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中,屹立著一座層巒疊翠、山峰奇異、雄偉壯麗的黃煙山。山下有個高二十五米、寬二十米、深四十米的天然大石洞一黃崖洞。該洞周圍溝壑縱橫、曲折迂迴、溝裡有條帶狀平地綿延十餘里。在那抗日風暴的年代裡,我八路軍總部水腰兵工廠就設在這裡。兵工廠是一九三九年八月由一一五師和一二九師的機械修理所合併組成的。初期,裝置十分簡陋,對武器只能維修,不能製造。但在彭總等總部首長的親切關懷下,此時已能為我八路軍和敵後抗日根據地提供部分武器裝備。一九四O年十一月上旬,正當百團大戰中我團進行的關家瑙戰鬥剛剛結束之時,彭總親自給我交代任務:令我團立即開赴黃崖洞,執行保衛兵工廠的光榮任務。
深夜聆教誨
記得十一月中旬的一個深夜,我躺在床上,腦子裡還翻騰著前幾天的事情。
那是我在接受全團開赴保衛兵工廠的任務時,就估計部隊可能一時轉不過彎來。果然,進入防區後,部隊反映,待在黃崖洞總不是個滋味兒。許多同志說,像在關家瑙戰鬥那樣,消滅敵人,大顯神威,那才痛快哩!指戰員們紛紛要求上前線與敵決戰。七連年僅十七歲的司號員崔振芳一心想多殺敵人,為親人報仇,連續寫了好幾封請戰書。我還親眼看到他在連首長面前哭著鼻子,苦苦哀求上陣。像這樣的戰士何止一個,到我這個團長面前請戰的幹部戰士那就更多了。說實話,當時我的思想也和大家一樣,總想上前線打個痛快。但為了穩定部隊,表面上只好極力剋制自己。不知為何,這時怎麼也壓抑不住了,就揮筆向彭總寫了請戰書。
突然問,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急促地拿起話筒細聽,傳來的是彭總像霹靂般的聲音:“你是誰?”“我……我是歐致富!”我一時不知如何應答。“首長,您還沒休息?!”“你歐致富也沒閒著嘛!你們只想在前方大打,是不是?”“彭總!要我們保衛兵工廠,那總部和首長們的安全……”“你認為保衛兵工廠的任務次於前方打仗、保衛總部?請告訴同志們,我們的朱總司令把這個兵工廠視為八路軍的掌上明珠。他說:保住了兵工廠,就保住了總部。黨中央和毛主席、周副主席對兵工廠的建設和安全問題都極為重視,前不久親自派人從延安運來了新機器。最近周副主席還問到兵工廠是哪一個部隊去保衛。可見,你們的任務是多麼的光榮和重要啊!”
彭總針對我們部分同志喜歡在前方打仗或直接保衛總部,而對保衛兵工廠的意義認識不足等模糊認識,耐心地啟發教育了我。之後,他又仔細地詢問了我們的吃、住以及設防等有關情況。我都如實地一一作了回答,並表示堅決完成任務。“不管你這個歐團長講得怎麼樣,反正我不但有耳朵,而且還有眼睛。”彭總特別加重了語氣說。彭總說話直截了當,且很風趣。我想繼續聽下去,只聽“咔嚓”一聲,他已放下了話筒。後來,我躺在床上好久沒睡著,回味著他的教誨:“保衛兵工廠的任務完成得好壞,直接關係到我軍武器彈藥的供應情況,直接關係到抗日戰爭和人民武裝力量的發展……責任是多麼重大啊!”
戰地指導
次日上午九時許,彭總在左權副參謀長的陪同下,突然來到了我們團。當時,我正在警衛連檢查工作。兩位首長笑容滿面,剛剛坐下,我便說:“首長,我是不是將全團工作情況先彙報一下?”彭總大手一揚,風趣地說:“不必,不必!還是先到高處看看。古人說:‘居高I臨下,銳不可當’。我們勘察陣地,登高遠眺,一覽無餘嘛!”就這樣,我們陪著首長爬上了陣地的主峰。當我介紹了地形、我團兵力部署及火力配系等情況後,彭總微笑著說:“歐致富同志,你說說,在這裡設防駐守,有何意義?”當時,我知道彭總是在考驗我,好半天我才作了回答,但心裡一直生怕說錯。
可彭總卻肯定了我答話的意思,並作了補充地說:“黃煙山與我總部駐地後邊的桐峪山相互呼應,山下河谷盆地,一目瞭然。在此地作戰,因地形險要,易守難攻。為此,你團在此設防,北可阻擊武鄉東下‘掃蕩’之敵,南可截擊駱城、黎城來犯我總部之寇,特別是將廠區的南面那高而狹長的山口一堵,則大有‘一人把關,萬夫莫入’之勢。這樣,不僅能保衛住兵工廠,而且總部的安全也有了保障。這意義不很明顯嗎?”“首長,我明白了。可戰士們說,我們都進來這麼久了,還沒打上一仗哩。”我求戰心切地說。“恐怕你歐致富也是這樣想吧!你告訴同志們,仗是有打的!雖然今天沒打上,甚至半年內沒有大仗打,但可以料定,敵人終究會來一次‘掃蕩’的。因此,你們應立足在此地做好能頂住一千、一萬敵寇瘋狂進犯之準備。”
彭總越說越加重語氣,我越覺得責任重大,便表示:“報告彭總,我一定率領全團認真做好準備,不惜一切代價,堅決保住兵工廠。”“你們團一聽說有大的仗打就嗷嗷叫,但‘不惜一切代價’的說法我不贊成。因為我們打仗的目的是消滅敵人儲存自己。只有儘量地避免那些不必要的犧牲,設法儲存自己,才能更有效地消滅敵人。因此,我們必須要以小的代價換取大的勝利。”彭總深沉地說。
這天,彭總不辭辛勞地察看了我團的所有陣地。首先給我們分析了地形、敵情,而後闡述了堅守防禦的指導思想,再確定了團、營甚至連的防禦方向、要點、兵力部署、陣地編成、火力配系、障礙設定、陣地偽裝、戰術手段等,就連一些工事的具體位置和射向也都在現地作了詳細、具體的規定。彭總到三營防禦陣地勘察時,對防禦要點怎樣選擇、兵力怎樣部署、火力怎樣配系等都作了詳細、具體和明確的指示。他指教說:“你們把南口西南側那個孤立而又陡峭的高地作為防禦要點是不大理想的,在那裡最容易吃敵炮彈。我們的防禦應是防中有攻、攻中有防的積極防禦,而不是隻防不攻、只躲不打的消極防禦。據此,應把這個要點改在南口。因為那裡地形複雜,與前沿幾個陣地都能相互呼應,既可防禦,又便出擊,既能打,又能藏,才主動。”
臨走時,彭總還指示:“如敵人來個萬人‘掃蕩’,最關鍵的是頭幾天一定要頂住敵人的瘋狂進攻,要保障機器安全轉移。還必須在工廠外圍各口,構置兩道防線、三道雷區。廠區裡要挖好地下坑道。當機器轉移時,工廠區又變成大雷場。同時,主峰下面再部署下三層火力,要做到控制住整個廠區。”
根據彭總的指示,我立即把營以上的幹部召到現地,傳達了彭總對地形、敵情的分析和親自定下的決心和部署。然後,我們很快地擬製了防禦計劃,又呈報了彭總。我們決心按彭總的指示,以黃崖洞為中心,據險設防,構築工事,設定障礙,組織火力,組成由多陣地(防區)梯次環形的防禦陣地,堅決保衛住兵工廠。彭總審閱了我們的防禦方案後高興地說:“這個方案不錯,動了腦筋,下了工夫,符合不驕不躁、不惶不恐、以守為攻、以靜制動、殺敵制勝的作戰原則。”
“要充分準備”
一九四一年二月至九月,日軍沒有對我舉行大規模的進攻。因此,我們得到了加強戰場建設、實地練兵的好機會。這期間,彭總先後多次到我團視察。每次來的目的雖然都有所不同,但都囑咐我們一定“要充分準備”。
有一次,我陪同彭總到三營陣地視察時,他看到該營都能以班為基礎,用石塊、泥土、木頭構築的工事為依託,構成既能獨立堅守又能相互支援的連、營環形防禦體系;以班用掩蔽部為主,連結塹壕、交通壕,使陣地內外形成側射、直射、斜射、倒打的交叉火力配系;排以支撐點和明碉暗堡相結合,各班均有一兩個工事;各陣地根據地形特點,修築了道路,有些還架設了吊橋;陣地上又設定了菱形拒馬、鹿砦、滾雷、滾石;陣地前沿設定了鐵絲網、埋設了地雷等。
特別是彭總對在黃煙山口架設的活動吊橋非常滿意。他說:“橋收起來,等於鬼子斷了一條腿,我行動更自由了。”後來,他又指著該營陣地問:“歐團長,其他防區是不是也這樣做啦?”“首長,我們都是統一佈置的。”我回答。左副參謀長插話說:“全團已構築各種戰壕九千多米,坑道十一節,隱蔽部一百九十多個,各陣地都建起了明碉暗堡群,七月底可按計劃完成陣地建設。”彭總連連點頭讚道:“好!好!只要在思想上、物質上都有了足夠的準備,技術精練了,戰術搞活了,把工人組織好了,那麼,敵人來的再多也不在話下。”
在彭總的關懷下,我們經過艱苦周密的準備,除了按預定計劃完成陣地建設的任務外,還十分注意抓好物資準備工作。到了十月,家底厚多了。裝備和儲備的武器彈藥,就是放開手打,也足夠一兩個月。糧食、蔬菜也沒有問題,如炒米、生米、生面、熟餅、乾菜、醃菜、窖藏菜也夠吃上十天半個月。經幾次實地戰術演習,部隊的軍事素質有很大提高。特別是大家地形熟,戰術動作好,軍事技術精,加上老兵成分多,戰鬥經驗豐富,戰士們又個個身強力壯,戰鬥情緒十分高昂,簡直像一群添了翼的小老虎,嚴陣以待。
後來,我們又根據彭總的指示,在左權副參謀長的親自組織下,反覆地進行了戰前的政治思想教育和戰鬥準備,基本達到了彭總提出的三條要求:一是堅守陣地,不惶不恐,人在陣地在,人與陣地共存亡;二是以守為攻,以靜制動,適時出擊,著眼大量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三是敵變我變,機動兵力、火力,主動支援,協同作戰,陣地內與陣地外相結合,陣地作戰與游擊戰相結合。總之,能夠頂住敵人的重兵攻擊。
嚴陣以待
一九四一年十月初,我團配合兄弟部隊在五十畝、源泉村一帶勝利結束了挫敵任務,但部隊仍齊裝滿員,指戰員們個個求戰心切,往往到了深夜,各營還來電話打聽敵情,“掛號”要求打仗。
十月五日晚十二時許,我正盤算著下一步可能執行的任務。突然,電話鈴一響,滿以為又是“掛號”電話,拿起話筒就想“赳”人。可剛“喂”一聲,不料是左副參謀長來電:“歐致富同志,彭副總司令命令你團所有預備隊立即撤進黃崖洞,所有守備部隊拂曉前進入陣地,做好一切戰鬥準備。”“是!”我響亮地回答。這意味著有大仗打!我心頭大喜,立即叫醒副團長陳波、參謀長郭昌江,幾人簡單一議,便分頭給各分隊下達了任務。
一小時後,彭總來電話:“歐致富同志,冤家對頭又碰上了,板垣師團去年底遭到你們的沉重打擊,還嫌苦頭沒吃夠,現在又找上門來。對付老對手,能行嗎?”彭總風趣地說。我一聽說有大仗打,勁頭就來了,便不假思索地答道:“請首長放心!如果敵人還沒有吃夠苦頭,就請他們再來領教領教吧!”“老實說,日軍已調集精銳部隊,準備以一萬之眾向黃崖洞進犯,企圖一舉搞掉兵工廠和我八路軍總部。你實說,你們團能頂多少天?”“首長,你讓我們頂多久,就能頂多久!”我一時猜不透彭總的意思,只好習慣地表決心。這一來,倒使彭總笑了。“哈哈……你歐致富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一套呀!好吧,具體聽左副參謀長的。不過,你還得讓我心裡有個譜呀!”“五天,至少五天!”這時我連忙回答。“能行?”“完全可以!”“那就以五天為期,只許多,不許少,頭一仗要打得漂亮!”“是!頭仗一定打好!”彭總這樣信賴我們,我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我們根據彭總的指示,組織部隊按部署很快進入了陣地。八日拂曉,我從各營陣地檢查回來,剛聽完偵察員報告敵情,左副多砉謀長突然在我的面前出現。一見面,他就講了彭總對敵情的判斷:日軍果真要向我們進攻了。現在,長治、駱城、黎城之敵,已糾集一起,正沿漳河北上,再犯西多半,有進攻黃崖洞南口之勢;武鄉、遼縣之敵近五千人,正出動合擊我左.會。說到這裡,他提高了嗓門,加重了語氣:“敵人的主攻方向從表面看是指向左會,實質上是指向南口。
彭總說:‘請告訴歐團,一定要警惕敵人聲東擊西,我西口之一營不要輕易使用。’該敵又配屬了十一門重炮,要告訴部隊首先避過敵人的炮火襲擊;闇火力點也不要輕易暴露,總之,你們一定要把敵人拖住。彭總還特別強調:在戰術上要猛中求穩,以守為攻,以靜制動,以逸待勞;時間分配上,第一道防線頂住兩天,第二道防線再頂兩天,在山頂上打他一天。然後,外線部隊對敵實施反包圍,形成內外夾擊的有利態勢,力爭再以三天時間,勝利地結束這場戰鬥。要始終把握住一個‘穩’字。”
就這樣,我們從八日起,在陣地上從前沿到縱深,從左側到右翼,從山頂到山下,對工事、戰壕、地堡、偽裝等都再次作了檢修、加固和充實;把預計的雷區佈設了各種地雷;把不符合要求的偽裝進行了改換,把不便於運動的道路進行了搶修;槍支、彈藥、器材全部按要求就位。各連的炊事班也夠忙的了,他們除了給大家改善生活外,還充實了戰鬥中便於攜帶的食物。我們為了迷惑敵人,還派小分隊構築假陣地,並大搖大擺地在那裡活動,欺騙偵察之敵。但在我們的主要防禦要點上,嚴密封鎖訊息,保持一個“靜”字。我特別感到欣慰的是:戰士們都能吃飽、喝足、睡好,情緒高。此情此景,更增添了我的信心。
先“咬牛筋”
兩天十日傍晚,天陰沉沉。大塊大塊的烏雲,把天空壓得很低很低,像快要塌下來的破牆。陣陣北風向堅守在陣地上的勇士們無情地襲來,像魔鬼似的狂吹亂叫,寒風這個“敵人”首先向我們進攻了。我想,這也許是大仗來臨的預兆吧!
果然,敵人進犯了。十一日二時開始。敵人以偷襲的方式,先後三次向我四連、七連陣地實‘施攻擊,均被擊退。六時許,敵首先以猛烈的炮火向南口、桃花寨以東第一線連的假設陣地和目標襲擊半個小時,然後,趕羊群探雷,用工兵排雷,並以密集的炮火作掩‘護。當敵步兵接近我陣地兩百米時,見我毫無動靜,便像瘋狗似的猛撲過身-乏。四連長報告:“團長,敵離我一百五十米!”
“要沉住氣,不要驚動敵人。”我命令。七連長來電話:“報告團長,敵離我只有一百米,是否開火?”“再靠近一點!”“報告團長!”“報告團長!”“敵人主力已進入雷區和火力控制區!”四連、七連同時報告。“打!”剎那間,霹雷震天,山搖地動,炸得敵人血肉橫飛。接著,戰士們以密集的子彈,猛烈射向敵人。因電話中斷,我已飛身趕到七連指揮所。舉起望遠鏡,透過蒼茫的晨色,我看到戰場上一幅幅壯觀的景象:火光沖天,硝煙瀰漫,四處散落的石塊、泥沙,丟盔棄甲、屍橫遍地、四散狂奔的敵寇……“打得好!打得好呀!把鬼子消滅個精光!”七連司號員崔振芳興奮至極,邊連聲呼叫,邊向敵投彈,一人斃敵人上百,後因被敵炮彈炸斷喉嚨,光榮犧牲。
為不脫離陣地而上敵之當,我命令各連不得衝下陣地,而應繼續固守,待機殲敵。敵人慘遭失敗之後,惱羞成怒,又施行了新的花招。十一時許,竟兇狠地向我陣地由前沿至縱深都施放了毒氣。這時,我還在七連指揮所和三營長鍾玉山同志指揮戰鬥,因及時發現敵人施放毒氣,組織大家防護,所以全團只有十多人中毒。我當時光顧指揮大家防毒,自己卻忘了防護以致中毒昏迷,經搶救才脫險。不知是誰將我中毒的事告訴了彭總。我剛甦醒,他就來電詢問:“歐致富,你怎麼樣?能堅持嗎?如果不行……”“根本就沒有不行的事。”我斬釘截鐵地答道,“首長,戰士們紛紛要求打下山去,出出這口悶氣,早點收拾這群狗崽子。”“哼!你這犟勁兒又來了。剛才不注意隱蔽,中了毒,我還沒批評你哩!”
我原以為會得到首長的贊同,沒想到還連續受批:“你是一團之長,要沉住氣,既要愛護大家的積極性,還要說服大家忍耐些、剋制些。作為指揮員,特別不要濫用兵力,隨便出擊。要冷靜!”“首長,我……”“軍令如山,沒空磨牙!”電話戛然而止,可我手裡還拿著話筒……這時,我舉目眺望,發現敵情嚴重,便又拿起話筒,提高嗓門向總部報告:“約有七百多敵人,從華子坪、槐樹坪、一四七一高地地段展開,準備再次向我進攻。現在敵炮火向南口、桃花寨、全佔坪前沿及主陣地猛烈襲擊。上述陣地工事、障礙重損,請求火炮還擊。”
彭總回電:“命令你團將僅有的十二發炮彈準確地射向敵人炮兵陣地和叢集目標!”我熟知,炮排對上述目標早已作了精確的瞄準,立即果斷地給炮排下了命令:“打!”“轟隆、轟隆……”的一陣響聲,我所有炮彈全部在預定目標中開了花。接著,在敵人密集的隊形裡,鐵彈飛滾,爆炸聲響徹雲霄。只見陣地前沿的一群日本鬼子,像熱鍋上的螞蟻亂成一團,死的死、傷的傷,離得較遠的敵寇見狀,紛紛夾著尾巴逃跑了。就這樣,經兩晝夜的“咬牛筋”仗,以殲敵三百餘的戰果,實現了彭總的“第一道防線要頂兩天”的決心,大大地鼓舞了指戰員們計程車氣。
再“咬牛筋”三天
經過兩天戰鬥,我們雖然很疲倦,但由於代價小、戰績大,特別是彭總及時給予指導,所以心情十分舒暢,一坐下來就進入了甜蜜的夢鄉。突然,電話鈴催人夢醒。我忙將話筒拿起,一聽就知是彭總的聲音:“喂喂,歐致富同志嗎?總部表揚了你,你們團打得不錯!”受到彭總的勉勵,心情很激動,一時無語對答。彭總緊接著作了指示:“下一步敵人很可能將主要突擊方向改在你歐致富沒有料到的赤峪口東側的那座懸崖上。”這時我不解地問:“為什麼?”“因為那山崖又高又陡,很難上去,防守者往往麻痺大意。敵人可能把主攻方向選在此地,你們要注意。”彭總接著又說:“鬼子吃盡了你們的苦頭,也學得精乖!但是他們的算盤珠子又撥錯了。
“彭總,那我們應怎麼辦?”“以變應變,調整部署。”彭總稍停了一會兒,又說,“不過,你們應注意,敵人發起進攻前,可能向陣地瘋狂炮擊。這時,我防守分隊除留少數人在表面陣地監視敵人行動外,其餘應全部進入隱蔽部、防炮}同,以免傷亡。”彭總的勉勵和教導,我立即傳達給全團同志。十三日零時,敵人向赤峪口偷襲,被我警戒分隊打了下去。接著以猛烈炮火轟擊了一個多小時,摧毀了我崖壁旁的兩個地堡和掩蔽工事。一排副排長陳啟福率領幾名戰士頑強固守,手榴彈投光了,子彈打盡了,就用石頭當武器,與敵死打硬拼,終因寡不敵眾,陳啟福等同志壯烈犧牲。副連長也身負重傷。陣地被敵佔領。
儘管四連在團偵察排主動配合下,組織了多次反擊,也未能收復失地。這時,我命令他們六時前轉入二線陣地,作好迎擊敵人更大規模的進攻。在十三、十四、十五日的戰鬥中,雖然敵人改變了主攻方向,直指水腰口,使用的兵力逐次增加,戰術也不斷變換,但由於彭總判斷正確,指導有方,部隊準備充分,所以仗打得很漂亮,士氣十分高昂。敵人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傷亡,未能接近我主陣地就被殲滅。敵人多次攻擊,均遭慘敗,不得不狼狽撤逃。至此,我們在第二防線又整整地“咬牛筋”三天。
“牽住牛鼻子”
十五日傍晚,彭總來電說:“歐團長,五天期限已滿,怎麼樣?”“首長,我們還能堅持五天。”“不必!不必!你們再拴它三天就行了,這叫做‘牽住牛鼻子’。不過,不要被暫時的勝利衝昏頭腦啊!”“首長,我們正準備利用戰鬥間隙,組織全團總結經驗教訓。”“這就對了!”透過認真總結經驗教訓,調整了部署,補充了彈藥,修復了工事,大家對又拴三天“牛鼻子”的任務,信心更足了。
十六日那天,敵人採取了變迂迴為正面攻擊的戰法,避開我主力,進攻我死角,孤立我水腰口。但由於我們的幹部戰士靈活機動、英勇善戰,敵終究無可奈何,陣地仍在我們手中。此時兵工廠的機器已安全轉移和埋藏。為迷惑敵人,使其不察覺我機器之行蹤,入夜後我即命令部隊燒燬工廠主房,並按預先計劃埋設地雷,部署好側射火力。為不暴露我總部反包圍之部署,我們主動後撤到兵工廠的進口一水腰口,並進入既設陣地。至此,“牛鼻子”的繩全部在我們手裡緊緊地攥著,想拉就拉,想松就松,想停就停,始終處於主動地位。
我團經五天的“咬牛筋”、兩天的“牽牛鼻子”的激烈戰鬥,為了全域性的需要,暫時主動地放棄了水腰工廠區。敵人什麼也沒撈著,只是吃盡了主人埋設的地雷的苦頭。我正在考慮下一步戰鬥如何進行時,彭總指示:“從當前情況看,敵寇主要企圖是毀我工廠,奪我機器,其可能行動是:第一,繼續向左會埡口我一營陣地進攻;第二,暫時按兵不動,拼命地尋找機器。為此,你們仍然是以靜制動,機智殲敵,保住機器、武器裝備和彈藥。”
黃昏後,我率團指和團直秘密轉移到南山、大井、一八二二高地,令二營堅守一五八。高地及其以北地區,保持同敵接觸;三營堅守水腰老闆山地區,視情況撤至大井以東地區,支援一營南山作戰;一營原地堅守,按計劃抗擊敵人。當敵人進至我黃崖洞和水腰廠區後,由於到處碰壁,進退兩難,便惱羞成怒,孤注一擲,又集中了三百餘人向我一連陣地猛撲過來,企圖奪路逃竄。這時,我一班十二名勇士沉著應戰,奮力殺敵,白刃格鬥。戰士溫德勝舉起最後一枚手榴彈衝向敵群,只聽一聲巨響,和敵人同歸於盡。溫德勝這一手榴彈的爆炸聲,成了我們向敵人發起反衝擊的訊號。頓時,殺聲四起,槍聲激烈,戰士們像猛虎下山似的向敵猛撲。敵人又倒下一大片,餘敵如喪家之犬,倉皇逃去。
我又以一部兵力追擊之。至此,我團全部收復了左會、水腰、南口、桃花寨等地,恢復了防禦態勢。戰後,在慶功大會上,彭總代表總部,親自授予我團“保衛水腰立功”的錦旗,並被譽為“執行命令的模範”。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在賀電中號召全軍學習八路軍特務團黃崖洞守備戰的經驗和英雄事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