趙志文的DNA相符。
這衣服是趙志文的,在2月7日案發那天,他曾經和一男一女在中餐店喝酒。
而那兩人極有可能正是對趙志文實施了“醉殺”。
•
就在此時,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小五失蹤了,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在趙志文的死亡案中,小五具有嫌疑,此時他突然不見,很有可能是嗅到了什麼風聲,畏罪潛逃。
警察去了小五的家。
小五是做海鮮生意的。院子裡有幾條發臭的黃魚,躺在泡沫箱子裡,警察伸手一摸,水是冷的。
這箱子裡原來是冰,冰化了融成水。
進入屋內,亂七八糟的,桌子上有幾張黃魚的送貨單,在抽屜裡找到幾盒避孕套。
錢包、手機、身份證已經不見了。
床上卻有剛洗好乾淨的衣服,再看衣櫃裡,掛鉤上有幾件外套。
旅行箱放在櫃子裡。
警察想,雖說手機錢包帶走了,可衣服沒少,還有一千多元的黃魚海鮮沒送。
這不太像是一個要逃跑的人該做的事,要跑,至少該多拿點錢、帶上旅行箱才是。
這個小五去了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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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問了幾戶人家,均無所獲。
警察在村子裡走著,聽到爭吵聲,一戶人家的門開著,是潘月娥家。
她正和地產開發公司的員工理論。
“姐,我們老闆說了,出到65萬,這個房子你賣了吧,這是全村我們給到的最高價了,這個價格真的很好了。”
“不賣,我不是說了嗎!我丈夫沒回來,多少錢都不賣。”
“你看這拆遷已經開始了,大家都走了,你一個女人住在這裡,太不方便了。”
“我住得好好的,我和你們說,你們拆遷千萬別弄的到處塵土飛揚,別斷水斷電,我這花草、我這家裡要是有什麼壞了,我把這發到網上,曝光你們。”
“姐,您別生氣,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潘月娥將那個房地產公司的工作人員轟了出去。
她看見了站在門外的警察。
“小五失蹤了。”警察說。
潘月娥愣了一下,“是嗎?”
“就是這幾天的事,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
“關於小五的事,我想問您幾個問題可以嗎?”
潘月娥緩了口氣,“進來說吧。”
院子裡又多種了幾盆花,那口枯井上的土翻新了,種了幾株夜來香。
·
到了屋內,二人在沙發上坐下,潘月娥習慣性地從桌上拿起煙。
旁邊就是個垃圾簍,裡面有倒掉的幾十根菸。
“煙抽太多,對身體不好。”警察說。
“都說吸菸有害健康,可我們衛生站的老醫生都抽,身體也都好好的,所以啊,生死由命。”潘月娥繼續抽菸。
“你在村裡的衛生站工作啊,那今天不要上班嗎?”
“那工作輕鬆,如果有病人要打針、掛瓶什麼的,打個電話,我就過去了。”
“原來如此。”警察笑了笑,客套之後,他進入正題,“小五這幾天有來過你這裡嗎?”
潘月娥想了想,“幾天前有來過一次。”
“他說了什麼?”
“哦,那話兒很奇怪,他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去外地。”
“去外地幹嘛?”警察很納悶。
“他說趙志文死了,自己有一百萬,想去旅遊,他說讓我陪他一起去,還說青海那買房子便宜,要給我買一棟,總之說的話是奇奇怪怪的。”
潘月娥在陳述這段事情的時候,語速平緩,聲調沒什麼起伏。
“那你怎麼回答的呢?”
“我能怎麼回答,當然是拒絕了他。警官,我是有丈夫的人,怎麼會答應一個男人這樣的要求。”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刻意拉高了聲。
“是,男人的嘴都是撿好聽地說。”警察附和,又問,“聽人說你的丈夫徐順有十年沒回家了,你們有聯絡嗎。”
潘月娥的臉抽動了下,“他有給我打過電話。”
“你丈夫在哪兒呢?”
“前一段他在雲城,他有說……他快回來了。”
當說到丈夫,潘月娥的情緒有了起伏,如同沉浸在自己喃喃自語的世界。
警察想,這個女人是有多愛她的丈夫,徐順已和情人在遠方快活十年,她卻痴痴守著家,連房子都不肯賣,也要等夫歸。
二人聊了有十多分鐘,依然是沒什麼線索,警察起身離去。
走的時候警察在櫃子上看到幾盒安眠藥。
警察心想,抽菸、失眠,這是要老得多快啊。
·
過了兩天,有一名中年女子到警察局報案。
她是小五的遠房表姐,說自己在昨晚收到了一條簡訊,簡訊內容這樣寫道:
“姐,我是小五,大哥是我害死的,為了錢,我一時鬼迷心竅,大錯已鑄,無法回頭。我想要出去躲一段時間,先去麻城呆一段時間,姐,對不起,別來找我。替我保密,切記。”
簡訊是用一個陌生的網路電話發的,那個號碼無法查證。
遠房表姐說,“警察同志,這事和我沒關係啊,哎呀,考慮了很久,我還是決定配合你們工作,你們可一定要幫幫小武,這人品性不壞。”
警察愣了一會兒,這事不對啊。
小五和這個遠房表姐有幾年都沒見面了。
一個畏罪潛逃的人,為什麼要給個不熟的親戚發簡訊?
手機裡還有幾條簡訊,是小五這幾年前給她發的。
內容如下:
2008年。春節。
“炮竹聲聲辭舊歲……”這內容是網上摘抄的。
2009年6月,“老姐,你要海鮮嗎,非長好的黃魚,幾十快一條,”
2010年8月,“老姐,聽說你兒子在海廠批發上班,有沒有路子,我這裡的東西很好!”
警察心想,這二人的關係很一般啊。
但他就是從這幾條簡訊中發現了蹊蹺。
·
在前幾年發的簡訊中,“非常好”寫成了“非長好”,“幾十塊”寫成了“幾十快”,“海產公司”寫成了“海廠”,此外標點符號該用句號的用了逗號。
小五隻有初中學歷,人比較粗,這些簡訊是他的真實水平。
而眼下這最新的一條——
“姐,我是小五,大哥是我害死的,為了錢,我一時鬼迷心竅,大錯已鑄,無法回頭。我想要出去躲一段時間,先去麻城呆一段時間,姐,對不起,別來找我。替我保密,切記。”
這條簡訊的邏輯清晰,還用了“大錯已鑄”“切記”這樣的詞彙,整個文學水平似乎上升了一個高度。
簡訊中特別點名了他在“麻城”,似乎是刻意引導警方將查案的重點轉移。
不對,這是一條有預謀的簡訊。
這條簡訊絕不是小五發的,而是另有其人,一個具有一定學歷、心思縝密的嫌疑者。
目的是故意讓警察轉移查案方向。
回想起之前餐館老闆說的話,2月7日,趙志文被一男一女灌醉。
那個女人,中年女人。一個與小五、趙志文關係都不錯的女人——
擁有自考大學學歷的“潘月娥”進入了警方的調查視線。
順著這個方向調查,發現這個潘月娥的經濟狀況確實不太好,網貸平臺有借款,雖然不多,但每個月都只能還上最低額度。
她平時抽菸、打牌,藉此打發時間,輸多贏少。
說到趙志文,曾在一年多前多次有轉賬給潘月娥,錢的數額加起來有三萬元之多,絕不只是潘月娥所說的5000。
而幾個村婦的“八卦”訊息說她和小五、趙志文絕不單單只是朋友關係,看到過那兩男人都曾在半夜三更從潘月娥家出來。
再查,
有家醫院的資料顯示潘月娥在一年多前曾做過墮胎手術。
一個獨居女人,為什麼會做這項手術?她背後的情人是誰?
小五依舊下落不明。
而這個潘月娥在這段時間從沒有離開過村子。
越來越多的資訊湧來,那些懷疑的思路漸漸清晰,但缺少一個明確性指向的證據。
此時警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曾兩次去潘月娥家,院子裡有一口枯井。
第一次去,枯井上是空的,第二次,上頭種了一株夜來香。
一個大膽地推測在警察心中產生。
·
第二天,約有四五個民警一同去了潘月娥的家。
開門之後,潘月娥神情有些慌張,她問,“你們要幹嘛?”
“潘月娥女士,我們懷疑你和小五的失蹤案有關,現在我們要進屋取證,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警察出示了搜查的檔案。
潘月娥強裝鎮定,把門開了,幾個警察進入屋內,小心地在房間裡蒐集一些證據。
潘月娥沒進屋,她在院子裡,搬了張椅子,在枯井邊坐著,從口袋裡取了香菸抽。
她的視線、她的身子、腳背向那口枯井。
這是嫌疑犯的一個本能反應,離對自己最不利的證據保持最近距離,但目光、腳背向證據,做好“隨時逃離”的本能準備。
警察再次確定,這口枯井裡一定有什麼。
他來到井邊,看著那鬆動的土、那井上的夜來香。
他用餘光瞄了一眼潘月娥,她有一個用手掩面的動作。
警察摸了摸那株夜來香,問,“這個井下有什麼呢?”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潘月娥說,“你到我面前和我說。”
“我想把這夜來香挖開,可以嗎?”
“這……這是我很辛苦種的花。你……你們……”潘月娥一直在顫抖,“不要碰它可以嗎?”
她依舊不肯轉頭看那口枯井。
“潘月娥女士,我一定要拔了這株夜來香,挖開這井下的土,可以嗎?”
此時的潘月娥面部表情很複雜,五官因為緊張而抽動,“不要……不要破壞這花,求求你,不要破壞這花。”
警察走到潘月娥跟前,“請你起來,我們要挖井,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潘月娥抓著警察的手,一直搖頭。
“請你起來!”警察的語調更加堅定。
他伸手拉潘月娥,潘月娥剛站起來,腿一下子軟了,癱坐在地上。
她被警察架到了牆角,眼睜睜看著警察將夜來香拔去,用鏟子一點一點挖開泥土。
而真相很快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挖了一會兒,發現有條床單包著什麼東西,開啟一看,床單內包著的正是小五的屍體。
然而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這口井很深,又挖了下去,在小五的屍體下又發現了一條用麻繩捆得嚴實的床單,那有些年代了,將麻繩解開,床單裡躺著一具森森白骨。
“這是你的丈夫徐順吧。”警察吃驚地問。
此時的潘月娥,那深藏十年的秘密被揭開。
她內心是複雜的,所有的委屈、悲傷、恐懼、絕望、那數千個夜晚的害怕不眠頃刻釋放,她撕心裂肺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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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長達兩日的審訊後,潘月娥完完全全交代了所有事情。
這其中包含不少她的情感史、命運以及轉變。
大約是在兩年前,她輸了筆錢,於是向趙志文借錢,她賭博成癮,有一就有二,趙志文一次次幫她,數額在三五千不等,有個三分利息。
看似不多,可她工資也就二三千,每月摳一點一點的都還不上。
有一個月她真的沒錢,趙志文找上門,看似客氣,手卻伸到了她的裙子裡。
賭債肉償,她成了趙志文暗地裡的情人。
她也想過跟著趙志文,意外懷孕,她去打了,趙志文一點安慰沒有,急著將她又按到床上。
而且趙志文的要求越來越過分,開始的時候一次抵500的債,到後來趙志文說太多,300,200,錢一點點地降。
“你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外面年輕女孩才多少錢。”
趙志文當她是什麼?
她心灰意冷,知道這男人不可靠,且在一次次不得已交往中對趙志文越來越生厭。
這個時候小五出現了,小五對她不錯,常會給她帶點好吃的,小五身上沒錢,但會幾百一千地給她,且不求償還。
她對小五是有感情的。
就在此時,村子拆遷,趙志文和小五因為拆遷賠款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
有一次小五說,“他哪裡當我是弟弟,恨不得他死,錢就歸我們了。”
“我們”,這句話觸動了潘月娥。
她在骨子裡恨趙志文,她學過醫,知道喝醉了,如果躺在一個天寒地凍的環境裡,是有可能凍死的。
這是一種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方式”。
於是她和小五策劃了“醉殺”。
她和小五將趙志文約到餐廳,假意和解,不斷地灌趙志文喝酒,趙志文喝得大醉,他們開車將趙志文扔在山上。
其實他們已經想好了說辭,要是警察問起來,他們就說,“趙志文自己說想去山上的,後來的事我們不知道。”
醉殺、凍死,趙志文是死於意外,他們只不過是勸酒人罷了,警察奈何不了他們。
可沒想到的是,趙志文的屍體竟然被面包車司機陳冬明開車撞了,且牽扯到另一案中案。
這事拖到兩個月後才發現,這更是幫了他們。
於是她和小五決定統一口徑,說自己最後一次見趙志文是2月5日,把所有的事撇得乾淨。
但隨著案件的深入調查,懷疑的重點側向小五,小五有點慌了。
“那個警察今天又來找我問話了,警察會不會知道了什麼?!”他想到逃跑,可他捨不得拆遷款,那可是一百萬。
“等拆遷款一到,我就走,你也要離開,我們各走各的。”小五說。
“各走各的,你不和我一起嗎?那錢你不是說要分給我的嗎?”潘月娥問。
“怎麼可能!那是我的錢。”小五說。
“還有,這事你是主謀,我只是……我只是幫你灌酒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小五又說,在大難臨頭的那刻,他和潘月娥撇清關係。
沒有我們,只有他。他心裡根本沒有我。
再次絕望的潘月娥,萌生了殺死小五的念頭。
她約小五來家裡,灌他喝下安眠藥,然後用被子捂死,她把小五的屍體捆好,埋在了枯井裡。
小五的“失蹤”能讓所有的人相信他是畏罪潛逃。
而後,警察居然找上門,問了她幾個問題。她胡思亂想著,警察是不是已經懷疑上她了?
在她心中揹負著更大的秘密,絕不能暴露。
她抽著煙,在經過一夜思考後,她用匿名網路電話給小五的遠房表姐用“小五”的名義發了一條簡訊。
她希望這條簡訊暴露,希望將所有罪推到小五身上。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個畫蛇添足的操作,讓警察將嫌疑的焦點真正對準了她自己。
在這兩日的審訊中,潘月娥顯得平靜,她不斷抽菸。
事已至此,那段十年前的真相也浮出水面。
當年徐順在外面有人,要和她離婚,要趕她走,在眼淚與絕望中,她用安眠藥、被子殺死了自己的丈夫。
而後她將徐順的屍體就埋在了自家的枯井中。
她在枯井上種了花,她在院子裡擺了盆栽,掛上菜和臘肉,佈置得乾淨,就像是一個“祭臺”——
留不住丈夫的心,但將骨頭永遠留在家裡,留在她身邊。
整整十年,每個夜晚,她坐在院子裡,喃喃說著話,“今天我做了什麼,要是你在,你會陪我麼?”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潘月娥知道自己肯定會被執行死刑,不過死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她的心在這十多年間,被徐順、趙志文、小五殺死了多少回。
·
合上卷宗,警察的心中五味雜陳。
沒想到一宗車禍騙保竟然牽扯出另一宗謀殺案,以及讓徐順這宗十年前的命案沉冤昭雪,真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
醉殺案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潘月娥在十年前就殺過人,當一個錯已經鑄成,如不悔改,就會有下一個錯連鎖發生。
那句話說的極是,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