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圖|馬寧將軍

1973年2月的一天，時任蘭州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的馬寧接到了在蘭州開會的政委劉鎮將軍打來的電話：

“明天上午空軍要來一架飛機接你去北京。”

馬寧頓時有些一頭霧水，3月份空軍黨委要在北京召開四屆五次全體會議，蘭州軍區空軍司令員、副司令員都到了北京，而政委劉振將軍又在蘭州開會，家裡就只有馬寧將軍一個人值班，他也去北京開會，那手裡的工作，由誰來主持。

馬寧回到蘭州空軍駐地下關營後，連夜給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打電話。

早在抗戰時期，皮定均與馬寧就是上下級關係，皮定均任太行軍區七分割槽司令員時，馬寧在七分割槽任作戰股股長。

電話打通後，馬寧把自己的顧慮對司令員說了一通，皮定均儘管關心馬寧，卻也對為何叫他到北京開會一事並不知情，只好安慰了他一通：

“不要多問了，到了北京以後就知道了。”

儘管馬寧事先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可到了北京以後，馬寧才瞭解到，空軍黨委之前兩個月就開了幾次座談會，商量空軍司令員的人選問題，而李德生直接向中央軍委推薦了他這位老部下。

果然，就在空軍黨委擴大會議結束後，中央軍委正式下達了任命，馬寧就任空軍司令員，傅傳作任政委，張廷發、成均、曹裡懷、鄺任農、薛少卿、張積慧、鄒炎等任副司令員，高厚良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梁璞任參謀長。

馬寧也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歷史上第三任空軍司令員。

圖|1972年馬寧（二排右3）在蘭州軍區空軍領導和機關同志合影

傳奇的“飛將軍”

1973年，中央軍委開始醞釀空軍司令員、海軍司令員的人選問題。

毛主席對周總理說了這樣一句話“空軍司令要能上天，海軍司令要能下海”，毛主席的這一席話，也成為了空軍司令員選擇的一個重要指標。

馬寧將軍，也成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歷史上第一位會開飛機的司令員。

1922年9月，馬寧將軍出生於河北省沁陽縣馬家溝，1938年5月參加八路軍。

毫無疑問的是，在整個抗戰乃至解放戰爭年代，馬寧都是一名功勳卓著的指揮員。

1945年9月上黨戰役中，馬寧率領晉冀魯豫野戰軍六縱50團（當時馬寧任副團長，部隊未配備團長、政委），成功預判了敵人的逃跑路線，與兄弟部隊一起合力，全殲了敵軍，俘虜2000餘人，繳獲了大批槍支彈藥，軍用物資。

這一戰也讓馬寧徹底的名聲鵲起。

可在戰場上，突然的意外時有發生，馬寧先後曾兩次負重傷，險些變“光榮”了。

1947年1月，馬寧在金鄉、魚臺戰役中，被敵人一顆子彈擊中腹部，當場便血流如注。

旅長李德生聽聞馬寧負傷，急忙跑過去，親自安排人將馬寧送到醫院，並告訴衛生隊隊長羅玉琪：“一定要儘快把馬寧送到縱隊衛生隊手術室。”

馬寧的傷勢遠遠要超出所有人預料，當衛生部部長詹少聯解開馬寧腹部的繃帶的時候，他和他的助手都吃了一驚，馬寧的腹腔了充滿了鮮血，還有寄生的蛔蟲，未消化的食物，整個人已經進入到休克狀態。

圖|馬寧在哈爾濱航校學習期間與其他學員合影

以馬寧當時的傷勢，已經遠遠超過了衛生隊的技術水平，可如今馬寧已經被抬上了手術室，詹少聯也知道，時間上已經來不及，唯有死馬當作活馬醫。

經過5個多小時的手術，馬寧成功撿回條命。

儘管身體還沒有康復，馬寧還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部隊，隨後又跟隨劉鄧大軍一起參與了挺進大別山，可就在戰鬥中，馬寧再次負傷。

1947年冬，千里躍進大別山的晉冀魯豫野戰軍在湖北麻城熊家地區與桂系第七軍遭遇，雙方一場血戰。

激戰中，馬寧被敵人機槍擊中左大腿，雖然子彈並未留在體內，形成的也是貫通傷，但子彈進入腿部時，造成了左腿腿骨骨折。

儘管手術治好了馬寧的斷腿，但他不能再參與接下來激烈的戰鬥，只好就近藏在老百姓的家裡。

為了躲避國民黨軍的追捕，馬寧拖著傷腿竄行在崇山峻嶺之間，好不容易痊癒的腿再次摔斷。

儘管隨行的軍醫為他做了簡單的固定，但馬寧的傷勢並沒有得到完全的治療，等他找到大部隊，被送到後方醫院的時候，馬寧的腿已經自行癒合了。由於戰爭年代條件艱苦，沒有牽引，左腿腿骨在癒合時錯位，沒辦法矯正，導致了馬寧的左腿比右腿短了整整4釐米。

圖|1949年9月二野參加第一屆政協會議的12名代表（後排第四為馬寧）

為了表彰他的功績，二野六縱授予馬寧特等功，並授予特級戰鬥英雄的榮譽稱號。

按照實際情況來看，馬寧左腿比右腿短了4釐米，是沒有辦法開飛機上天的。

馬寧自己也心知肚明。

儘管想要開飛機只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但馬寧卻將這個想法一點一點地變為現實

尤其是在重慶養傷期間，馬寧的妻子為他找來了一本蘇聯的小說《真正的人——無腳飛行員》，書中的內容給了馬寧很大的鼓舞：

“人家蘇聯人無腳都能飛行，我左腿只比右腿短了幾釐米，為什麼不能飛？”

不久以後，中央軍委向全軍發出指示，要求“在陸軍的基礎上建立空軍”，空軍到陸軍中挑選骨幹和選拔飛行員。

馬寧聽到了這個訊息，纏著王近山軟磨硬泡，硬是讓王近山開口道：“去吧，去吧，煩死我了。”

“我一定要學飛行”

馬寧報名參加空軍後，第一個要過的關就是身體檢查關。

為了讓自己能過關，馬寧悄悄地在自己鞋裡塞了幾層鞋墊，即便如此蘇聯軍醫一眼就識破了他這個“伎倆”。

“同志，飛機是要上天的，你這個身體狀況怎麼能行呢？”

眼看就要被淘汰，馬寧想起來，當初曾給自己做手術的縱隊衛生部部長詹少聯，已經是軍委衛生部幹部處處長，馬寧趕緊給詹少聯打電話，希望他能為自己說說話。

詹少聯被纏的沒有辦法，只好向蘇聯軍醫為馬寧說情，好在兩人關係還不錯，馬寧順利通過了這一關。

可就在身體檢查環節，馬寧又被發現了一個問題。

最後一項檢查嗅覺時，蘇聯軍醫拿出了5瓶溶液，讓馬寧聞，馬寧只能識別出來其中三種，無論馬寧怎樣解釋，醫生都不讓他過關。

無奈之下，馬寧找到了空軍政治部主任，請他幫忙說情。

主任安慰了他幾句，並提出了這種方案：“許多體檢不過關的同志，都安排在空軍地面工作了，不行你也幹這個吧。”

馬寧一聽，堅持不同意：“我來空軍，就是為了學飛行，如果選不上，我還是回陸軍。”

主任見他如此堅決，也是毫無辦法：“這樣吧，我給你300斤小米（當時以小米代替貨幣），你拿去好好治一治你的鼻子再說。”

經過20多天的治療，馬寧治好了鼻子，如願通過了體檢這一關。

1950年7月，馬寧順利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一航空學校的學員。

進入航校後，馬寧學得非常刻苦，儘管當時因為翻譯問題，大家都很難聽懂蘇聯教員的話，可馬寧憑藉著過硬的毅力，硬生生的掌握了飛機駕駛。從初教機到高教機，再到新機型的改裝機飛行，馬寧都是第一個單飛，後來因為教員實在不夠，馬寧就坐在教員位置上，為放單飛的學員保駕護航。

完成全部科目考核後，馬寧順利成為一名轟炸機飛行員，對於一個身體上幾次負重傷，腿上還有殘疾的人來說，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1951年底，馬寧從航校畢業後，奉命到安徽蚌埠，組建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第20師，馬寧就任副師長，並於1954年6月升任師長。

馬寧也成為了當時空軍部隊中，為數不多的可以直接駕機飛行的空軍師長。

同年，中央軍委部署華東軍區準備解放浙東沿海島嶼，並於8月成立華東軍區浙東前線指揮部，參謀長張愛萍任司令員兼政委，前指下設空軍指揮所、海軍指揮所、登陸指揮所，還成立了三軍聯合後方勤務部和政治工作組。

8月31日，張愛萍召集三軍指揮人員在寧波市開會，擬定了三軍協同登陸作戰的計劃。

為了事先能夠獲得第一手的情報資料，馬寧決定親自駕機蒞臨戰區各個島嶼上空實地偵察。

一開始這個提議便遭到師部反對，師長親自駕機抵近前線偵查，風險太大，當時國民黨軍雖然是日暮窮途，可在島上還還是佈置有很強的高射炮火力網。

馬寧卻堅持要親自前往，早在戰爭年代，他就習慣親臨前沿偵查，做到心中有數。

師裡所有人都說服不了他，只好為他配備了一個過硬的機組隨行。

透過這一次冒險偵查，馬寧獲得了一江山島第一手的資料，回來以後，馬寧就透過篩選，找到了與一江山島相似地形條件的地區，並按照敵人佈置好防禦陣地後，令轟炸機編隊反覆試驗、訓練，也因為目標明確，各個編隊投彈命中率有了很大的提高。

圖|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任空軍司令員劉亞樓

1955年1月10日上午，馬寧接到前指命令，要求以一個團的兵力，在殲擊機掩護下，發起對大陳島海域敵艦的作戰。

“起火了，起火了。”

對空電臺裡傳來了激動人心的聲音。

在指揮所裡的馬寧也情不自禁地高喊：“炸得好，炸得好。”

戰鬥中轟炸機編隊擊中了美國總統杜魯門送給蔣介石的“中權”號坦克登陸艦，這艘坦克登陸艦在大陳島海灣裡燒了一天一夜，最終沉入水中。

1月18日，馬寧出動三個轟炸機編隊，配合海陸軍參與解放一江山島的戰役，兩次突擊，炸燬了國民黨軍在島上的指揮部以及通訊，敵人的指揮系統完全陷入癱瘓。

毛主席接見馬寧：“我出個謎給你猜猜”

憑藉著戰功卓著，馬寧1955年9月授銜時，只是空軍上校，而到了1964年，馬寧已經晉升為空軍少將，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開國將軍。

1970年，馬寧調任蘭州軍區空軍副司令員。

七十年代初，中央軍委決定派總政治部主任李德生帶著由曹裡懷、王輝球、鄺任農、薛少卿、梁璞五人組成的工作組到空軍指導工作，曹裡懷負責空軍工作，空軍軍以下的部隊由所在的大軍區領導。

這一時期中央軍委開始醞釀空軍、海軍司令員的人選。

圖|毛主席

一開始毛主席的想法是，讓李德生就留在空軍中主持工作。李德生在空軍中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對空軍的情況十分了解，工作上也卓有成效，空軍也基本上走上了正軌，在毛主席的心目中，李德生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不過就在徵求李德生意見時，李德生卻表示：

“空軍是個技術兵種，自己不懂飛行，不行。”

毛主席也十分贊同李德生的想法，並針對空軍、海軍司令員人選問題向周總理提出了一個要求：“空軍司令員能上天，海軍司令員能下海。”

基於這樣一個情況，李德生推薦了自己的老部下——時任蘭州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的馬寧。

馬寧在蘭州軍區空軍副司令員崗位上時，便始終兢兢業業，致力於工作，周圍的人也都很清楚馬寧，李德生指導空軍工作這些年裡，對馬寧的工作十分清楚瞭解。

1973年3月，空軍黨委在北京召開四屆五次擴大會議。商量空軍司令員的人選問題。為表重視各大軍區也都派出人員參加會議。

圖|李德生

馬寧接到通知要求他去北京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他也完全沒有往當空軍司令員的方向去想：

“空軍那麼多老資格，人家到空軍幹了幾十年了，像過去的老首長聶鳳智、成均、劉震等他們的革命資歷都比我長。像我這樣資歷淺的人怎麼能來空軍當領導，當時想都不敢想。”

不僅如此，早在1972年初，馬寧到北京參加空軍訓練安全會議時，葉劍英在會上詢問大家對空軍司令員、政委人選的看法時，馬寧就表態過：

“像成鈞，劉震，黃玉坤，張延發等，他們能力都很強，沒有問題的話，這些人都可以勝任空軍司令員、政委。

1973年，馬寧到北京後，一次開完會，葉劍英、李德生就找了他談話，並詢問他：“如果你被調到空軍，該怎樣展開工作？”

事後馬寧回憶，那會兒他們好像是在徵求我的意見，不過馬寧並沒有多想，而是十分誠懇地談道：

“我在市裡工作，軍裡的工作我還沒有摸透，到空軍來不合適。”

這時李德生在旁邊插了一句話：“要是一定要你來空軍呢？”

馬寧仔細想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如實地說：“要是一定要我來的話，我頂多在空軍下面的業務部門，搞搞作戰和一些具體的訓練工作。”

圖|馬寧將軍

葉劍英、李德生找馬寧商談，也只是說假如要調他到空軍去，並沒有談及當空軍司令員的事，所以馬寧認為，即便是調到空軍工作，也只是在下面一些業務部門做一些具體的作戰訓練工作。

到了開會當天，周總理出席了會議，並在會議上點名，第二個就點到了馬寧的名字。

“到。”

馬寧直接站了起來，周總理溫和地問了他哪兒的人、多大了，還飛不飛等一些問題。儘管馬寧一開始沒有意識到點名和詢問的意義，但是事後有人告訴他：“你可能要當空軍司令了。”

“你們可別瞎猜。”馬寧直接搖了搖頭。

直到任命下來的時候，馬寧這才意識到，自己當了空軍司令員，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這個思想準備。

周總理、葉劍英也在會議結束後，特別接見了空軍新一屆的領導班組成員。

就這樣馬寧成為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歷史上第三任空軍司令員，也是第一位會駕駛飛機的空軍司令員。

圖馬寧將軍任空軍司令員時期班組成員（不同時期先後任命成員不同）

馬寧當空軍司令員的時候，配備的副司令員人選資歷都要比他老，如成均、曹裡懷、鄺任農，劉亞樓將軍任司令員時期，他們就是副司令員，並且還是開國中將。

儘管有破格提拔的成分在裡面，但無疑也說明了馬寧將軍一直以來的工作，是廣受大家認可的。

1975年12月21日，毛主席在中南海接見各大軍區以及軍兵種的主要領導人。

當見到空軍司令員馬寧時，為了緩和氣氛，毛主席出了個字謎給大家猜：“一個大，一個小，一個跳，一個跑，一個吃肉，一個吃草。”

馬寧仔細想了一會兒，最後老老實實地回答：“主席，我猜不出。”毛主席哈哈一笑說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當時在場的人，沒一個人能猜出這個謎，毛主席後來也未將謎底公佈。

圖|2009年11月2日，空軍原司令員馬寧在採訪間隙休息時讀報

馬寧將軍在空軍工作多年，使得空軍的面貌得到了徹底的改變，凝聚力、戰鬥力大大增強。

1984年，中央軍委批准馬寧將軍離職休養，儘管已經離開了崗位，但晚年的馬寧依舊關心著空軍的建設，尤其是關注著中國空軍裝備發展的情況，許多的空軍指戰員對馬寧依舊十分尊敬，並親切的稱呼他為“馬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