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翼下方依次閃現
就像一串故友的名字
被一位陌生人逐一提及
而大海如同久違的母校
培養出了眾多傑出的人才
——那些散落在岸邊的港口
給世界帶去了溫暖和繁盛
——蔡天新
讀書與旅行,都是現代社會人們瞭解和感知世界的方式。讀書的意義在於思考,旅行的意義在於發現。有著數學家、詩人、散文遊記作家等多重身份的浙江大學蔡天新教授撰寫的隨筆作品《歐洲人文地圖》《美洲人文地圖》兩書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上市以來不僅得到多位文化學者的推薦,而且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
《歐洲人文地圖》是蔡天新教授有關歐洲45個國家和地區的遊記隨筆集,《美洲人文地圖》則是關於美洲38個國家和地區的旅遊隨筆,兩書共同構成一套了解西方文化的小系列。不同於主要景點打卡式的一般遊記,作者的隨筆將現世和歷史相結合,將人物與故事相關聯,不僅將各國特色與歷史文化融於一體,還把人文故事娓娓道來,既有客觀的描述,也有主觀的感受,從中可以看到作者細膩的筆觸、開闊的思維,數學家的冷靜、詩人的浪漫。書中除了有料有趣的文字,還搭配大量作者的私藏攝影照片,讀起來就像是一位老朋友在分享他的所見所感,是瞭解歐洲、美洲歷史文化的通俗作品。
理性學者的感性表達
作者蔡天新曾是少年大學生,山東大學理學博士,專攻數論,現任浙江大學數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求是特聘學者。在這樣的學術背景之外,他還是詩人、隨筆和遊記作家,已出版文學和學術作品30餘部,被譯成20多種語言。30餘次應邀參加世界各國文學節,做客日內瓦和巴格達筆會,參加法蘭克福、蒙特雷和加拉加斯國際書展,央視“朗讀者”節目及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2013年獲貝魯特Naji Naaman詩歌獎,2019年獲達卡Kathak詩歌獎。他曾20餘次遊歷歐洲,抵達冰島以外的所有歐洲國家;也曾在北美訪學兩年,七次遊歷拉丁美洲,受邀參加七個國家的九個詩歌節。
這樣豐富的工作和生活體驗,使得他的作品豐富、有趣,既有著學者的理性嚴謹,又有著作家的感性風趣。作家莫言評價他“本是山大數學系的高才生,現在依然執著於發現數的奧秘,他的詩與文同樣寫得很好,這是個小小的奇蹟”。詩人( 普利策獎得主)弗洛斯特·甘德(Forrest Gander)則說他“是個寫作動物——跨越了各個領域”。作家畢飛宇對他的文字讚賞有加,“我喜歡在旅途中閱讀蔡天新,尤其在飛機上。他的文字很像窗外的風景,高、遠、亮,或者黑。蔡天新在誘惑我們遐想。”而導演賈樟柯“願意放棄去布宜諾斯艾利斯(參加電影節)的機會,跟你(蔡天新)交換,去安第斯山中的麥德林!”詩人西川說:“他(蔡天新)敏感,但不是那種富於侵略性的敏感;他對於逸事和小知識的趣味形成了他的淵博,但這種淵博不同於那種考據式的淵博……他不會伸出一雙粗暴的手一把將你抓住,但如果你被他抓住了,你便無法逃脫。”
讀書、旅行、寫作
關於寫作《歐洲人文地圖》《美洲人文地圖》等一系列隨筆作品,蔡天新教授曾在一場讀書會上分享了他了解和看待世界的視角及方法。
他認為,自荷馬以降,歐洲為人類文明所做的貢獻是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不能望其項背的。歐洲是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工業革命的搖籃。但進入到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以後,歐洲的衰退也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在歐洲內部,也呈現出不同的發展風貌,但正是各個國家迥然有別的民族個性、文化傳統和風土人情,才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多彩多姿的真實的歐洲。
而美洲是蔡天新在亞洲之外逗留時間最久的大洲。除了對美洲豐富的遊歷,促使他寫《美洲人文地圖》的原因是陸地比海洋更容易讓人親近,內容也更為豐富。難點在於,無論是否去過美洲的每個國家、每座島嶼都需要深入瞭解,並對其中的亮點有所挖掘和呈現。幸好,寫作尤其是富有想象力的寫作也是一種學習、研究的過程,甚至比一般的閱讀效率更高,且更容易存入記憶的寶庫。
私藏攝影照片帶來閱讀驚喜
《歐洲人文地圖》《美洲人文地圖》兩書的編排形式也非常富有韻味。作者將兩書根據地域特點都劃分為六個板塊,每個板塊中包括若干個國家和地區,作者從自然地理講起,涉及著名人物、歷史故事、文學藝術等方面,特別是在每一個國家(或地區)最後,增加一張“國家名片”,將該國面積、人口、首都、河流、民族、語言、宗教、貨幣、旅遊關鍵詞等資訊一網打盡,知識性、可讀性很強。
同時,兩書四色全綵印刷,書中圖文並茂,配合了大量圖片,其中大部分是作者的私藏旅行照片,十分珍貴。書中每個國家後的資訊頁中都有一幅該國主要城市的路線圖,兩書封面上還有設計師專門繪製的手繪圖,形象生動,特色鮮明,足以帶來閱讀的期待和驚喜。
序
歐洲是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文藝復興、啟蒙運動和工業革命的搖籃。可是,進入到20世紀20年代以後,歐洲的衰退也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在歐洲內部,“有些社會比別的社會發展得好”,《地圖的力量》作者丹尼斯·伍德寫道。然而,正是各個國家迥然有別的民族個性、文化傳統和風土人情,才為我們展示了一個多彩多姿的真實的歐洲。
法國小說家、《紅與黑》作者斯丹達爾在《拉辛和莎士比亞》一書裡這樣寫道:“我們相信,巴黎一個晚上流傳的笑話,比起整個德國一個月流傳的還多。”對此,年長的德國詩人歌德並沒有駁斥,反而讚賞有加,“法國人就像數學家一樣,無論你說什麼,他們都能把它翻譯成自己的語言,並且立刻成為全新的東西”。儘管在拿破崙和希特勒時代,法國和德國相互侵略過,法德軸心說仍然是歐洲外交的一個重要環節。
在歷史上,英國人對人類文明的貢獻絕不比法國人或德國人少。可是,在音樂和造型藝術方面,盎格魯一撒克遜人卻略為遜色。而在航海和探險領域,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走在全歐洲的前列,他們的藝術表現力和生活情趣也無可挑剔。與此同時,伊比利亞半島卻未曾貢獻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或哲學家。在學術研究和引領時尚方面,義大利人是拉丁民族裡唯一可以與法國人相抗衡的,後者只是憑藉殖民地的擴張和語言優勢稍占上風。
再來看看東方那個龐大的帝國。一方面,19世紀以來的俄羅斯文學、音樂和芭蕾舞使得歐洲的知識界為之陶醉。另一方面,西歐甚至東歐對於俄國曆來存有懷疑和懼怕。隨著蘇聯的解體,“冷戰”時代結束,捷克斯洛伐克一分為二,南斯拉夫這個當年唯一敢於對抗老大哥的國度一分為六,歐亞大陸一下子多出二十個國家。即便在西歐,愛爾蘭共和軍、義大利黑手黨和西班牙埃塔組織也在一定程度上威脅著國民安全,而蘇格蘭的全民公決則成為英國人的一塊心病。
相比之下,那些意識形態淡泊、在政治和軍事方面多采取中庸立場的北歐和中歐國家卻在過去一個世紀裡悄悄地發展起來,成為今日歐洲乃至世界上最富庶最適宜居住的地區,它們的共同特徵在於,或者地理偏僻(如內陸的高山之國—瑞士),或者氣候寒冷(如冰島和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同時卻產生了古代神話和良好的人文環境並貢獻出了相對於人口來說為數不少的世界級文化名人。
今天,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力量方面,大西洋彼岸的美國均要勝出一籌,亞洲東部的日韓和中國也已經先後趕超上來。正是這些國家的崛起,讓老牌的歐洲有了危機感,從中產生了凝聚意識和合作精神,歐盟、歐共體的出現和擴張便是例證。以20世紀最偉大的數學成就費馬大定理的攻克為例,這一猜想是由法國人提出,由德國人提供工具(他們發展出代數數論這一數學分支),最後由英國人予以證明的。
過去二十五年裡,筆者有幸三十餘次造訪歐洲,抵達了冰島以外的每個國度。之所以有這些機會,是因為訪學過五個國家,每回一至三個月,更多的是參加學術會議或文學節,還有數次轉機去美洲或非洲。可能小時候生活太閉塞了,上大學路上才第一次見到火車,我總是設法利用這些機會。無論在藝術還是科學領域,歐洲都貢獻了無與倫比的才智,每當我遊覽歐洲國家和城市,總有故地重遊的感覺。本書是這些觀感的分享和記錄,期待您的批評指正。
蔡天新
2020年歲杪,杭州
序
歐洲有著光輝燦爛的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文化,許多國家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本人榮幸造訪的次數也最多,既有數學訪問,也有詩歌活動,還有的是途經遊覽,四十五個國度僅僅錯過了冰島。至於選擇的交通工具,以飛機居多,不過也有水路和陸路。而如果從出發地來劃分的話,除中國以外,也有美洲、非洲和其他亞洲國家。
相比歐洲,美洲離我們更為遙遠,且地理上較為分散,科迪勒拉山系長達一萬五千多公里。不僅如此,美洲沒有類似歐洲那樣的申根協定組織。本人又手持中國護照,必須逐個國家申請簽證(近年始有拉美國家對持有美國有效簽證的中國人免籤)。幸運的是,我曾三次長時間在美洲訪學,每次時間都超過一年。其中兩次分別在美國東西海岸,一次在南美洲的哥倫比亞(趁機學會了西班牙語),也曾受邀參加過七個國家的九個國際詩歌節。
換句話說,美洲是我在亞洲之外逗留時間最久的大洲。這樣來,我便有信心完成《美洲人文地圖》。另一方面,美洲不僅面積比歐洲(除去俄羅斯和土耳其的亞洲部分)大上四五倍,且國家數量也比歐洲要多。那主要是因為加勒比海有許多隸屬英國、法國、西班牙、荷蘭或美國的島嶼,有的面積只有幾十平方公里,可能絕大多數島嶼說出來大家才知道,有的甚至從未聽說過。
故而,我把向風群島、背風群島和荷屬安的列斯群島的諸多島嶼各自合而為一(也因此,這三處地方的資訊無法在一頁紙上呈現)。不過,其中的維爾京群島、瓜德羅普、聖露西亞、千里達及托巴哥等均單獨成篇,這主要得益於她們自身創造的文明。例如,有三座小島與五位諾貝爾獎得主有瓜葛,其中四位是文學獎得主,僅有十多萬人口的聖露西亞誕生了兩位諾獎得主。如此一來,目錄裡共有三十八國家或地區,分為六輯,即北美、中美、大安的列斯、小安的列斯、南美(赤道以北)和南美(赤道以南)。
可是,將加拿大、美國、巴西(面積均列世界前五)那樣的龐然大國與那些微型島國並列,且每篇均用幾乎相近的篇幅描述,無疑是一個挑戰。好在我有寫作《歐洲人文地圖》的經驗,且比起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來,這個挑戰根本算不得什麼。當年哥倫布遭遇的是身體的挑戰,而我面臨的只是文字上的挑戰。哥倫布的五次航海主要是在加勒比海和墨西哥灣,我的十多次美洲之旅則有幸藉助現代交通工具,抵達了更為廣闊的地域。
最後來說說美洲的命名,這是為了紀念義大利航海家阿美利哥·韋斯普奇( Amerigo Vespucci),他本是一位金融家,首次抵達美洲比同胞哥倫布晚了七年,且是搭乘別人的船隊。但他喜歡獨立思考、繪製地圖和寫信,斷言哥倫布“發現”的不是亞洲,而是一片“新大陸”。
正是讀到他的信,在一位詩人的建議之下,德國地理學家馬丁·瓦爾德塞米勒在繪製世界地圖時,首次採用“阿美利加”標註南美。隨後,這個名字被泛指整個美洲。再後來,美利堅合眾國也以他命名。
無論是與大航海時代的先驅葡萄牙、西班牙相比,還是與老牌的資本主義國家英國、法國、荷蘭相比,義大利離開真正的大洋都更為遙遠,而包括古希臘人在內的地中海人甚至認為,直布羅陀海峽是世界的盡頭。我相信,從哥倫布到阿美利哥,他們征服世界的信念來自民族的血液,“唯冒險,才有希望”,這是一世紀的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的名言,而與兩位冒險家同時代的同胞哲學家馬基雅維利也說過,“勇於冒險勝於謹小慎微。”
蔡天新
2020年歲杪,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