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那個年代（十二）—過年之“社員打年餈粑”
文：鄭學良
生產隊時代，如果說殺年豬是社員家臘月裡最盼望的年俗活動的話，那麼，最喜慶、最具儀式感的年俗活動當屬打年餈粑。
餈粑
無糯米不過年，無餈粑不拜年。那時候家鄉過年是離不開糯米的，糯米除用來炒陰米、蒸甜酒外，更多的是用來打餈粑，打餈粑有多重寓意，一來慶賀當年是五穀豐登年，二來祈福來年是風調雨順年，三來圓圓的餈粑象徵美滿團圓，正因餈粑象徵豐收團圓，所以正月去拜年的禮物中臘肉、菸酒等可以沒有，但餈粑必須有，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傳承下來的期盼和奮鬥目標就是生產豐收、生活富足、家庭團圓，過年打餈粑正契合了人們的追求和夢想，所以格外被看重，俗稱“打年餈粑”。
每年生產隊專門安排與晚稻一起種糯谷，我記得當時生產隊種植的是一種叫“烏谷糯”的，穀粒呈烏紫色，與金黃的秈稻穀外形非常好辨別，烏紫色的糯谷加工成糯米後，則白如雪、糯如絲。生產隊糧食實行的是人七勞三分配政策，不管窮富，社員每家每戶都會分上至少一二百斤以上的糯谷，過年，社員不一定每戶都會殺年豬，但全隊社員每家每戶必定要打年餈粑。
打餈粑的“行頭”主要有甑子、“對坎”（石臼）、一對木槌等，這些生產隊集體是不購置的，而是由那些熱心腸、喜熱鬧、家庭條件尚可的社員家單獨或合夥購置，這些傢什平時不常用，臘月初，保管這些“行頭”的熱心腸社員裡裡外外忙開了，要把甑子放到水塘中浸泡幾天，確保四周不漏水，從屋子角落抬出“對坎”，抹去灰塵，再用竹掃把清洗洗涮乾淨，一對大木槌也要放在水桶中浸泡，使木槌柄與木槌棒接頭處更加牢靠，防止打餈粑中木柄飛脫。至於其它工具如案板（卸下家中二塊門板即可）、四方桌子一張、磨盤或石板（捏餈粑用）則打餈粑時隨時都可準備。
甑子
與一家一家為單位殺年豬不同的是，打餈粑則是幾家甚至十來家聯合打，一是需要動用的人多，二是圖熱鬧喜慶，三是就打餈粑工具，往往要從天亮打到天黑，事先約定每家打餈粑的順序，一般社員除了打自家餈粑外，還需要幫助上家和下家打餈粑的人家，這樣互相輪換就可以保證打餈粑時都有三戶以上人家在幫忙。打餈粑一般選定屋宇亮堂、地坪寬敞的社員家打，以中堂屋門檻為界，門檻內放著四方形木桌、磨盤和案板等，婦女和孩子們負責扯、捏、踩和晾餈粑，門檻外岸坎頭放著石臼，由青壯年男子負責打餈粑。
捏餈粑
打餈粑先要蒸飯，蒸飯是個技術活，一般由較年長、有經驗的老把式負責，擔來幾擔井水倒入大木桶，糯米放入木桶中浸泡二三個小時，然後瀝乾，再放入甑子蒸，注意不是一次性全部放入，那樣米粒不透氣蒸不熟，而是將糯米分幾次倒入甑子，待水氣上來了，再又加入糯米，直至蒸熟，由壯漢從廚房抬至地坪處，這時就有專人負責鏟飯，用臉盆或木盆裝，倒入石臼中，兩個壯漢負責捶打，打餈粑也是有講究的，米飯剛倒入石臼時，二人先用力搗爛 ，然後再輕輕捶打，主要是防止米粒沒打爛而四處飛濺，隨著米粒逐漸變得稀爛，二人就要更加用力，把木槌高高揚起，“嗨哧嗨哧”使勁往下打，等石臼裡的米飯打成糊狀了，二人將木槌用力交叉纏繞，沿“對坎”轉一圈，用力將餈粑扯起，甩到屋內的磨盤或石板上，婦女們趕緊用細棕繩套住木槌用力扯下餈粑，塗抹上食蠟，快速捏成一坨坨的餈粑團，小孩們則把餈粑團搬到一旁的案板上間隔擺放，大人合力將上下二塊案板合上後，就輪到了小孩們最快樂的事：踩餈粑，大一點的小孩爭先恐後一哄而上，二三歲的小孩也要母親或奶奶抱到案板上，使勁用力在上面踩啊嘣啊，往往這時大人們慈愛的說：“夠了夠了，別嘣了，莫把灰塵踩到餈粑裡”，在大人們的催促聲中，依依不捨地從案板跳下，開啟案板後，一坨坨的餈粑團就變成了圓圓扁扁的餈粑了，再把餈粑從案板搬離至早已準備好的曬墊、席子等處進行冷卻，然後等待和重複新一輪的打餈粑工序。
打餈粑是一項吉祥喜慶的年俗活動，自然禁忌也多，社員家在打餈粑或打完餈粑後，幫忙的人都會說：“邊打邊發”“越打越有”“明年又來”等吉慶語，最禁忌的是說錯了口，禁說“完了”“沒有了”等
打餈粑
喪氣和不吉利之言，小孩一般不長記性，玩樂得高興處，口無遮攔，有些話就隨口而出，如案板上的餈粑全部搬完後，往往脫口而出“沒有了”或者“打完了”，這時大人們眼一瞪或者叱罵一句，個別頑劣的小孩老是不長記性的話，大人的“雷公爪子”就會敲到腦殼上，如果敲得重了，小孩委屈跑一旁抹淚或哭泣去了，大人也不管隨他（她）去。
打餈粑自然就離不開吃糯米飯和吃餈粑，在打餈粑的過程中，人們先嚐為快，即是品嚐美味，也是享受豐收的喜悅。那時餈粑有很多品種，除白米餈粑外，最常見的有高粱餈粑、薯米餈粑、豆子（綠豆、紅豆）餈粑等雜糧餈粑，雜糧餈粑是將這些雜糧與糯米一起蒸一起打，最好吃的是當屬薯米餈粑和豆子餈粑（米飯）。吃糯米飯一般是吃豆子飯，當豆子糯米飯蒸好後，大家就挖一勺子或手抓一把捏成米團吃，吃豆子餈粑和薯米餈粑則是打好後在沒有塗抹食蠟之前，大人們會吆喝：“想吃薯米（豆子）餈粑趕緊啊”，扯上一坨還冒著騰騰氣的餈粑放入嘴裡，薯米餈粑甜津津、豆子餈粑香噴噴，非常好吃。當然，打好後的餈粑則有燒、煮、煎等多種吃法和更多種美味呢，限於篇幅，就此打住，下一章再作詳細介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