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是蔣介石與黃埔陸軍軍官學校第一期優等畢業生的合影照,國家一級文物。照片中,8人站成兩排,第一排左起第二人為蔣先雲,第三人為校長蔣介石。在黃埔軍校學習期間,從入學開始一直到畢業考試,蔣先雲囊括了所有科目的第一名,創造了黃埔軍校史上“後無來者”的奇蹟。廖仲愷驚歎他是“軍校中最可造就的人才”!蔣介石也對他十分青睞,曾經說,“將來革命成功後我要解甲歸田,而黃埔軍校這些龍虎之士只有蔣先雲才能指揮。”為拉攏他,蔣介石嘗試各種辦法,不僅許以高官厚祿,更提出讓他當接班人,但這些都沒能改變蔣先雲最初的人生選擇與立場。
這位革命奇才卻於24歲的時候,在第二次北伐戰爭中壯烈犧牲了,如同燦爛流星劃過黑暗夜空。
蔣先雲,1902年出生於湖南省新田縣的一個“世代書香”之家。他有兄姐八人,在家中排行最小,因父親英年早逝,家境非常貧寒。在他三四歲時,母親就教他讀書識字,還經常給他講薛仁貴徵東、岳飛抗金等故事,這些故事深深地烙印在他腦海裡,漸漸地,他養成了疾惡如仇的性格。那時,他的大哥蔣先烈跟隨孫中山,參加了同盟會。大哥回家探親,蔣先雲就纏著大哥給他講革命形勢和親身經歷。大哥撫著他的頭說:“六弟,今後多讀點書,做個正直的革命軍人,為國家、為民族多做些有益的事,要以天下興亡為己任啊!”那時,蔣先雲聽著大哥的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後來,大哥就義於湖北武昌,蔣先雲便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繼承大哥遺志,報效國家。
當然,對蔣先雲來說,真正影響他,並完全改變他整個人生命運的另有其人。1921年10月,一個晴朗的清晨,在湖南衡陽來雁塔旁的河岸邊,從一葉扁舟上走下一位身著蘭布長衫、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男子,他左腋下夾著一把油紙傘,右手輕輕梳理著大背頭,在岸邊佇立片刻,便向著湖南省立第三師範走去,早已在垂柳下等候多時的蔣先雲見了,快步迎了上去,緊緊握住男子的手說:“毛先生,真趕早啊!”毛澤東笑呵呵地說:“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你才是早行人啊!”
早行人,蔣先雲不由想起自己這些年來,受毛澤東的影響,閱讀了大量進步書籍。1918年夏,蔣先雲與數十名學生常到湘江游泳。一些不明真相的學生把它叫做“沙子會”,其實是蔣先雲與同學們發起組織的群眾團體——“學友互助會”。後來,蔣先雲又邀集了新田、宜章等地的進步學生,共同編輯了月刊《嶷麓警鐘》,宣傳新文化運動。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後,蔣先雲帶領衡陽學生積極響應,進行罷課,遊行示威。這一次見面,作為湘南學生聯合會第三、四屆總幹事、湘南學生運動領袖、發起組織愛國學生革命團體“心社”以及社會主義青年團湖南三師支部的重要骨幹,蔣先雲的學識水平、組織才能與思想覺悟,得到毛澤東的充分肯定,並當即批准蔣先雲等六人加入了中國共產黨,成為中共三師支部第一批黨員。面對鮮紅黨旗,蔣先雲熱淚盈眶,舉起右手,莊嚴宣誓,那一刻,他決心為無產階級奮鬥終身!
1922年8月,蔣先雲從湖南三師畢業,他接受毛澤東的派遣,從領導學生運動變成領導工人運動,併成為安源路礦工人大罷工的領導人之一。由於領導得力,安源工人的罷工,最終取得了重大勝利,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工人運動的發展。隨後,蔣先雲又轉往水口山礦,他應水口山工人代表的邀請,向工人傳播安源罷工鬥爭的經驗,幫助他們組織工人團體,開展為捍衛工人生活利益而鬥爭的工人運動。經過蔣先雲的周密策劃,水口山工人在1922年11月27日正式公開成立工人俱樂部,他擔任書記兼俱樂部主任。12月5日,一場震驚中外的水口山工人大罷工鬥爭正式開始。罷工一開始,礦局走狗廖鐵先就撕掉了工人俱樂部的罷工宣言,企圖破壞工人大罷工。工人們在蔣先雲的帶領下,個個義憤填膺,狠狠批鬥廖鐵先。這一勇敢行動,震動了全礦,反動派個個膽顫心驚,害怕工人動武,甚至不敢在外走動。罷工招來了反動當局對蔣先雲的忌恨與報復。
當時,水口山礦局局長趙銘鼎是北洋軍閥趙恆惕的忠實走狗,妄圖用武力鎮壓工人運動。12月19日,趙以與工人代表談判為名,引誘蔣先雲入局並企圖加害,以迫令工人開工。蔣先雲看出了他們的詭計,但為了工人們的利益,仍不顧個人生命安危,直插虎穴。
那天,天空烏雲密佈,當蔣先雲進入礦局大門時,只見大門兩邊站滿了礦警,戒備森嚴,但蔣先雲毫無懼色,挺著胸脯,邁著雄健的步伐,直接走進了礦局招待室。招待室門口兩邊也分別由四名荷槍實彈的軍警把守,室內還有持槍、持刀、持棍的軍警,一派殺氣騰騰的樣子。看來,這裡即將上演一場“鴻門宴”。蔣先雲環視四周,卻不見趙銘鼎的影子。
蔣先雲坐下來,用宏亮的聲音喊話:“姓趙的,既然請我來談判,為何避而不見,是怕了,要當縮頭烏龜嗎?”
一聲呼喚之後,趙銘鼎慢吞吞走出來,假惺惺地拱拱手說:“貴客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緊接著一場談判的舌戰開始了。
趙銘鼎說:“水口山乃湖南三千萬人民之經濟命脈。你蔣先雲是什麼人,膽敢唆使工人罷工?”
蔣先雲說:“你既然知道以三千萬人民為重,就應該迅速答覆工人們的條件。我是工人代表,現在,再次向你們正式提出罷工要求”
一番辨駁,趙銘鼎理屈詞窮,獰笑一聲,便朝手下人丟了個眼色,口哨響起,很快,十餘名武裝礦警蜂擁而上,野蠻地把蔣先雲摁在談判桌上。
“蔣先雲,你必須答應立即開工,否則就地正法。”趙銘鼎掏出槍來,指著蔣先雲的腦門。
蔣先雲毫無畏懼,堅定地反駁:“姓趙的,要扣就扣,要殺就殺。不答應條件,堅決不復工,少一條也不行。”
“那就殺了你蔣先雲,看誰還不敢復工。”
“殺了我一個蔣先雲,還有千千萬萬的蔣先雲。”
礦局內,兇狠野蠻的礦警仍緊緊摁住蔣先雲不放;礦局外,數千名工人手持梭標、棍棒、篾片、煤油,層層包圍了礦局,高呼:“反對陰謀殺害我們的全權代表!”“立即放出我們的全權代表!”“不答應罷工條件,決不上工!”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趙銘鼎指揮礦警隊出來鎮壓,卻被工人們團團圍住,你推我搡,你揪我踢,嚇得礦警們屁滾尿流,一個個夾著尾巴灰溜溜走了。趙銘鼎騎虎難下,無可奈何,最後,只得把蔣先雲給放了出來。
礦局見此計不成,又連施詭計:派人去賄賂蔣先雲,當即遭到蔣先雲的抵制和揭露;用五百元銀洋買通兇手行刺蔣先雲,工人們得知後,立即把蔣先雲保護起來,轉移到安全隱秘的地方;趙銘鼎最後兇相畢露,以軍部名義貼出佈告懸賞捉拿蔣先雲,凡“拿獲者,賞光洋一千元;來部引導,因而拿獲者,賞光洋五百元”。結果佈告剛一貼出,就被工人撕毀,連蔣先雲的影兒也看不到。趙銘鼎施反動淫威四計四敗;蔣先雲有工人支援四戰四捷。最後,當局不得不答應工人提出的十八條要求,水口山工人終於在12月26日取得了罷工鬥爭的偉大勝利。
“頭可斷,而共產黨籍不可犧牲!”“官可以不做,命不可不革!”兩句鏗鏘有力的話句是蔣先雲在北伐戰爭洪流中發出的革命宣言,彰顯出了一位共產黨員的錚錚鐵骨。
1924年8月,黃埔共產黨支部成立,蔣先雲當選為第一任支部書記。在當時國共兩黨爭奪優秀青年人才異常激烈的情況下,黃埔黨支部從600多名在校學生中發展了80多名共產黨員,著名的有周士第、徐向前、張際春、袁仲賢、王爾琢、左權等,可謂人才薈萃。後來,從黃埔軍校走出的許多共產黨人,很大一部分受到了蔣先雲等進步人士的影響。
1925年初,蔣先雲畢業留校,擔任校長蔣介石的秘書。2月,蔣先雲參加第一次東征,兩次負傷;6月,他在廣州平定“楊劉”叛亂中,隻身帶領一個連衝進市中心,佔領了滇寧總指揮部,立下奇功;8月,蔣先雲又參加第二次東征,他在三次負傷的情況下,率敢死隊一舉攻佔了惠州城。
從一九二四年春進入黃埔軍校的第一天起,蔣先雲就以鋼鐵般的意志,把革命當作畢生的任務,他經常對人說:“官是可以不做的,而命不可不革!”
雖深得蔣介石的看重,並被迅速提拔,蔣先雲卻信仰篤定、剛正不阿。1926年3月24日的中山艦事件後,蔣介石假革命、真反共的面目便開始暴露。他試圖扼制革命勢力的發展,提出在軍隊中不能有共產黨員。一次,蔣介石召集共產黨員開會,問:“誰退出共產黨?有誰跟著共產黨?”讓蔣介石萬萬沒想到的,第一個出來回答的,竟是自己一向器重的得意門生蔣先雲。只見蔣先雲站起來,堅定地說:“我退出國民黨,留在共產黨。”蔣介石又以“中將教育長”官階作誘餌,再三誘惑蔣先雲脫離共產黨。面對蔣介石的威逼利誘,蔣先雲毅然回答:“脫離共產黨,就是叛變革命”,“頭可斷,而共產黨籍不可犧牲”,隨即拂袖而去。這之後,蔣介石仍不死心,挖空心思,做蔣先雲的“策反工作”,多次封高官許大願,見蔣先雲不為所動,蔣介石還多次把自己跟蔣先雲的合影照在報紙上登出來,迫使蔣先雲陷入險惡境地。
1927年四・一二事變後,蔣介石對革命者實行大屠殺,公開背叛革命。蔣先雲義憤填膺,不顧陳獨秀給他的所謂“黨紀處分”,來到武漢。在黨的領導下,毅然舉起“反對蔣介石”的旗幟,團結黃埔軍校的同學,共同討伐蔣介石。在武漢舉行的一次“討蔣”集會上,蔣先雲當上了主席團成員。他在大會上激昂慷慨地發言,決心與蔣賊勢不兩立,鬥爭到底。
1927年5月28日,硝煙瀰漫,槍炮聲聲,一場北伐軍與奉系軍閥之間的激戰在河南臨潁上演。
“衝鋒!衝鋒!向前殺去!”國民革命軍第11軍26師77團團長兼黨代表的蔣先雲威風凜凜,躍馬揮刀,率著一支血氣方剛的國民革命軍發起一次次衝鋒,拼死抵抗奉系軍閥的猛烈攻擊。
“不好,團長,你左腳中彈了,不要衝了……”副官在一旁大喊。
“衝啊!殺啊!前進!前進!”蔣先雲越戰越勇,置副官的勸阻不理,置腳上的傷痛不顧,仍一馬當先,率部向前。
“團長,閃開,快閃開……”副官話音剛落,又一顆子彈擊中了蔣先雲,人馬俱翻。
“向前殺去……活捉張作霖……”蔣先雲把腳從馬蹬裡抽出來,鮮血直流,但他仍置之不理,叫士兵換戰馬,重新跨了上去。這樣三僕三起,最後一次,他換上戰馬努力坐起來,卻因失血過多,又立刻倒了下去。他再次咬著牙齒,鼓起最後一絲力量,拼命向上一掙,結果卻張開雙手,永遠倒了下去。
毛澤東得知訊息後,悲痛不已。周恩來在武昌親自主持蔣先雲的追悼會。黨的機關刊物《嚮導》週刊登載了《悼蔣先雲同志》的悼詞,悼詞對蔣先雲給予了高度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