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順帝至元年間,淮安有個叫劉岐山的大戶,家中有一女兒名喚翠翠。翠翠天資聰慧,容貌俊秀,很小的時候便能寫詩作對。劉岐山很疼愛女兒,不願違揹她的志趣,便送她去學堂上學。
翠翠同學中有個叫金定的,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二人經常在一起讀書,一來二去互生情愫,暗暗私定終生。
轉眼翠翠已經十六歲了,劉岐山便不讓翠翠再去學堂了,而是打算給他說門親事。翠翠得知後傷心拒絕,整日以淚洗面。劉岐山覺得奇怪,再三追問女兒緣由。
翠翠說:“我與金定情投意合,非他不嫁。”
劉岐山知道金定家中一貧如洗,父母都是農民,確實有點門不當戶不對。但既然女兒喜歡,還是決定讓媒婆去說親。
金定的父親金光自知配不上劉家,也拿不出聘禮便一口回絕了。媒婆有些不悅,說道:“劉家父母已經同意,不要辜負翠翠的一片痴心,錯過這大好姻緣啊。聘禮的事,劉家應該不會計較的。”
金光聽後大喜,這才同意。過了幾天,劉岐山親自來金家登門拜訪,劉岐山說:“談婚論嫁如果要論家財,那是蠻夷之人的做法。我們挑女婿只要女兒喜歡就行,金定與翠翠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只是我怕翠翠嫁到你家吃不了貧窮的苦,不如讓金定入贅到我家如何?”
金光說:“那是最好,不管孩子在誰家,都是一樣的。”
於是兩家選了一良辰吉日,讓翠翠與金定拜堂成親,婚禮那天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翠翠與金定倆婚後夫妻伉儷,如膠似漆,十分恩愛。可是好景不長,一年後張士誠起義造反,翠翠不幸被張士誠的部下李將軍擄走。後來張士誠割據一方,與元朝握手言和,支援元帝。從此江淮地區才得以太平,道路暢行無阻。
金定想念妻子,便決定辭別父母和岳父母,去尋找妻子,發誓找不到妻子絕不回家。
金定打聽到李將軍駐守在湖州,便不遠萬里前往。一路上盤纏用盡,風餐露宿,不得已只能乞討為生,但他從未放棄過希望。
金定來到湖州後,來到李將軍府第,猶豫躊躇不敢進去。看門人見了他,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金定說:“我是淮安人,戰亂時與妹妹走散了,聽說妹妹在貴府中特不遠萬里前來尋找。”
看門人又詢問了他妹妹的姓名容貌年紀,得知正是劉將軍的寵妻劉夫人,於是就熱情的請金定進屋就坐。金定向李將軍先是拜了兩拜,然後聲情並茂地講述了前來的緣由。李將軍是一介武夫,對金定深信不疑,於是就讓翠翠出來與哥哥相見。
翠翠見了金定,眼含淚水,有一肚子的話要與金定說。但卻只能以兄妹相稱,心中既無奈又心酸。二人只是說了些家中之事,得知父母安好後便沒再說什麼。
李將軍見小舅子來了,心中欣喜不已,便讓人送來新衣服讓金定換上,並且安排了房間讓他休息。
第二天,李將軍來找金定說:“既然翠翠能識文斷字,相比你也不差吧。”
金定說:“讀書是立身之本,四書五經都讀過,吟詩作對不在話下。”
李將軍說:“生逢亂世,我小時候沒書讀,長大沒文化。現在名聲大噪,趨炎附勢的人絡繹不絕,需要找了書記官替我接待,不知你是否願意?”
金定知道這是留在府裡的大好機會,便同意了。今生才貌雙全,處理事務盡心盡責,人們都對他讚口不絕。李將軍發現小舅子是個人才,更加器重他。
只是,金定與翠翠待在同一府中卻不能相見,心中不免悲傷。金定便寫了一首詩包在衣服裡讓僕人送去給劉夫人,說是衣服破了需要補補。
翠翠解開衣服發現了那首詩,讀後內心傷感萬分,又寫了一首回送給金定。
金定看了詩,心中更加傷感,知道翠翠想要以死相報,今生無緣再做夫妻了。久而久之,憂鬱成疾,金定身患重病臥床不起。翠翠得知後,再三請求去照顧金定,李將軍才准許。
翠翠寶珠金定滿眼淚水,含情脈脈。金定臨死前能再與心愛之人擁抱一次,已經心滿意足,長嘆一聲命運不公便溘然長逝了。李將軍痛失愛將,傷心不已,便把金定葬在了道場山腳下。
翠翠思念金定,夜不能寐,患上重病奄奄一息。臨死前翠翠對李將軍說:“我在外瓢潑,孤苦無依,現如今哥哥也離我而去。我死後請把我葬在哥哥身邊,我們兩有所依託,不至於變成孤魂野鬼。”說完便斷了氣。李將軍遵從翠翠的遺願,把他葬在了金定墓旁。
後來,朱元璋稱帝建立明朝,張士誠一黨也被殲滅。之前翠翠家有個僕人名叫顧旭,後來出來經商。一次,顧旭來湖州,偶然經過道場山下,看到一間豪華的別墅,屋舍儼然,門前槐柳掩映。顧旭看到有兩個人在門口站著,想去討口水喝。走近一看,竟是翠翠與金定。
夫妻兩見了顧旭熱情地請他進屋就坐,詢問他關於老家父母的情況。顧旭說:“自從你們走後,劉家與金家合為一家,雙方父母依舊健在不必擔心。”
翠翠哭著說:“兵荒馬亂,我被李將軍帶至此地。丈夫前來尋我,李將軍不願棒打鴛鴦,便成全了我倆,還給我們建了房子。你今晚在我家暫住,明日你把書信帶回去給二老。”
顧旭急忙點頭答應,當晚翠翠夫妻倆備了豐盛的酒宴款待顧旭,第二天顧旭便帶著翠翠的書信回去了。
劉岐山看了女兒的書信,沒想到女兒還活著,心中喜出望外。隨即僱了一隻船,帶著一僕人趕往湖州。劉岐山來到夫妻倆往日的住處,哪裡有什麼大別墅,眼前的只有兩座荒草叢生的墳墓。
劉岐山詢問當地人得知,這裡是李將軍夫人劉翠翠和金定的墳墓,並沒有人居住。劉岐山驚愕不已,急忙拿出書信一看,竟是一張白紙。劉岐山在女兒和女婿的墓前痛哭流涕,說道:“女兒啊,你讓我千里迢迢來這裡,無非是想見我一面,你在哪裡?”
當晚劉岐山露宿墳前,三更時分有兩個年輕人,挽著手來到劉岐山面前,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真是金定和翠翠,翠翠把這幾年的經歷詳盡告訴了父親。
劉岐山說:“本來想接你們回去享福,沒想到你們雙雙客死異鄉,只能把你們的屍骨帶回去了。”
翠翠哭著說:“女兒不孝,請父親把我們留著這裡吧。我們喜歡這裡的寧靜,靈魂也得到安寧,不宜再興師動眾遷墳了。”說罷抱著父親放聲大哭起來。
劉岐山猛然驚醒,才發現是一場夢。第二天,劉岐山請來工匠在那裡為女兒女婿建了一座祠堂。就這樣,翠翠與金定在陰間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