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金庸、古龍、梁羽生引領了武俠時代,可是他們加起來卻不如一本《水滸傳》?
這個問題的答案用兩點就能說明,一是《水滸傳》解釋了大俠們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二是證明了大俠殺了人也要伏法,官府不是擺設。
《水滸傳》蘊含了許多元素,武俠就是其中之一。
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就是這群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的糟老漢們刻在桌子上的“早”。
可是這群好漢們在江湖中又過得是什麼日子?
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生的玉樹臨風,又在體制內工作,武林中不乏魯大師這樣的好友,家裡還有貌美如花的賢妻,與三進三出的院子,就連丫鬟都長的盤靚條順。
然而林沖得知高衙內調戲他娘子後,雖怒氣沖天,恨得咬牙切齒,但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裡咽,砸砸桌椅板凳出出氣。
若是這件事放在金、古、梁的武俠中會怎樣?
《倚天屠龍記》中武當七俠中的殷六俠殷梨亭,他與峨嵋派的紀曉芙早已訂下婚約,殷梨亭對此段戀情甚是看重。
可是在山上長大的紀曉芙,每天見得不是尼姑、道士,就是高山流水,生活的圈子一眼就能望到頭。
當她碰見英俊瀟灑的魔教護髮楊逍後,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男人,並與他私定終生,還生下了女兒楊不悔,全然不顧殷梨亭的感受。
按正常來說,殷梨亭這隻舔狗應該沒什麼人生起色了。
不過當他與其他名門正派圍攻光明頂,手腳俱斷後,竟然有楊不悔徹夜不眠的照料,二人還發展出來忘年戀,生活甜如蜜。
殷梨亭的傷也被張無忌用黑玉斷續膏治好了,又成了一個全須全尾的全乎人兒。
林沖呢?他也想這麼快意恩仇,可他被社會逼成了階下囚,直至落草為寇。
他沒去找高衙內的麻煩,但麻煩依舊貪戀嬌妻的美色,以他爹高俅的官威迫使陸謙成為他的幫兇,誘騙林沖帶刀進入白虎節堂。
當他知道這是一個局後,得到的結果是丟了工作,沒了老婆,充了軍。
押送的路上被兩個小衙役欺辱,腳都出血泡了還要在野豬林取他性命,幸得魯智深及時搭救才活了下來。
到了滄州,找了關係,使了銀子,才免去了一百殺威棒。
本想好好當差,可風雪山神廟又被人加害,林沖殺了人,正當社會容不下他,他只能被逼上梁山。
林沖沒有殷梨亭的好運,也沒有狄雲的福氣。
狄雲被萬震山父子陷害入了獄,天天受刑捱餓,但是他有獄友丁典,兩人成了生死之交,丁典還傳授了他武林絕學神照功。
出獄後,狄雲又被血刀老祖抓上雪山,不但沒被落花流水四位大俠殺死,還成了血刀老祖的徒弟,意外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舉成為絕世高手。
除此之外,他與小師妹戚芳有緣無份,沒了白月光,可他得了硃砂痣水笙,一個更美的美人兒。
這就是大俠,他們總被上天眷顧,逢凶化吉。
官府更是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殺了人,犯了法,他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張無忌不會擔心掉下山崖。
因為燒火僧身上有九陽真經,可以治好身上的玄冥寒毒,還可以學到絕世神功,出來就當教主。
《水滸傳》中解珍、解寶也有一身功夫。
但他們攀爬山崖,被亂箭射死,掉入懸崖沒有山洞,更沒有高手,只能化為兩具沒人搭理的白骨。
《天龍八部》中的喬峰是一代大俠。
他面對數十萬政變的遼兵,可以使出一整套降龍十八掌,一個人壓制住造反的兵,讓遼王重新奪回王位,他自己也被封南院大王。
當中原武林和宋朝當局與遼國起紛爭後,喬峰可以犧牲自己一人,換得兩國相安。
而在《水滸傳》中呢?
武松、扈三娘、阮小二、阮小五,哪一個不是響噹噹的豪傑,武力值也是天字號、地字號中的佼佼者。
可是他們面對也是一群山賊組成的方臘卻都失了性命,他們躲不過刀砍、馬蹄與暗器。
他們都是普通人,他們沒有以一己之力攪動風雲的能力,有時候連性命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他們也想快意恩仇,他們也想相濡以沫,他們也想歸隱山林。
武松用“法”替大哥報不了仇,用武力殺了人,難逃牢獄之災,武松沒有快意恩仇嗎?他做了,可他成不了喬峰。
扈三娘為祝家莊出頭,矮矬王英看上了他,宋江綁了人家,逼她與王英成親。
若不同意,擺在扈三娘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香消玉殞,一條是供好漢們享用,扈三娘不渴望相濡以沫嗎?她努力了,可她成不了王語嫣。
盧俊義好好的一個富二代,被宋江、吳用賺上梁山。
自己的大好前程和美好生活沒了,盧俊義不想歸隱山林嗎?他太想了,可他不是楊過,更沒有小龍女。
至於錢的問題,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難題幾乎沒有在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武俠中出現過。
令狐沖一華山窮小子,卻有喝不完的花酒;李尋歡一小小探花,結交天下英豪,酒宴從未斷過;蕭十一郎一盜賊,不但沒有被官府追捕,反而抱得美人歸。
《水滸傳》中呢?
黑旋風李逵為了買兩條魚招待哥哥宋江,沒有錢向人賒賒不來,還被浪裡白條張順當落水狗一樣教訓。
魯智深為了解救金翠蓮,自己身上沒錢,向打虎將李忠借。
李忠摳摳搜搜的掏出二兩,不是他不想行俠仗義,是因為他的錢也是賣藝賣膏藥,一把鼻涕一把淚賺來的。
楊志好歹是將門之後,與林沖大戰三百回合不落下風。
可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淪落到賣刀求生,被地痞流氓欺負只能忍氣吞聲。
這才是江湖,這才是武俠,《水滸傳》的武俠是現實,是人性,是我們身邊的無奈、無情,更是我們一輩子的生活。
江湖沒有那麼多浪跡天涯,沒有那麼多郎情妾意,吃什麼,穿什麼,住哪裡,都是壓死駱駝的稻草。
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武俠就像我們曾經嚮往的浪子。
只能短時間流行,卻不可能成為長久的存在,正如非主流變成文化的符號一樣,人們記住的只是符號,而不是《笑傲江湖》、《小李飛刀》與《萍蹤俠影》。
因為沒人會當都市叢林中一輩子的行吟詩人。
我們都是計較金錢與人情的俗人,詩和遠方終究抵不過眼前的苟且。
畢竟成年人的生活沒有“容易”二字,就算是浪子也免不了煙熏火燎,逃不開朝九晚五,即使是大俠也逃不脫柴米油鹽,期盼著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