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節的思念
文/沙漠草
今天又是臘八節。
每逢聽到“臘八″二字，便會勾起我對祖母深深的思念，祖母那慈祥的面容和那勞碌的身影就會浮現在我的面前。我的思緒就會飄到很遠、很遠……
小時候的記憶，大多是和祖母在一起。
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弱，營養趕不上，同歲的人幾乎都要比我高出一截，以止於別的大人都誤以為我比同伴們小几歲。祖母也跟著著急，隔三差五地把我提起放上炕沿，她站在炕下，和我比高低。比過後就嘆氣:唉，這女子，像吃了鐵似的，咋就不長個呢？
看著祖母的著急樣，我也想:是啊，我咋就不長呢？每天我都和大家吃的一樣啊！
我身體免疫力極差，三天兩頭感冒，一感冒就高燒，兩眼直冒金星，渾身發痛，躺在炕上，看見家裡的所有物件都在上下晃動。祖母又是給我捂毛巾，又是洗腳掌。半夜還一次次地摸我的頭看看是否還燙手……最終只能用打青鏈黴素來解決。
我最討厭打針了，因為太疼了。打過針的屁股幾天都痛得不能下地走路。有一次感冒後，我哭著死活都不打針，祖母無奈，一把抱住我放在她的懷裡，然後用一床棉被把我嚴嚴實實地捂在裡面，並用手在被外使勁地錘打我，我又悶又疼，使勁地掙扎著想逃出被窩，可剛掙開一個口，祖母就給捂上。就這樣，我一邊掙一邊哭，渾身的汗往外滲。直至哭累了，祖母才一點點地緩緩透開被子，邊幫我把汗擦乾，然後幫我蓋好被子，擁著我直到我沉沉地睡著。我那時很記恨祖母:就因為我不打針要這樣打我嗎？後來長大一些，才從祖母口中得知，祖母是在用這種土辦法幫我發汗——排出體內的寒氣，感冒就好了。
我們堂表姐弟共有十幾人，都是經祖母之手帶大的，而且每每都是兩個同歲的一起帶。祖母既要幫在隊上幹活的父母叔嬸做飯，又要照管我們這一幫既頑皮掏蛋又無知的孫子，還要喂家裡養的雞呀、豬呀。我眼見祖母從早到晚一直在忙，手腳不停。有時祖母會安排我們幫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攬麥衣、燒火、看小弟小妹、去場裡的草叢中掃麥衣回來煨炕……小時貪玩，雖不情願，但還是照做了，因為怕餓肚子。
祖母也會在心寬鬆下來時，一邊做著家務一邊和我們嘮嗑，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講民國18年餓死人的事，教我們要愛惜糧食；講她的父母如何寄人籬下，最後自成家業，教我們勤奮努力；講XXX作惡多端，被政府正法，教我們心存善良；講她珍藏的東西，講她愛戴的親人，講自己的經歷……雖然我們那時聽得似懂非懂，祖母卻講得仔細認真，現在想來，祖母的言行一直影響著我們的為人處事。
小時侯，每年的“臘八”節，我們還在熟睡中，祖母已早早起了床，和母親一起在案前忙開了，母親用紅白蘿蔔做臊子，祖母在擀麵、剓面。
祖母剓得麵條又細又長又勻稱，我們最愛吃祖母做得麵條了。又細又長的麵條在我們這裡寓意錢串子，希望來年錢會多多且細水長流。色彩豔麗的臊子則有讓生活豐富多彩的意思。
在清脆悅耳的拉風箱聲和鍋鏟的撞擊聲中，噪子撲鼻的香味便在屋子裡瀰漫開來，我們也從睡夢中早早地醒來穿好衣服，洗完臉，圍在桌前，等著吃久已盼望的“臘八面”。
這是一年裡吃得最早的也是破例在早上吃麵的一頓飯：“臘八不見紅（太陽），（來年）準備把錢贏！”這頓"臘八″寄託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與期盼，所以家家的大人們都格外地看重。
祖母下好面，一碗碗地撈好，母親挨著澆上臊子，一碗碗香噴噴的面端上了桌。我們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來。這時候，祖母和母親卻不和我們一起吃，而是在一旁看著我們狼吞虎嚥地吃完且心滿意足地咂巴著嘴打著飽嗝，各自興高彩烈地背上書包走出家門，她們才把剩下的面和著湯湯水水吃上些，然後收拾殘局。
難忘1980年的臘月初八，我和妹子都在鎮中上學。到了“臘八”這天，同學們都在談論著吃“臘八面”的事，因為離家不是很遠，我們便有回家吃“臘八面”的想法，但我知道，祖母尚在病中，不知勞碌中的母親是否會記得我們？放學了，我們迫不及待地走上回家的路，只為那回味無窮的"臘八面″。
門虛掩著，媽不在家，我知道媽去東頭的老屋照看病中的祖母了。自從祖母病後，媽每天都是急急火火，照顧病中的祖母，還得為我們忙乎。看著媽這樣辛苦，我們也幫不上忙，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禱祖母快點好起來。
我和妹子剛端起熱乎乎的飯碗，媽急衝衝地進來了，邊走邊說：快去東頭吧，你婆不行了……說著淚水溢位了眼眶。我和妹子已不知所措，放下手中的碗筷，邊哭邊向村東頭跑……
我的祖母，生在正月初八，大概是害怕年幼的我們忘了她，才特意選擇在"臘八"這天離去吧？
每逢"臘八″我就特別地想念我的祖母，沉浸在和祖母一起的日子裡……
2022.01.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