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塔利班進入喀布林,美軍撤離阿富汗時,大批民眾湧入首都喀布林機場,希望搭上美軍撤離的班機。
一些人甚至高舉嬰兒或幼童,讓美國士兵抱過鐵絲網,畫面震撼人心。
圖源 新浪微博
有的孩子幸運和父母重聚,也有的一度不知所終,比如一名叫索海爾(Sohail Ahmadi)的男嬰。
當時只有2個月大的他,也被父母臨時“託孤”給美國士兵,沒想到從此失散。
通過幾個月的尋找,近日父母終於能夠和索海爾得以團聚。
但回顧他的回家之路,其實並不容易。
一家7口的漫漫逃離之旅
根據《路透社》報導,索海爾的父親是35歲的米爾扎,在美國大使館擔任警衛長達10年,也是基於這個經歷,一家人得以拿到飛往美國的機票和居留證。
2021年8月19日,米爾紮帶著妻子以及5個小孩,擠在喀布林機場外混亂的人群當中。
原本幾米的通關口,因為擁擠的人群變得寸步難行。
當時站在圍牆高處的1名美軍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米爾扎和妻子擔心2個月大的索海爾會被人群擠傷,加上認為能夠很快進入5米外的機場入口,於是冒險將他交給美軍。
正是這個決定,讓夫妻二人一直後悔至今。
將孩子交出去之後,來到機場的塔利班開始驅趕民眾,一家人最終花了半個多小時才進入機場。
一入機場,米爾扎立馬詢問每個他所遇到的人,想找到尚在襁褓中的索海爾,結果一無所獲。
有1名熱心的美軍指揮官告訴他,嬰兒可能會被帶到一個特殊的兒童區,但他們前往那裡後,發現現場空無一人。
這名指揮官陪他在機場找了一整天,最後無功而返。
米爾紮在機場整整找了3天,大約詢問過20多名軍官或文職人員,直到1名行政人員跟他說,由於機場沒有照顧嬰兒的資源,他的兒子可能已經獨自被送上撤離的班機了。
最後,米爾扎一家人只得搭上飛機離開阿富汗,先前往卡達、轉往德國,再在美國降落,目前與其他阿富汗難民暫住德州陸軍基地布利斯堡,等待安置。
多方尋人未果
5個月來,米爾扎對兒子的下落全無頭緒,妻子蘇拉雅更是每日以淚洗面。
“這就像是一場噩夢,我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米爾扎回憶,他每遇見一個救援人員、美國官員,就會窮盡一切方法打聽兒子的下落。
一個阿富汗難民組織曾協助製作尋人海報,並且釋出到社交媒體上。
美國一名知情官員透露,所有美國基地和海外據點都已收到此案的通報,並且在尋找每一種找到孩子的途徑,比如釋出全球安珀警報。
在美國這邊,幾個月來,心碎的父母求遍政府、非營利組織和媒體,不曾得到關於嬰兒的任何訊息。
而在另一邊的阿富汗,生命的希望在悄悄展開。
意外的養父
時間回到8月19日那天,由於機場過於混亂,當時接過索海爾的美國士兵大概有其他任務,或者無法帶嬰兒上飛機,他最後丟下嬰兒就離開了。
29歲計程車司機薩菲(Hamid Safi),正好載著哥哥一家前往喀布林機場撤離。
他在機場外面發現了啼哭不止的索海爾,旁邊無人照料,看上去非常可憐。
“那一刻,我決定要留下這個孩子,幫他找到家人。如果沒有,我就自己撫養他長大。”他事後告訴《路透社》。
因為在機場外到處尋找嬰兒的家人未果,薩菲只好把索海爾帶回家照顧。
隨著和索海爾感情加深,慢慢地薩菲幫他找家人的打算開始動搖。
薩菲和妻子育有3個女兒,而他母親臨終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孫子。
索海爾的到來,對於薩菲和妻子來說,無疑是一場意外之喜。
他們帶索海爾去做了身體檢查,發現各項指標正常,於是索性給他取了新名字阿貝德,將他視如己出。
5個月後終尋回兒子
和許多父母一樣,薩菲時常會在臉書上分享家人照片,他的鄰居也注意到他從機場撿回一名男嬰。
索海爾的故事在11月被路透社報導後,鄰居馬上認出他就是薩菲家中的男嬰,並在相關報導的翻譯文章下方留言,說明孩子的下落。
收到訊息的米爾扎,立馬請還在阿富汗的岳父去薩菲家接回兒子。
這位67歲的老人奔波了兩天兩夜才趕到喀布林,同時帶來了一頭宰好的羊、數磅核桃和布料作為謝禮。
但薩菲卻拒絕交出索海爾,還提出安排全家人撤離阿富汗的要求。
雙方僵持下,米爾扎向紅十字會求助無果,最後別無他法,只能向當地塔利班警察報案,宣稱孩子被人綁架。
警方一度扣查薩菲,但薩菲主張他是在照顧孩子,沒有實施綁架。
在調查事情的原委後,警方駁回綁架指控,並安排雙方和解。
經過7周的協商和懇求後,薩菲同意歸還索海爾,米爾扎將給予薩菲一家10萬阿富汗尼(約900美元)的補償,作為他照顧兒子5個月的費用。
最後,在警方的見證下,已經半歲多的索海爾被送回外祖父身邊,離別時薩菲夫婦更是傷心痛哭,現場一片淚海。
多少阿富汗孩子在經歷離別?
薩菲哭著將孩子交還給其外祖父的照片,也迅速佔領了國外媒體,讓人感慨戰亂國家的無奈。
整個事件折射出,美軍在緊急撤離阿富汗期間,許多父母與親生骨肉分離的悲劇。
最初,“託舉嬰兒”的照片一出,給大眾的第一印象就是,阿富汗的父母寧願讓孩子被美軍帶走,也不願孩子留在動盪不安的國內。
其實,這張經典照片中的女嬰被拎過裝有刺網的圍牆後,就在機場內一所挪威醫院內接受治療,痊癒後已經送回給父母。
幸運如她,如索海爾,最終都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但並非所有經歷離別的阿富汗兒童,都能等來親人的認領。
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曾透露,阿富汗遭遇政權迭更期間,約有1450名阿富汗兒童在沒有父母陪伴的情況下到達了美國。
有的在和家人撤離阿富汗的途中失散,有的在喀布林機場的自殺式爆炸中和父母失聯,還有的父母已經在爆炸中喪生。
根據美國官方的說法,在這1450名兒童中,絕大多數已經有所歸屬,或透過拜登政府的篩查程式與家人團聚。
美國難民安置辦公室的統計資料則顯示,仍有大概 250 名兒童處於美國政府的拘留中。
這些孩子在美國無人可以依靠,無法用英語交流、身份無法認證,加上阿富汗已無美國大使館,國際組織人力吃緊,對其幫助實在有限。
美國當局也缺乏明確的機制讓兒童與仍在阿富汗的父母團聚,比如這屬於誰的工作、應該怎麼做,都是棘手的問題。
最讓人感到心碎的是,這些身在異鄉的阿富汗兒童,還無法確定“消失”的父母在不在人世。
一次失散,可能是生離,也有可能是死別。重聚之路,漫長且艱難,未知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