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6月22日,在法國貢比涅森林的一節火車車廂裡,法國代表在投降書上簽字,德國時隔22年終於一雪一戰之恥。法國投降後,英國成為了當時全歐洲唯一還在對抗納粹的國家,對英國而言,自己唯一的優勢也就是海軍了,這是當時英國本土免受德國入侵的關鍵,但是法國的投降也帶來一個惡果,那就是法國數量龐大的艦隊可能會落入德國之手,這對英國是個巨大的威脅,為了解除這個威脅,英國不惜和之前一直並肩作戰的盟友法國兵戎相見。
當時法國海軍的水面艦隊有相當一部分駐紮在其北非殖民地的各港口中,其中最強大的莫過於駐紮在米爾斯克比爾(阿爾及利亞奧蘭以西3海里的海軍專用港口)的法國艦隊,這裡擁有2艘戰列艦、2艘戰列巡洋艦,英國海軍部下令駐直布羅陀的H艦隊在皇家海軍中將詹姆斯·薩默維爾爵士的指揮下,於7月3日實施解除駐米爾斯克比爾的法國主力艦隊武裝的任務,代號“弩炮”行動。
薩默維爾接到命令後,和自己的幕僚、前駐法國巴黎海軍武官霍蘭上校交換意見後認為“應當避免使用武力”,畢竟兩國不久前還在一起打納粹,現在就動手道義上有點說不過去,而且用和平手段解決問題也能確保法國海軍不會對英國海上交通線實行報復性的襲擊,但英國海軍部在7月1日18時20分向薩默維爾提出要求,如果法國人不接受英國的要求,便立刻予以擊沉。薩默維爾只得遵照海軍部的命令,率領他的整個艦隊前往米爾斯克比爾。
薩默維爾指揮的H艦隊陣容龐大,包括“勇士”號、“決心”號戰列艦、“胡德”號戰列巡洋艦、“皇家方舟”號航母及2艘巡洋艦、11艘驅逐艦,其中“皇家方舟”號上搭載有24架“賊鷗”式戰鬥轟炸機和30架“劍魚”式魚雷機,這是當時英國除本土艦隊和地中海艦隊以外最強大的艦隊。
7月3日清晨,H艦隊駛抵米爾斯克比爾港外10海里位置等待,薩默維爾派和這裡的法國艦隊司令讓蘇爾上將私交甚好的霍蘭上校前去送信,自己則率領艦隊停留在港外的攻擊陣位,霍蘭乘驅逐艦前往法國艦隊旗艦“敦刻爾克”號戰列巡洋艦,企圖與讓蘇爾商談在米爾斯克比爾港的法國艦艇的處理問題,由於法國維希政府海軍司令達爾朗上將嚴令不得與英國人進行任何聯絡,讓蘇爾拒絕會面,霍蘭只得派人送去前一天英國海軍部發給他的措辭謹嚴的函件。
在函件中英國人給了法國艦隊三條路可供選擇,第一條是直接加入H艦隊或者駛往英國港口加入本土艦隊,如果法國人接受的話,戰爭結束後英國會歸還法國船隻,如果在戰爭中船隻有損壞的話,英國會照單賠償。第二條是裁減船員,然後和英國艦隊一起駛往加勒比群島中的一個法國殖民地港口,然後解除船隻的武裝或者交給美國保管。第三條是在6個小時內自行鑿沉船隻。如果上述條件法國都不接受的話,英國就只能動用武力解決問題了。
讓蘇爾將軍看完函件後就給法國海軍部發去電報,通報英國方面提出的條件,不過不知是何緣故,在電報中他沒有提出把艦隊開往加勒比群島的條件,15時,法國內閣開會研究英國的條件,達爾朗、魏剛等人均出席了會議,會議的第一條就是向德國控制的停戰委員會報告此訊息,但是德國人直到第二天才表示法國艦隊可以暫停解除武裝以抵禦英軍的入侵。
此前,達爾朗上將已經代表海軍部和內閣會議指示讓蘇爾採取強硬態度,並承諾在“地中海的所有法國艦隊都會向你集中”。讓蘇爾要做的只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16時15分,霍蘭終於被允許登上“敦刻爾克”號,但會面是極為冷淡的,讓蘇爾表示他的艦隊已經解除武裝,並以個人名譽擔保,一旦德國威脅武力奪艦,就把全艦隊開往加勒比群島,但如果英國人還是固執己見的話,就只能“以武力回報武力”。
就在讓蘇爾試圖和霍蘭達成君子協定的時候,達爾朗上將命令駐土倫和阿爾及爾的法國艦艇全速開往米爾斯克比爾支援作戰,沒過多久,倫敦方面就收到了破譯的法軍密電:駐阿爾及爾的6艘光榮級輕巡洋艦已經啟航全速前往米爾斯克比爾,在奧蘭的潛艇中也有4艘已經駛出港口占領攻擊陣位,一旦英國艦隊攻擊法國艦隊則迅速反擊。
至此,倫敦方面清楚了法軍的意圖,他們必須儘快行動,否則一旦援軍趕到,H艦隊將面臨兩面夾擊,於是英國海軍部命令薩默維爾立即行動,此時霍蘭也無功而返,就在他返回後不久的17時56分,“胡德”號首先開炮,這是1815年滑鐵盧戰役之後英國第一次向法國軍隊開火。
此時米爾斯克比爾港內,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沿著港口西北到東南方向,在防波堤前停靠,驅逐艦則停靠在港口內側,戰列巡洋艦和戰列艦都是艦尾靠向防波堤,也就是說這些戰艦在受到攻擊的時候不能使用艦首主炮,基本上等同於喪失了還手之力。
其實早在當天7時H艦隊出現在海面上不久,法軍就已經發現英艦,7時50分法國軍艦開始敲響艦鍾,到大約中午12時各艦均完成了作戰準備,可以隨時準備出港作戰,12時30分英軍“皇家方舟”號航母起飛5架“劍魚”式魚雷機,前往在港口出口位置佈防水雷,阻止對方出逃,幾乎同時,讓蘇爾也在旗艦上觀測到英國飛機在港口出口處佈防水雷。
霍蘭返回後的17時45分,讓蘇爾命令:全艦出港,“斯特拉斯堡”號戰列巡洋艦首先出發,隨後是旗艦“敦刻爾克”號,兩艘老式戰列艦“普羅旺斯”號和“布列塔尼”號最後出發,一時之間港內濃煙升起,薩默維爾觀測到法軍的舉動後,立即下令攻擊,17時56分,排在英軍艦列縱隊之首的“胡德”號首先開火,緊隨其後的“決心”號和“勇士”號也相繼開火。
此時法艦還在拋錨狀態,而且米爾斯克比爾防波堤連線的陸地有座小山,嚴重影響了法艦的瞄準,倉促之下測量的竟然是“敦刻爾克”號的兩根桅杆! 而此時英軍利用提前起飛的幾架飛機來校正彈著點,命中率相當高,開火後不久,“敦刻爾克”號開始鬆開繫泊纜和尾錨鏈,淮備起錨出航。
這時“胡德”號的一次主炮齊射命中了防波堤,四散飛起的彈片和石子擊中了幫助“敦刻爾克”號起航的拖輪,還擊中了“普羅旺斯”號的主炮射擊瞄準儀,使得其主炮在發射22發炮彈後就不得不停火。“敦刻爾克”號艦長下令倒空艦艏航空汽油櫃,同時從本艦和“斯特拉斯堡”號上各起飛2架水上飛機提供校射,這些水上飛機英勇地衝向“胡德”號,用機槍對其掃射,打傷了兩名英國水兵(這是英軍整場戰鬥中僅有的傷亡)。
18時,“敦刻爾克”號開始用艦尾的130毫米副炮對英軍的校正飛機進行射擊,阻止其觀測彈著點,但效果不好,隨後“普洛旺斯”號和“敦刻爾克”號都多次中彈,兩艦最後都擱淺在了港口的淺水中。英艦下一個目標是“布列塔尼”號,不同於前面兩艘艦,“布列塔尼”號已經做好了出港的準備,但由於讓蘇爾要讓兩艘戰列巡洋艦先走,導致其還停留在原地。
從17時59分起,“布列塔尼”號被連續命中4發381毫米炮彈,其中第3發命中中部的3號主炮炮塔,引爆了炮塔內還未發射的炮彈,導致從艦橋到艦尾都燃起熊熊大火,艦體開始右傾,而第4發炮彈更是命中該艦主桅,18時09分,開戰僅十幾分鍾,“布列塔尼”號便翻沉在港內,全艦陣亡956人,只有256人生還。
當英艦開始開炮時,最後一艘法國主力艦“斯特拉斯堡”號正在啟動推進裝置,“胡德”號命中防波堤時,他剛離開泊位,炮彈爆炸的碎片也波及到了他,造成5名水兵被炸死,由於在主航道附近停泊的超級驅逐艦在英艦開火時就已出航,“斯特拉斯堡”號便以15節的速度向主航道行駛出港。
此時“胡德”號正集中火力攻擊離他最近的“敦刻爾克”號,“敦刻爾克”號也不甘示弱,先後向“胡德”號射出了40發330毫米主炮炮彈,由於“敦刻爾克”號的主炮打得又準又快,“斯特拉斯堡”號又停留在主航道的入口處,英國艦艇被迫在煙幕的掩護下向西機動,“敦刻爾克”號趁機以12節的速度向水道口方向機動,但由於地形遮擋,測距儀使用困難,一時無法準確射擊。
倒黴的超級驅逐艦“莫加多爾”號在經過港口出口處的時候被一發381毫米炮彈擊中,雖然沒有直接爆炸,但它卻擊穿了艦尾,擊中了深水炸彈發射器,造成16枚深水炸彈爆炸,直接把左側半個艦尾炸飛,第四炮塔徹底報廢,不過好在艦尾的後主炮彈藥庫和深水炸彈彈藥庫沒有爆炸,兩個螺旋槳還是好的,“莫加多爾”號只能靠著自身動力擱淺在港口入口附近。
正當“敦刻爾克”號開始轉彎時,從“胡德”號射出的一發381毫米炮彈命中其艉部,雖然沒有爆炸,但切斷了左舷的一些電路,損壞了水上飛機起重機的馬達,並造成左舷燃油箱輕度進水,18時02分,他又被“胡德”號的3發381毫米炮彈擊中,第一發擊穿2號炮塔頂部,造成右側兩門主炮損壞,第二發擊穿了中部的水平裝甲,使附近的副炮被毀,同時造成2臺汽輪機、4臺渦輪發動機、一對螺旋槳都無法工作,並使主副炮的測距儀和瞄準儀全部斷電。
第三發則擊中水線以下,摧毀了2號渦爐艙,至此“敦刻爾克”號的動力已經喪失大半,而且由於供電中斷火炮無法射擊,只能人為操舵,18時10分,讓蘇爾讓艦長駛往防波堤對面的聖安德烈港,因為那裡的地形可以為軍艦提供掩護,而且還有兩個炮臺可以掩護,英艦是不敢輕易靠近的。
18時13分,“敦刻爾克”號在聖安德烈港水深15米的地方拋錨,之後讓蘇爾下令將軍艦擱淺,大約19時,在兩艘拖船的幫助下“敦刻爾克”號擱淺在一段8米深的淺灘上,傷員和非必要人員隨即開始向岸上疏散,只剩400名損管人員繼續搶修,在此之前,由於岸炮的威脅越來越大,再加上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戰果,H艦隊在18時12分停火,在此期間,三艘主力艦共齊射36次。
正當英艦忙於攻擊“敦刻爾克”號的時候,“斯特拉斯堡”號已經帶著6艘超級驅逐艦成功駛出港內,向北逃去,“塔斯特指揮官”號水上飛機母艦由於航速太慢,沒有隨同編隊撤退,託戰列艦冒出的濃煙之福,它沒有被任何炮彈直接命中,也沒有人員傷亡。
之前英國魚雷機佈設水雷時,讓蘇爾就已經命令把港口入口處的反潛魚雷網缺口開啟,艦隊隨時可以出航,由於薩默維爾不知道這條訊息,因此當“劍魚”第一次報告“斯特拉斯堡”號正在出港時,他都不敢相信,到10分鐘後“劍魚”第二次報告一艘大型軍艦正在出港途中,他這才確定有法艦正在試圖逃跑,18時43分,他讓艦隊中航速最快的“胡德”號和F級驅逐艦前去追趕法艦。此時法艦正在加速向東北航行。
“斯特拉斯堡”後出港後首先遭遇了在奧蘭港外執行監視任務的英國驅逐艦“博鬥者”號,“搏鬥者”號自知不敵,立刻高速蛇形機動後撤,“斯特拉斯堡”號也顧不得他,只讓4艘超級驅逐艦留下來對付潛艇和“胡德”號,自己高速撤離,此時H艦隊最後面的“皇家方舟”號航母眼見“斯特拉斯堡”號離自己越來越近,擔心重蹈“光榮”號被“沙恩霍斯特”號擊沉的悲劇,於是一邊向西全速撤退,一邊起飛飛機前去攻擊。
日落後20分鐘,第一波的6架“劍魚”各攜帶250磅炸彈在幾架“賊鷗”的掩護下對“斯特拉斯堡”號進行轟炸,但是他們投下的炸彈全都被規避,反而是“劍魚”被擊落兩架,“賊鷗”也遭遇了法國戰鬥機,被擊落1架,不過3架飛機的人員全部獲救,20時,“胡德”號距離“斯特拉斯堡”號只有44公里,“皇家方舟”號再次實施空中攻擊,希望能使“斯特拉斯堡”號的航速減下來。
20時10分,第二攻擊波6架“劍魚”攜帶魚雷發動攻擊,這次沒有一架被擊落,但魚雷也沒命中,20時20分,由於燃料不足,再加上擔心遇到從阿爾及爾駛來的法國增援艦隊,薩默維爾下令停止追擊。此後,“斯特拉斯堡”號始終以25節的高速航行,最終在7月4日20時10分到達土倫港,隨後兩天裡,“塔斯特指揮官”號水上飛機母艦和從北非其他地方趕來的軍艦一起到達土倫。
米爾斯克比爾海戰是英法這對百年宿敵之間爆發的最後一場大型海戰,英軍取得完勝,只損失了5架飛機(機組人員全部獲救),2人受傷,而法軍方面,戰列艦“布列塔尼”號被擊沉,“普羅旺斯”號和“敦刻爾克”號被重創,1297人水兵陣亡,341人受傷,英法雙方傷亡比達到驚人的1:800!次日,英國首相丘吉爾懷著“悲痛”的心情在眾議院詳細報告了整件事的經過,議員們聽完後,都站了起來,一起歡呼。
不過前線的薩默維爾不能像這群政治家們一樣樂觀,他要確認“敦刻爾克”號受的傷是否嚴重到不能出航,7月4日,他得到訊息說“敦刻爾克”號受傷輕微,於是在7月5日再次率H艦隊出動,由於法軍已經有了前車之鑑,這次肯定不能再像上次一樣,把法軍堵在港口裡暴揍,於是薩默維爾決定出動艦載機,至少要讓“敦刻爾克”號喪失出航能力,7月6日5時20分,距奧蘭145公里處,“皇家方舟”號起飛12架“劍魚”和12架“賊鷗”實施魚雷攻擊。
6時28分,第一攻擊波4架“劍魚”趕到,他們擊沉了一艘780噸的巡邏艦,也有一條魚雷擊中“敦刻爾克”號,但魚雷沒有爆炸,6時47分,第二攻擊波趕到,由於高射炮和戰鬥機的攔截,這次投下的魚雷無一命中,6時50分,第三攻擊波6架“劍魚”在“賊鷗”的掩護下實施攻擊,這次他們依然沒有直接命中“敦刻爾克”號,但一條魚雷擊中了之前沉沒的巡邏艦艦艉,引爆了艦艉上的42枚深水炸彈,爆炸產生的濃煙足有600英尺高!
接二連三的爆炸使“敦刻爾克”號裂開了一個40米長的大口子,海水大量湧入,全艦154人死傷,最終坐沉港口,經過修補後,於8月8日重新浮出水面。完成最後一擊後英國艦隊才真正返航,7月11日,在返航途中他們遭到了義大利潛艇“馬可尼”號的偷襲,驅逐艦“護衛”號沉沒,這也是H艦隊在此次行動中最大的損失,總的來說,他們的這次出擊可以算得上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