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貝度和裡卡爾多,我又接到一個人數稍微多一點的巴西團,這次是七名巴西客人。三對夫婦,其中一對夫婦帶了自己的女兒。三位男士是生意夥伴,帶著自己的家眷,來中國旅遊,打算遊玩北京之後,去上海,再去日本和新加坡。
我沒有去機場接機,約好第二天在他們的酒店大堂見面。
客人們住在柏悅酒店,當我到達酒店大門口的時候,我沒有找到大堂,更沒有看到前臺,我面前只有兩部電梯,電梯前的服務生問我:您好,去哪裡?
我回答:去柏悅的大堂。
服務生告訴我酒店大堂在63層,並幫我叫了電梯。
電梯門開啟,給我的第一感覺,這酒店的視野太漂亮了,幾乎看不到牆,四周都是玻璃,位置又在CBD,俯瞰長安街,盡收眼底。
我在酒店大堂聯絡司機,確認司機的位置,這次客人多,可以用王師傅的車,他開的是豐田海獅,15座,我和七名客人乘坐,鬆鬆快快,非常舒服,王師傅人性格隨和,車費談好的話,王師傅從沒有非分之想,這是我欣賞的。
我和客人在酒店大廳見面,相互介紹後,其中那位帶著女兒一起來中國的男士,名字叫José,為了方便在後文中的表述,我採用譯音翻譯他的名字,我們就叫他老何吧。
老何說:團隊其他人都在吃早飯,我們在這裡等等他們。保羅,今天我們去哪裡?
我回答說:通常情況下,我們一天可以參觀兩個景點,但是走的路比較遠。你們昨天晚上下飛機,今天可能會疲憊,我建議咱們今天去長城,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在車上,我可以給你們介紹北京,介紹長城,你們不用走很多路。到長城後,還有上城纜車,還有下城滑道,都不費體力的。下午2點在長城腳下吃午飯,之後返回,到達酒店也要下午4點了,你們就可以休息,晚上你們自由活動,ok嗎?
老何說:ok,我有很多的疑問,會在去長城的路上問你。
我說:我會完全滿足你對中國的好奇心,你現在通知剩下的六個人,讓他們穿舒服一點的鞋。雖說長城有纜車滑道,但是上城上面,有很多臺階。
老何去通知其他人,我打電話告訴司機王師傅:我已經見到客人了,大約半小時後,酒店門口見。
老何帶著其他人與我見面,我們一起下樓,王師傅已經把車停在酒店大門口,門童為我們開啟車門,所有人上車後,我和王師傅說:您受累,上三環,路過大褲衩(中央電視臺),您開慢點,我讓他們看一眼。
當老何他們看到中央電視臺奇怪的造型,說:保羅,這個建築很有藝術感,很漂亮。
我說:這是中央電視臺,黨和政府的喉舌。
老何笑著和其他人說:看來共產黨並不是沒有變化的,陳舊的,他們的電視臺就很現代。
我被他們逗笑了,說:誰跟你們說的這個印象。
老何說:你看看這些路上的汽車,還有周圍這些建築,真的很現代化,來中國之前,我們認為中國人只能穿藍色,黑色,灰色的衣服,每個人都騎著腳踏車,在骯髒的小房子裡製作油炸蠍子。
他說這些的時候,態度是很真誠的,說明他們在自己國家裡,接收到的媒體關於中國的資訊,基本上都是負面的。
我當然不會因此而生氣,他們的這種觀念,並不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責任不在他們。而是他們西方媒體長年累月對中國的負面宣傳,讓他們的民眾有了這樣的印象或者觀念。
我覺得我有責任讓他們瞭解真正的中國。
我說:中國很大,有的地方落後,有的地方發達,就像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都是高樓大廈,很現代,但是也有不發達甚至落後的地區,你們能理解吧,就像你們巴西的聖保羅,里約熱內盧,是現代化城市,但是城市裡也有貧民窟,還有你們的亞馬遜原始森林裡印第安部落,沒有自來水,沒有市政電,也不能算髮達,對吧?
七個巴西客人都點頭認可我的觀點。
我接著說:所以,我,作為中國人,不能看見網上印第安人的照片,就認為巴西是個原始部落的國家,我看到聖保羅富人住的別墅,就像你們的家,都有游泳池吧,我也同樣不能認為巴西是個發達的國家。
我們不能看到一張圖片,一篇報道,就認為這個國家就是這樣的,即使圖片和報道是真的。
老何女兒說:我們在巴西,確實看到很多中國的負面訊息,但是我覺得中國有很多美麗的地方,我們也有強烈的好奇心,想看看中國人是如何生活的。
我說:那我給你介紹介紹北京吧。我們現在行駛在三環路上,北京還有二環,四環,五環,六環。北京人口2200萬,16個行政區。
老何他們聽得很認真,說:我們聖保羅也是2000萬人口。
我說:是的,聖保羅是巴西的工商業中心,北京是中國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科技中心,文化交往中心。
3000年前,周天子分封諸侯王,其中有一個燕王,就被分封在現在的北京這個地區,那時候,北京是一個諸侯國的首都,並不是整個國家的首都。
1000年前,遼代皇帝和金代皇帝設立北京為陪都,也就是國家的第二首都的意思。
直到800年前,元代把整個國家的中心,設立在北京,北京成為中國的真正意義上的首都。
所以說:北京有3000年的建城史,和800年的建都史。
元朝之後,明朝,清朝,都把首都設立在北京,雖然那時候北京的城市名稱不同,皇宮的地點有小小的變化,但是首都確實都是這裡了。(明初洪武,建文時期首都在南京)
中華民國的首都在南京,新中國的首都在北京。
老何問:為什麼有兩個中國?
這個問題不好解釋,但又不得不解釋!
我說:我必須明確一點,世界上就一箇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英語是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葡語是 República Popular da China,聯合國裡,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中華民國,就像之前的朝代更迭一樣,是過去的朝代了,跟現在沒關係。
老何說:明白了,就是和清朝取代明朝一樣,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了中華民國。
我說:是的,是的。
這話題可不能再繼續了,尤其臺灣那邊的一團麻,更不好解釋了。
我說:朝代更迭在中國發生過很多次,但是每次朝代更迭,皇帝雖然換人了,但是保護領土,保護老百姓的願望都沒有改變。其中有一個措施就是修長城。
老何問:中國的長城是什麼時候修建的?
我回答:最開始修長城,其實是春秋戰國時期,各個諸侯國在邊境修長城,為了防止鄰國入侵。中國的第一位皇帝統一中國後,把南方的長城拆掉,把中國北方的長城連起來,用來防禦北方的匈奴。
老何問:為什麼要花費人力和時間,拆掉南方的長城?
我說:中文裡有個詞叫“擁兵自重”,國家都統一了,皇帝派官員去管理地方,官員卻還保留著長城,如果官員控制了軍隊,皇帝都會擔心官員擁兵自重,對皇帝有威脅。所以,必須拆掉南方的長城。
漢朝取代了秦朝,也面臨北方匈奴的威脅,所以漢朝繼續修長城,但是漢朝的領土廣闊,皇帝就需要修更長的長城。
老何說:理解,非常有意思。
漢朝之後是三國,晉,再之後的300年,中國這片土地上就比較亂,也就是五胡亂華的時代,匈奴人和其他遊牧民族佔據中國大部分土地,也沒有人再修長城,之後隋唐,也沒有大規模修建長城了,因為不需要,唐朝很強大,也很包容,那是個自信的時代。五代十國基本沒有修,宋朝也沒休,因為當時和宋朝同一時間存在的金和遼,佔據著中國北方,他們本身就是遊牧民族,修個長城防禦自己嗎?再之後,就是蒙古人的元朝了,他們更不需要修了。趕走蒙古人的明朝,需要修!從建立明朝開始,一直到明朝的中後期,都在修長城,後期是因為實在沒錢了,才放棄修長城的。我們現在看到的北京周邊的長城,基本都是明朝修的。明朝之後的清朝,本身就是北方遊牧民族,也不需要修建了。中華民國也沒有修,但是長城卻發揮著作用,1933年,長城會戰就發生在密雲的古北口。1958年,八達嶺長城對中外遊客開放,1987年長城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七個巴西客人聽我說完這一大段,暈了,完全理不清到底什麼時候修的長城。
我給他們用最簡單的語言總結:秦朝,漢朝,明朝大規模修建長城。其他朝代,不修建或者小規模修建長城。
老何問我:那我們今天去八達嶺長城嗎?
我翻出手機上的照片,給他們看,分別是八達嶺長城和慕田峪長城。
讓他們自己選擇,七個巴西人異口同聲地說:我們去慕田峪長城。
哈哈,這個方法屢試不爽,外國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司機王師傅開車很穩,到了慕田峪停車場,我去買票,票包括了門票和擺渡大巴票,每人60元,價格挺合理的。
帶他們進入慕田峪長城景區,路邊有商業街,老何一家人問我,可以買這裡的商品嗎?
我說:可以呀,價格虛高,你需要降低攤主的價格,用你認為合理的價格買。他們沒有別的收入,你們到這裡旅遊,讓他們掙一點點錢,也是可以接受的,我更希望你把付給攤主的錢,當成是你對攤主的一種幫助。
幾位男士都表示理解,女士們沒有說話。
坐上大巴車,他們就開始興奮了,因為離長城越來越近。
我帶他們成坐纜車,登上了長城。
4月中旬的慕田峪,滿山遍野,都是盛開的杏花,雄偉的長城伏在峰巒之上,歷經風雨,蜿蜒曲折,未改分毫。
這一剛一柔,一陰一陽,展現出了天地之間壯美的畫卷。
有些杏花已經凋謝,長出了小小的,就像黃豆那麼大的青杏。
當年蘇軾寫的《蝶戀花 春景》,裡面有一句“花褪殘紅青杏小”,老蘇真的沒騙人,杏花那淡淡的粉紅色褪去後,就能看到“青杏小”了。
巴西客人問我這是什麼花?
我說:這是杏花,野生的。
女士們不停地稱讚:太美了,非常非常美。
當客人們站在長城之上,他們一致認為,長城才是真正的工程,古代的奇蹟工程。
我給他們指遠處山脊上的長城,他們非常的震驚,問我:那麼遠,那麼高的山脊上,也和這裡一樣,是長城嗎?
我說:是的,明朝人修長城,從中國的東邊鴨綠江,到中國的西邊嘉峪關,全長8000公里。可以利用自然天險就利用大自然,沒有天險利用,就人工修築長城。把中國北方,用長城防禦起來。
老何說:太偉大了,古代沒有起重機,沒有卡車,中國人是如何把巨大的石頭運到山頂上的呢?太不可思議了,太神奇了。
我說:我見過修長城的。
老何說:現在還在修長城?
我說:是啊,有些長城段損毀嚴重,要重新修好,對遊人開放。
老何說:那你說說,現代人如何修長城?
我說:首先是小型的挖掘機從山下到山上,修出一條路,土路就好,不用瀝青混凝土。之後利用騾馬牲畜,把做好的長城磚運到山上,山上的工人接收到磚塊後,就開始砌磚。和幾百年前方法一樣。
老何說:中國人把大問題,分解成小問題,再一個一個解決。
我說:是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務,只要低下頭,彎下腰,腳踏實地去做,終能做成!
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巴西人體力也還好,走了5個敵樓,問我:前面是不是都一樣?
我說:是的,前面還是臺階,還是敵樓。
大多數的客人們都在50歲以上,體力也不充沛,我就帶他們坐纜車下山。
走到停車場,大約下午2點,我和巴西客人商量:我們在這附近吃午飯吧,要是回北京市裡吃就太晚了。
客人們也同意。
司機王師傅開車離開慕田峪景區,大約15分鐘,停在一家飯館門口,老闆娘熱情地和我們打招呼。
我說:9個人,安排個包間。
我對客人說:附近吃飯的地方不多,司機師傅和我們一起吃飯,可以嗎?
客人們說:當然了,沒問題。
我們坐好點餐,老闆娘說:我們懷柔的虹鱒魚特別有名,您要不要嚐嚐?
我問老何:淡水魚可以接受嗎?(巴西人吃海魚)
老何還處於在長城上的興奮狀態,說:我們在中國,我們在長城,我們要吃中國的本地的食物。
我和老闆娘說:先來8個啤酒,再來1個可樂給司機,之後你們家的特色菜都上來,不要內臟,不要辣,不要雞頭雞爪豬蹄,總共8個主菜,2盤子蛋炒飯,您掌握吧。
老闆娘說:好,好,那你跟我去挑魚。
我挑了一隻2斤重的鮮活的虹鱒魚,老闆娘當場用木棒把魚砸暈,讓巴西人看了,就拿到後面去收拾了。
老何問我:那位女士為什麼當著我們的面,殺死那隻魚?
我說:中國人喜歡吃鮮魚,當咱們面,殺死魚,她留著這殺死的魚也沒有用了,肯定就是給咱們做了這魚,女主人的意思是不騙咱們,讓咱們吃的都是新鮮的魚。
老何說:中國人有意思,把這樣理所應該的事情,刻意地展現給客人看。
我說:是啊,有些人,有些餐廳,為了獲得更高的利潤就騙客人。
老何說:理解的,理解的。所以這裡的女主人就讓咱們看到她的行為,告訴咱們她沒有欺騙。
我說:是的,語言是多餘的,行動是真實的,你看到她的操作了,你自己就信了。
飯菜陸續上桌,紅燒肉燉豆泡,粉蒸排骨,小雞燉蘑菇,烤虹鱒魚,是4個主菜,之後還有4個冷盤,兩份蛋炒飯,老闆娘還送了一大盤子炸薯條,我和王師傅,還有七位巴西客人吃的非常滿意。
結賬的時候大約是600元左右,記不太清了,只是記得當時感覺這價位可以接受。
老闆娘遞給我一張卡片,說:你下次帶人來,還來我們家,我們每桌送一條烤魚,每人送兩瓶啤酒,你看行不?
我說:好,我只要帶人來慕田峪,就安排在你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