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看花開,領悟花是一團火,它為你帶路,跨過去就是春天。
花是冬天一團火。當我寫下這個題目,眼前又浮現出多年前在北極圈大雪原上看花開的情景。
我永遠忘不了,我們騎著雪地摩托,披著漫天雪花,在拉普蘭大雪原上飛馳,零下四十幾攝氏度嚴寒,十幾米厚的雪層和身邊掠過高大挺拔的北極松。突然,遠處白色雪原上冒出一叢叢紅色,如同跳動的火焰,一群馴鹿正安詳地在旁邊啃吃著地衣。我們遠遠地把車子停下來,欣賞北極圈內冰天雪地花開的奇異美景。陪同前往的倪米寧先生告訴我們,這種在冰天雪地裡盛開的花有勿忘草、虎耳草、蠅子草、蒲公英、北極罌粟花等一百多種。其中,北極罌粟花開得最豔麗,花枝從厚厚的積雪中伸出,朵朵環形花迎著太陽方向怒放。我們停車不遠處就有虎耳草、蒲公英和北極罌粟。看著面前冰天雪地裡向著太陽怒放著的北極花草,如一團團火燃燒在荒無人煙的北極圈大雪原上,我們欣賞北極花草,更是看到了嚴酷環境中生命的依然活躍、執著與堅強。
北極圈大雪原上看花開,畢竟偶然。冬日裡看花開,領悟花是一團火,更多是在自己的小花園裡。我記得有一年,夜裡落了大雪,早起世界皆白,花園裡的臘梅花、紅梅花披著厚厚的白雪,從枝頭白雪中探出腦袋,與披著白雪的六道木花、薔薇花以及掛著橙子披滿白雪的橙子樹,在雪後微弱的晨陽裡,共同營造了冬日花園獨有的景色,特別是含苞欲放的紅梅在一片白色中分外耀眼,讓人不由得吟誦起“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的詩句。有些怕冷的花木如君子蘭、鴛鴦茉莉、長壽花、蟹爪蘭、龍船花、石斛蘭、玫瑰花、三角梅、秋海棠、五彩芋、乒乓菊、朱槿花、大麗菊等,我已全部移進室內,此刻,露臺室內玻璃窗上一層一層霜花,有氣無力的陽光從霜花間隙射進來,如溪水般從花木葉子上、花瓣上流下來。這時,花是放慢腳步開的,石斛花從夏到秋,進入寒冬依舊花兒成串在長長的花枝上伸展。長壽花、金魚吊蘭,老花謝了,新花又吐出新蕾,如微弱的一點點火苗。蟹爪蘭是一位詩人朋友十幾年前送的,都是在臘月或春節時開花的,窗外邊寒風呼嘯,它依著視窗,不聲不響地把花從眾多葉片上垂下來,紅紅的,一片一片,看著花開,這時讓人真正感受到了花是冬天一團火的境界。
冬天在自己花園裡看花開,不論室內還是室外,與春天看花開,完全是不同的兩種感覺。春天,所有花都在室外,萬木蔥籠,蓬蓬勃勃,連不知名的小野花都從石縫中探出腦袋,尋找開放的天空。這時看花蓬勃,感覺自己的生命也青春蓬勃。而冬天呢?萬木凋零,黃葉落地,活著已經艱難,開花更不易。即使移進室內的花草,也與春天時不可同日而語,此時大都進入休眠狀態,不能施肥,也不能多澆水,它們的開花都是艱難中生命在延續的燦爛。花是冬天一團火,看著室內室外的花開,既讓人享受到大自然美的審美愉悅,更感悟到人生漫漫路,既有春天的蓬勃,也有冬天的花開,這才是完整的人生。
是的,冬天花是一團火,這團火的確是讓人感悟之火。2016年我在阿根廷的莫雷諾大冰川看到的花開更讓人讚歎不已。這天,我們乘著遊船圍著大冰川觀賞晶瑩剔透的白色世界,看著綿延270多公里的藍白大冰川,崩塌的冰塊轟鳴著順江奔流而下,我穿著厚厚羽絨服仍擋不住寒意襲骨。儘管如此寒意逼人,許多遊客仍是長槍短炮對著大冰川猛拍。我一轉身時,一團火光突現眼前,呵,不是火,是怒放的紅花,一叢一叢紅花在冰凍的湖岸,與大冰川相隔不到幾十米,與冰川共存。紅色與白色面對著面,冬天與春天面對著面。截然相反的季節收進同一個鏡頭,強烈對比的色彩繪在同一幅畫卷。我不僅讚歎大自然絕妙奇觀,更在這冷色與暖色同框的景色面前,引發對人生的無盡遐思。人生在世,甘苦寸心知。遇到寒冷酷冬,有什麼失望和可怕呢?即使面對冰川般的困難,花是一團火,為你帶路,跨過去就是春天。
花是冬天一團火,燃燒在心中的不滅之火啊。(田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