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書”指上天或神仙降賜之書,也常用來比喻奇形怪狀的文字(比如有些中醫藥方上龍飛鳳舞的狂草),它們的共同特點就是像鬼畫符一樣不容易看懂。學過馬克思的我們都知道,所謂“上天”或“神仙”都是迷信的說法,“天書”十有八九都是人為的(不排除有些自然形成的事物紋理被錯誤解讀成文字)。我國比較有名的石刻“天書”有貴州安順的“紅崖天書”、湖南衡陽岣嶁山的“禹王碑”等,因為石上文字古怪詭譎,引發無數的猜測和聯想。
今天聊的這類“天書”跟道教密切相關,通常稱為“覆文”,是由道教自創的多字重疊拼合而成的一種秘字。我們在全國不少的道教景區,比如雲南騰衝疊水河景區仙樂觀、遼寧瀋陽太清宮、河北天桂山青龍觀等地,以及《太平經》《靈飛經》《三皇文》等道教典籍中都能發現它們的蹤跡。
道教在發展過程中,逐漸確立了“神授天書”的文字觀念。文字作為“道”之載體,被賦予了救災止害、召神 劾鬼、鎮魔降妖等強大力量。與道教的神秘性相互契合,道教的各種文字(覆文、雲篆、靈符、符圖等)同樣具有古奧晦澀、不易辨識的總體特點。簡單說,道教文字的創制初衷就是為了讓老百姓“不明覺厲”的。
但只要仔細觀察,不難發現“天書”還是有些構字規律的:比如這些字通常採用會意的方法創制,即由兩個以上的文字根據意義之間的關聯相互疊加而合成一字;而且多用五行(“金”“木”“水”“火”“土”)、自然界常見事物(如 “天”“日”“月”)、人體組成部分 (如“心”“身”)、道教常用的抽象名詞(如“空”“炁”“法”“神”)、數字(如“三”“七”“千”“萬”)等表達基本概念的文字參與成字。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道教的認識論和世界觀,也為我們破解這些“文字遊戲”的謎底提供了蛛絲馬跡。
比如江西婺源等地有些古民居門楣上寫著“靝(萬丈)埊(多年)”四個字,動動我們聰明的腦瓜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青氣為天,萬丈為長,山水土為地,多年為久,合起來就是“天長地久”。其中“靝”是道教覆文,“埊”是武后造的字,至於另外兩個字,字書裡查不到,估計是哪位民間“倉頡”的智慧結晶吧。
“老君碑”相傳為太上老君所作。此碑文字流傳甚廣,全國很多道觀都可以見到。民國四年(1915)年朱衣山人《老君碑留古字解》對碑字進行了逐個解讀。有些比較容易理解,比如四牛相疊為重、至成為修、千萬為年。有些需要轉幾個彎才能理解,比如第一行首字,“身寶”為玉,出於道家視精氣神為人身三寶,珍貴如玉。第一行第三字“㶮”,尋常字書會告訴你這就是“炳”,但道教字書卻說這是“燒”。為什麼呢?因為這個字是由“一、內、火”構成的,“一”是坎(水),“內”指身體裡面有水有火,不用燒柴火,只要把自己的身體當成煉丹爐,以鉛汞為原料,誠心正意地修煉,就能探得長命百歲的門徑(《五音類聚》張道忠添注)。您看,明明是同一個字形,郢書燕說,頗有趣味。如果不是精通教義的道教人士,全面解釋碑文還是頗有難度的。
2010年4月20日,《西安晚報》報道了重慶市綦江隆盛鎮蓮花村梁山寨門楣上刻的一副怪字“天書”對聯,刻寫時間推測為清代。結合對聯內容、文字特徵及有關材料來看,“綦江天書”當屬於道教覆文。我曾對這些文字進行了臆解,但發現始終讀不通順。後來,我的博士師弟郭洪義也寫文章進行了解讀:橫批“真道行修”,左聯“寂照可歡忘幻我”,右聯“獨坐雲中真仙府”。(《重慶梁山寨“天書怪聯”解析》,《綿陽師範學院學報》2018年第3期)道法高深,持蠡測海,還望有識之士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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