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遇襲不亂、處變不驚、置死地而奮戰、知必死而無畏者,可稱兵王。
在抗日戰爭期間,八路軍中就曾湧現出無數英雄,其中就有一位功勳赫赫的“兵王”,他的名字叫做肖萬世。2009年4月2日,肖萬世去世後,兒女在整理他的遺物時,驚訝地發現父親居然是抗戰英雄,曾榮獲過10次一等功、12次二等功,其他小功不計其數,共計獲得56枚勳章。
在民間,對於軍功章有一個說法,三等功站著領,二等功躺著領,一等功家人領。這個說法真實反映了軍功章的獲得難度,每個一等功都必須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才能得到,而肖萬世有十次一等功,足以證明肖萬世曾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為國家做出了巨大貢獻。
子女們對肖萬世軍功章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只依稀記得父親曾說起自己是抗戰老兵。為了弄清楚父親的過往,肖萬世的兒子肖亞林專門找到了縣委組織部,在那裡他看到了父親的歷史檔案,檔案裡面記載了肖萬世可歌可泣的英雄戰鬥史,同時肖亞林也發現父親檔案裡赫然有三個處分,這與肖萬世的英雄形象格格不入。然而,當肖亞林仔細瞭解過三個處分的緣由後,他認為這些處分不是汙點,而是光榮。
這到底又是怎麼回事呢?
1905年,肖萬世出生於河北邢臺市西由村一個僱農家庭,家中有5個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三。和許多人一樣,肖萬世並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只希望能吃飽穿暖,勤勤懇懇勞作,本本分分的生活。他前三十多年也確實是這麼渡過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了一些,但一家人平安喜樂。然而這一切都在1937年戛然而止,這一年7月7日,日寇在北京盧溝橋發動了七七事變,抗日戰爭正式爆發 。
北京淪陷後,近在咫尺的邢臺也飽受日寇威脅。為了保護家人的安全,肖萬世的大哥、二哥主動加入了當地的游擊隊,以綿薄之力抗擊日軍的侵略,在兩位兄長的影響下,肖萬世後來也加入了游擊隊。
只可惜,世上之人並不全如肖家三兄弟一般身懷家國,總有一些人見小利而忘義,做出出賣祖宗的漢奸勾當。肖萬世三兄弟加入抗日武裝的事情,就被當地一名漢奸彙報給了日寇。日軍血洗西由村,肖萬世的父母、妹妹以及全村村民無一倖免,全部被活活燒死。在此之後,他所在的游擊隊也遭到了敵人的圍攻,游擊隊建制被打散,大哥肖萬年壯烈犧牲,二哥肖萬貴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只有肖萬世從日寇圍剿中僥倖逃得一命。
肖萬世擺脫敵人後,偷偷潛回了村子,映入他眼簾的不是往日的裊裊炊煙,而是滿地的屍體以及熊熊燃燒的房屋,他痛苦地癱倒在地,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悲憤,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誓要殺盡日寇,為親人報仇。
據肖亞林回憶,父親肖萬世生前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
“為了給死難的親人和父老鄉親報仇,我得多殺鬼子!”
為了報國仇家恨,1937年7月,肖萬世跟隨重新組織起來的游擊隊整編加入八路軍386旅772團。
當時八路軍各部武器裝備緊缺,平均幾個人才能分到一把槍,肖萬世剛參加八路軍時,只領到了一把大刀,他嫌大刀太短,索性自己動手做了一支長矛。肖萬世說:“長矛長啊,捅小鬼子,一捅一個準!” 戰友們都嘖嘖稱奇,沒想到肖萬世還懂一寸長一寸強的道理。
肖萬世的長矛很快就派上了用場,當時正值夏日,天氣十分炎熱,肖萬世和幾名戰士奉命執行偵察任務,在經過一條大河時,他遠遠地就看到有一支日軍小隊正在河裡旁若無人的洗澡。
看到仇人,肖萬世的眼睛都泛起了血絲,報仇的時刻到了。肖萬世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現在的情況是寡不敵眾,絕對不能貿然行事,他指揮身邊的戰友,悄無聲息地解決掉放哨的日軍,偷偷拿走了日軍的衣服和槍,隨後,他端著繳獲的機槍衝了上去,對著河裡的日軍就是一陣掃射,毫無防備的日軍死的死、傷的傷,僅剩的幾個死命的往岸上跑,肖萬世站在岸邊,操起長矛連刺幾下,把水裡的日軍捅了個透心涼,鮮血頓時將河水染紅一片,最終十幾個小鬼子無一倖免。
此戰,肖萬世立下了軍功,被擢升為班長,也擁有屬於自己的步槍,但他覺得步槍遠沒有重機槍殺起敵人來更加過癮。在一次戰鬥中,初上戰場的連隊文書拿著機槍卻不敢抬頭射擊。在一旁負責填裝子彈的肖萬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推開文書,搶過重機槍,按下擊發按鈕,對著衝鋒的小鬼子就是一陣掃射,最終擊退了敵人。
自此後,“打仗不要命”就成了肖萬世的標籤。他也確實膽大包天,有一回,偷襲日軍重兵防守的機場時,他又立新功,帶領一個班的戰士連續炸掉敵人七八架飛機。
1938年4月中旬,日軍承受不住連番損失,集結重兵對八路軍展開了圍剿。772團所部幾百人被日軍團團圍困在了一個村子裡,戰士們與日軍激戰數個日夜,付出了巨大傷亡,最終只有幾十人突出重圍。肖萬世雖然倖免於難,但左胸中彈,傷勢嚴重,最後還是被戰友硬生生地背出了死人堆。
做手術時,缺少麻藥,醫生為了防止他亂動,不得不先把他的雙手綁在柱子上,再用一根金屬絲清理滲入胸腔的雜物,肖萬世疼的滿頭冷汗,身體肌肉不受控制的顫抖。即便如此承受了巨大的疼痛,由於條件限制,有兩塊彈片始終沒能從體內清理出來,一直伴隨肖萬世終老。
大家可能都記得,電視劇《亮劍》的男主角李雲龍最初正是772團團長,後來由於犯錯,被降為了營長,八路軍擴編後,他調任了新一團團長,由於在與坂田聯隊的戰鬥中不服從上級指揮,再次被首長降職,直接發配到被服廠做了廠長。肖萬世就是一個李雲龍式的人物,作戰勇敢,卻又愛惹禍,一生共受過三次處分。
第一次受處分是在1938年。當時,肖萬世剛剛積功升任排長,奉上級命令押送12名日軍軍官到團部。休息時,肖萬世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後一看,傻了眼,一名日本俘虜被戰士刺得滿身是血。原來,這個俘虜一直不服從管理,吱哇亂叫,戰士們本來就對日本鬼子恨之入骨,這下更是怒從心頭起,端起刺刀就在俘虜身上捅了幾下。我軍一直有優待俘虜的條例,傷害俘虜的行為是絕不允許的。到團部後,肖萬世就被關了起來,記大過一次,排長職務也沒了。
捅鬼子的戰士過意不去,就想站出來承認錯誤,但肖萬世不許他這麼做,他認為自己是排長,下面的戰士犯了錯,就是自己的責任。回到部隊後,上級傳來命令,讓其戴罪立功。這天夜裡,肖萬世帶領一名戰士,趁著夜色朦朧,偷偷潛入了鬼子炮樓,用刺刀結果了6個睡夢中的鬼子,不費一槍一彈就繳獲了10幾支步槍和不少手榴彈。
上級對他的勇敢表現讚賞有加,不僅沒有追究其擅自行動的責任,還令人官復原職。
第二次受處分是在昭通收繳鴉片。
解放戰爭期間,肖萬世率部攻打西昌時受傷住院,還沒等他養好傷勢,原部隊就已經去了朝鮮戰場,肖萬世傷愈後被編入184師,在昭通一代執行剿匪任務。我黨對鴉片深惡痛絕,到一地首先要做的就是收繳鴉片。
184師到雲南昭通後,除了剿匪任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配合當地政府收繳鴉片。然而在收繳過程中,肖萬世禁不住一些體弱多病的老人哀求,就留下了一些鴉片給老人換糧食。雖然肖萬世是好心,但執行軍令沒有打折扣的餘地,他因為收繳鴉片不利,又捱了處分,還被關了禁閉。不過,肖萬世在昭通並不是沒有遇到好事,他在這裡結識了自己後來的妻子夏啟芳,經過幾番波折,兩人最終走到了一起,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第三次受處分是退伍後做糧食局長。
新中國成立後,隨著國內形勢逐漸穩定,肖萬世覺得戰場已經不再需要他了,就響應國家號召退伍到雷波縣當起了糧站站長。60年代初,由於各地經受嚴重的自然災害,糧食大幅度減產,很多人都忍飢挨餓,就在這時,糧站的一名工作人員由於家裡沒有吃的,就到糧庫偷糧,結果被保衛科抓了個正著,關了起來。
經過調查,肖萬世發現這個人家中確實非常困難,上有兩位花甲老人,下有三個孩子,妻子身體還不好,於是就做主把人放了,還拿了一些糧食給他。這說起來確實是善意的行為,但按照規章制度,卻是嚴重的瀆職行為,因此肖萬世的履歷中又多了一條處分記錄。
這三個處分,給肖萬世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最後,他是從糧食局副股長的位置上退休的,若是沒有這幾個處分,他可定能走上更高的崗位,很多人都為他感到遺憾。不過肖萬世卻沒想那麼多,他說自己心善,見不得別人受苦。他也從不計較個人得失,沒有向組織提過要求,也沒有向其他人提起過自己的功勞,一生過得滿足而自在。
就好像李白詩中寫的那樣,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