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經過七個多月的較量,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終於意識到,中國人民志願軍不同於以往的對手。
這麼一支裝備簡陋,但意志頑強的軍隊像是一道長城,橫亙在北緯38度線上,讓整個重灌甲武裝的聯合國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同樣,中國人民志願軍也認識到強大武器裝備帶來的壓力,在這種戰爭背景下,抗美援朝戰爭進入到了邊打邊談的第二階段。
這一階段並不像人們所想象的那樣,雙方並沒有收縮自己的有生力量,而是仍舊以一種極高烈度的戰鬥強度進行戰爭。
為了縮小與美軍的作戰差距,志願軍不少戰士發明了極其適應朝鮮戰場環境的打法、戰法,其中“打空爆”就對美軍造成了大規模的戰損,使美軍一時膽寒,甚至誤以為志願軍裝備了高科技武器。
戰爭磨盤上甘嶺
1952年10月,在地面作戰中不斷取得進展的志願軍給予了聯合國軍極大的壓力,為了扭轉這一態勢,聯合國軍決定採納“攤牌行動”計劃。
駐韓聯合國軍司令詹姆斯·奧爾沃德·範弗裡特,認為中方537.7高地的部隊死死卡住了聯合國軍的咽喉,並對聯合國軍咋成了巨大的損傷,故應該將注意力首先放在537.7高地,用充足的火炮和空軍配合消滅或驅逐那裡的志願軍。
火力優勢給了第8集團軍司令巨大的信心,他對“攤牌行動”的可能性表現充分的樂觀。
537.7高地由兩個南北相對形同駝峰的山嶺組成,南山被聯合國軍佔領,北山則在志願軍手中,由志願軍第一三五團一連防守。
537.7高地相當於是突入美軍勢力的特殊陣地,是聯合國軍的肉中刺、喉中鯁,志願軍依託該地,進可攻退可守,戰略地位斐然。
而597.7高地是由東北和西北兩條山樑共同組成,從遠處去看它就像是一個具有穩定性的三角形結構,兩個側面以絕對正面的姿態面對聯合國軍,無論攻擊哪一面,對於聯合國軍來說都是極其困難的。
正是這兩者的特殊地形,阻擋了聯合國軍向北的攻勢,所謂的“攤牌行動”再後來也被視作上甘嶺戰役開始的訊號。
聯合國軍的“攤牌行動”,一開始就出現了重大失誤。
戰前,韓二師的一個參謀帶著作戰計劃投靠了志願軍,本打算打志願軍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想暴露了作戰計劃,無奈之中,美軍只能按計劃對志願軍陣地進行炮火覆蓋。
10月14日四時,聯合國軍以320門大口徑火炮、47輛坦克、50餘架飛機,對十五軍30公里防禦正面開始火力準備,其中對五聖山前沿597.9和537.7高地的轟擊特別猛烈,使用了300門火炮、27輛坦克和40架飛機,火力密度高達每秒落彈六發。
炮火猛烈到什麼程度?躲避在坑道中的志願軍守備部隊覺得每一節坑道都是一艘小船,聯合國軍在用炮火掀起滔天波浪,所有人只覺得自己是在大海上毫無規律地顛簸。
炮火雖然無法直接對志願軍造成傷害,但引起的衝擊波卻激盪著坑道,不少人牙齒都磕掉了,嘴唇和舌頭也被磕破了,甚至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小戰士被活活震死!
倖存者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都說自己腦袋一直髮蒙整個人,彷彿在夢裡一直無神地飄蕩一樣。
五時,聯合國軍經過一小時炮火準備後,開始火力延伸以壓制縱深目標。
同時,步兵開始衝鋒。
冒著炮火,一個班的戰士不得不開始與美軍交戰。
炮火連天中,志願軍死守陣地,撐到聯合國軍第四次衝鋒時,全班只剩下一個人。
短暫接觸的不利,堅定了聯合國軍繼續使用炮火壓制的戰術,不間斷的炮火中,志願軍開始損失陣地,同時,在炮火之下,陣地奪回進行的無比艱難。
饒是如此,聯合國軍的戰損依舊不樂觀,經過一上午的激戰,攻擊部隊兩個美軍營的人員損失均超過了70%,美軍比較忌諱部隊成建制消耗,於是換上新的部隊開始與志願軍周旋。
志願軍以勞待逸,沒有多少喘息的空間就和新的美軍部隊接火。
但一直打到黃昏,聯合國軍也未能也未能攻下兩個高地。
天才的構想
在炮火近乎不間斷地洗禮之下,兩個高地連山頭都削去一部分。
無數炮彈的傾瀉,連聯合國軍都覺得肉疼,但志願軍像一塊粘手的膠一樣,陣地所屬來回倒轉,卻怎麼也無法把志願軍徹底清理乾淨。
志願軍這邊損失也十分巨大,能作戰的完全是靠意志在陣地上死撐著,擺在面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彈藥不足。
在炮火間隙收集的彈藥並不足以撐得住幾輪美軍衝鋒,尤其是手榴彈,美軍衝鋒時伴隨著炮火,機槍、步槍都無法造成有效殺傷。
手榴彈的爆炸傷害被志願軍稱作“手擲小型炮彈”,每一次扔手榴彈都有一種把炮火回敬過去的報復快感,不僅僅是心理上的效用,手榴彈方便投擲性和大範圍殺傷在炮火覆蓋下是唯一有效的反擊手段。
手榴彈的缺少,意味著志願軍在炮火下,面對美軍的衝鋒,只能放他們離近了陣地,再進行反擊才有效。
這也意味著志願軍可能要面臨多個敵人,作戰風險大大提升。
保全自身,儘可能殺傷才是志願軍奉行的戰鬥法則,現在的情況下,幾乎是山窮水盡了。
陣地上,新接過戰鬥指揮權的戰鬥指導員急得嘴上都快冒泡了,也沒想到什麼好方法。
但他不會就這麼束手就擒,上面下的死命令,守住陣地,就算是豁出性命再換一個指導員也要帶著大家完成任務。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在觀察了聯合國軍動向後,指導員當即把剩下的戰士聚集到一起。
“手榴彈不夠了,整個戰場搜好幾遍了,沒有多的了,大家想想辦法,怎麼最大利用它們,或者你們誰給我變出來一點。”
指導員想輕鬆一點,最後開了一個玩笑,不過這樣的環境沒人能笑得出來,所有人或站、或坐都皺緊了眉頭,思索著怎麼辦。
戰鬥持續到現在,剩下的可謂都是兵王,怎麼殺敵,怎麼躲避炮火,把兩者做到極限,才能在猛烈的炮火中活到現在。
指導員等待了一會兒,環視一圈,卻沒見哪個人臉上有點輕鬆的顏色。
正當他準備說出接任自己指導員的人選時,一旁操著濃重陝西口音的蔡興海發話:“指導員,我有點小想法,我觀察啊,我觀察的,有的新兵蛋子,拉了線,因為那個躲那個大炮仗,快炸了還捏手上,要不是老子踢他一腳他還在手上攥著。但你說奇不奇怪,他扔出去炸了敵人一個滿面還帶著三都倒下了。”
指導員瞥了他一眼,心裡想著他的背景。
1931年出生,建國後參的軍,自己還是個二十多的毛頭小夥子,卻叫別人一口一個新兵蛋子,自己也沒打幾場仗倒扯起資歷了,不過活到現在,算這小子有本事了。
心裡細細琢磨了一下這事,又看看旁邊那幾個老兵,幾個人臉上明顯露出了“有門”的神情。他自己不是沒想過關於手榴彈的巧用,抗日戰爭中就經常在手榴彈中做文章,當地雷設絆發的,找扔的遠扔的準當迫擊炮的,可這些都不適合現在。
美軍衝鋒速度快,戰場大,就算絆發,也能躲開,至於說扔上面做工夫,炮火高頻襲擊,怎麼瞄是個問題。延遲扔聽上去有效,但實際沒試過。
“放在手裡不會炸?”他看著蔡興海提出自己的疑問。
“這我也不好說啊,我就見那一次,那小子被流彈刮一下,現在應該拉戰地醫院了。”蔡興海黑乎乎的臉上寫著無奈。
還在糾結要不要扔一個試試效果的時候,刺耳的呼嘯聲又來了。
指導員馬上讓大家分散開,回到各自的戰鬥崗位。
命令剛下,炮彈就在不遠處爆炸了,明明離上一輪攻擊沒過多久,這麼快就又開始炮擊,說明兩個可能。
要麼對方只是單純騷擾,要麼是又換了一批人上來,如果是後者的話,意味著接下的戰鬥就不好打了。
此時,蔡興海彎著腰在戰壕中七拐八拐,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戰鬥崗位,嘭!一顆炮彈在他附近爆炸,他趕緊探頭瞄了一眼對面,根據他的經驗,炮彈在附近爆炸大機率不會炸到他面前。
剛剛快速看了一眼,敵人還沒摸上來,蔡興海也有了跟指導員一樣的判斷,敵人要麼不回來,要麼過會兒就是龍精虎猛地竄上來。
炮火逐漸密了,蔡興海不得不退到坑道內,坑道內漆黑一片,隨著爆炸的強光忽明忽暗,爆炸光閃爍間,蔡興海依著剛剛給指導員說的事,想起了小時候在路邊撿到的炮仗。
當然不是外面爆炸的大炮仗,而是鞭炮放完的漏網之魚。
小時候撿到以後稀罕的不得了,又去其他放過的堆裡扒拉半天一共沒找到幾個,甩出去聽響用了幾個,還有一個傻乎乎放手裡試效果用了一個,知道疼了,最後一個,捻子短,點著以後立馬扔出去了。
蔡興海此時腦海裡想的都是那麼小一個炮仗在天上飛的樣子,打著轉,飛啊飛啊,還沒落地,“啪”,在空中爆炸了。
那小炮仗和那新兵蛋子扔出去的手雷慢慢重合,蔡興海越想越興奮,“啪”,炮火夾雜中,微弱的如同小炮仗的聲音,被蔡興海快速捕捉到。
槍聲!蔡興海立馬做好戰鬥準備,趁著炮火間歇衝出坑道觀察敵情。
果然,肉眼可觀察範圍內,出現了敵人,蔡興海一探頭立馬一道槍響,他躲避得快,那槍也沒打準,子彈不知道飛哪裡了。
蔡興海躲在戰壕裡,摩挲著為數不多的手榴彈,敵人摸上來以後,炮火頻率明顯變低了,他快速在戰壕裡找到一個大小合適的彈坑,開始觀察敵人。
上來的是美軍,蔡興海通過幾輪槍聲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衝鋒的速度不慢,很快就進入了射擊範圍,蔡興海摸了摸手榴彈,他決定再把對方放近一點。
不遠處的槍聲提醒著蔡興海,一部分美軍已經進入到可射擊範圍,蔡興海腦海裡盤算著美軍的衝鋒速度,默默拉開了引線。
一顆要爆炸的手榴彈放手裡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心跳加速中,嘴裡數到“3”,蔡興海瞄了一眼敵人所在,近了!蔡興海朝著敵人衝鋒隊形奮力扔去。
一夥美軍或走或蹲,不斷向前推薦,硝煙中,一顆手榴彈飛出,眼看快要落下,美軍指揮官還沒來得及喊出躲避指令,手榴彈就在他的驚愕中爆炸了。
一瞬間,他好像感覺到自己的臉、胸膛都中彈了,緩慢倒下的時候,他的喉嚨裡擠出了不明意義的氣聲。
他剛剛想發出的躲避指令,這時他才發覺他的脖子也很疼,他的脖子被手榴彈帶走一半,這奇特的指令是從暴露在空氣中破損了的氣管裡發出來的。
他倒下的一瞬間,在餘光裡看到後面跟隨他計程車兵也緩慢倒下了,這顆手榴彈似乎是在他斜後方的頭頂爆炸的?這是他閉眼前最後的一個想法。
蔡興海把一切完全收入眼裡,這顆手榴彈十分幸運地落在了一個戰鬥小組上空中間,對所有人都造成了一定的殺傷。
因為距離近,甚至有一塊還冒著硝煙的彈片帶著血在他眼前落著。
不遠處的指導員也看到了,一開始蔡興海在戰鬥位一直沒聲響,他都以為這傢伙中彈負傷甚至犧牲了,沒想到這小子憋了個大的,看了這空中爆炸的效果,他也有點躍躍欲試。
掃了一眼敵人,馬上近了,他連忙拉開一枚手榴彈放在手裡。
他不禁心驚肉跳,剛剛是衝動了,忘了問那小子什麼時候扔出去了!指導員趕忙又看了一眼敵人所在,眼見位置差不多,就把手榴彈扔出去了。
一聲轟鳴之後,指導員再觀察時,發現大多數敵人都倒了下去,趕緊把剩下的敵人擊斃,他才蹲回到戰壕裡,盤算著下一次“打空爆”計劃。
9人殲敵計劃
指導員犧牲了,在上一輪進攻中被一發炮彈輕易地奪走了生命,志願軍的陣地上僅剩下了9個人,9個人再次聚集到了一起。
蔡興海是接替的指導員,他不是被上一任指派的,而是大家推舉的。
9個人中不少人都看到了蔡興海的新打法,所有的敵人只要放到他面前就會被一窩端,他們都猜到了這個新戰法,和之前提過一嘴的手榴彈有關,上一輪戰鬥中,他們都謹慎著使用手榴彈,幾乎彈盡糧絕的境地中,9個人剩下的手榴彈竟然還算富裕。
現在,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蔡興海身上,實際殺傷效果這麼好的打法究竟是什麼呢?
蔡興海此時卻低著頭不說話,不是他想藏私,而是在組織語言,透過實戰,他發現這種手榴彈空中爆炸的打法並不只是延遲扔那麼簡單。
整理完思路,蔡興海開口了,他把整個打法分成三個步驟。
第一步,故意暴露位置。
現在剩下的9個人就是9個阻擊點,對於大規模衝鋒的敵人來說,已經不是個人對個人的衝鋒,而是一個甚至多個戰鬥小組對一個阻擊點的衝鋒,這意味著敵人的密度會大大上升。
這放在之前是非常難以解決的,但是現在,只要把敵人放到近前,增加敵人密度的同時,縮小躲避空間,大大提升了殺傷有效性。
講明瞭大致把敵人放到離自己多遠的距離後,不顧所有人對距離把控的疑惑,蔡興海開始講第二步。
這一步就是重頭戲,怎麼延遲扔。
經過多次實驗,蔡興海發現拉線以後,數六秒配合著剛剛講得距離,敵人差不多就進入了最大殺傷範圍了,這個時候扔出去基本上是在人群中當頭炮炸,殺敵效果不容小窺。
聽完前兩步,戰友們都對蔡興海心服口服了,但也不禁好奇第三步是什麼。
第二步都已經對敵人造成有效殺傷了,第三步還幹啥?
蔡興海賣了個關子沒有說,他先把戰友們數數的頻率大致調整了一下。
因為他發現這群人數的有快有慢!這種打法對時間把控十分看重,快了,敵人發現,躲開以後,近距離戰鬥,我方一定吃人數的虧。
慢了就更糟糕了,直接在解決敵人前解決了自己。
因為沒有準確的計時工具,蔡興海讓大家嚴格按照自己數數的頻率練習了幾遍。
最後一步就是蔡興海最後的叮囑:執行完前兩步以後一定要快速找掩蔽,近距離爆炸有可能會波及到投擲著自身!
戰鬥再次打響,敵人不僅從正面摸上來了,因為只剩9人,阻擊面變小的情況下,敵人竟然開始從後方以包圍之勢攻了上來。
不過9人並不驚慌,人越多意味著躲避這種打法的可能性越小。
這場戰鬥註定將載入史冊,蔡興海依靠著這種戰法,帶領8個人消滅了400多敵人。
在絕地之中,他們創造了奇蹟,9個人消滅了接近自己50倍的敵人。
看到戰損,聯合國軍一度誤以為在包圍圈內從地下又鑽出了志願軍的援軍,在不斷確認阻擊點只有9個時,美軍一度以為志願軍使用了富含高科技的新型武器。
他們絕對想象不到,他們嘴裡的高科技武器,不過是蔡興海小時候玩鞭炮總結的經驗罷了。
到了現在,這種戰法依舊被軍隊中廣泛使用,不過他不再只依靠戰士的肉體凡胎,而是真正運用到了高科技上。
它現在的名字叫空爆彈,發射以後,指定時間在空中爆炸,旨在對空殺傷,或是攜帶特殊裝備,爆炸以後對地面作戰產生影響。
這種在抗美援朝大放異彩的打法,到了今日有了更廣泛的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