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說:
君看六幅南朝事,老木寒雲滿故城
汪建國的匯通達正在港交所聆訊等候IPO上市,季昌群的雨花客廳卻已經因無力還債被架上了司法拍賣,而福中集團楊宗義則身陷囹圄,殊不知雨潤的祝義財已經歸來好幾年了。
2021,張近東落得清淨,一折身,從一手創辦的蘇寧易購出局了;從這點來說,袁亞非倒還在堅守,接近年底時換得重組方案透過,但卻又在2022的第一個工作日因宏圖高科資訊披露違規,其所控制的三胞集團被證監會立案調查。
無論風雲變幻,六位南京本土商業大佬,各自迎來了人生變局的中場,有人迎來了“賽點”,也有人全部指望在下半場扳回一局,未來得分如何,是進擊還是退守,答案往往隱藏在過往的歷程之中。
張近東VS汪建國:兩位家電大佬的轉身
在做出賣掉五星電器的決定前,汪建國在酒店的視窗邊,站著看了6個小時的黃浦江。並非是難以抉擇,恐怕更多的是對未來不確定性的隱憂,但對於家電連鎖賣場的生意,汪建國此時已有了相當的確定,那就是:
這個日子不可能好太久。
在有著“中華第一商圈”之稱的南京新街口,當時有6家家電賣場,整個南京市在郊縣有60個家電賣場。“競爭白熱化了”,這是汪建國彼時的商業判斷,出於一個經營了8年家電賣場生意人的自覺。
那一年是2006年。
回過頭來看,當初汪建國的危機意識頗具預見性,因為就在兩年後同城對手張近東的蘇寧超越國美,成為國內最大的商業連鎖企業,擁有上千家門店。
而且此時,蘇寧已經在A股上市兩年了,而五星電器的上市之路卻一再擱淺,未來在哪沒有人知道。
迴轉身,十五年之後,河東與河西掉了個,根本用不到三十年。
2021年10月14日,汪建國在深交所為孩子王上市敲鐘,當日收盤總市值達到253.5億元。
而在一個月前,2021年9月的張近東則在《恆大地產集團增資協議》補充協議簽字儀式上,坐在了許家印的左手邊第一個位子。爾後蘇寧的200億元投資從之前擁有對賭協議的戰投變成了普通股權投資,並且長期持有。
此時離許家印率隊造訪蘇寧,與張近東喝下“交杯酒”只有三年多時間。也正是在那一次的酒局上,蘇寧控股旗下蘇寧電器集團之全資子公司南京潤恆投了恆大200億元。恆大地產增資擴股完成後,南京恆潤將持有其4.7%的股份。
“我和家印主席心有靈犀、一拍即合,共同決定要推動蘇寧和恆大全方位的戰略合作,攜手佈局智慧零售時代下的場景消費。”
彼時,張近東與身價2900億的許家印一樣,意氣風發。
事實上,在2017年11月簽訂的戰投協議中,還有一份對賭協議,除了承諾恆大三年淨利合計1650億之外,還要在2021年1月31日前完成重組上市。
恆大重組的物件是深深房A,一家老牌地方國企地產上市公司。
2020年9月,蘇寧突然在投資者會議上放出話來,如果恆大不能如期完成境內重組上市,蘇寧計劃行使相關條款,要求拿回200億元人民幣戰略投資資金。
半個月後,恆大那封“懇請函”傳遍全網。
蘇寧後來放棄了對恆大回購股權的要求,轉而加入到“1300億戰(站)隊”,即便此時蘇寧自己的資金面也捉襟見肘。
2021年2月,蘇寧曾有“聯姻”深圳國資的訊息披露,擬出讓蘇寧易購23%股權,交易對價約148億元。然而,雙方最終未能牽手成功,到7月份宣告終止潛在收購。
真正的接盤方來自於江蘇國資和阿里、海爾等家電企業,彼等作為出資人成立的江蘇新新零售創新基金(一期二期)合共切走了22.55%的蘇寧易購股份,與此前深圳國資的潛在收購份額一致。
重組完成後,蘇寧易購將無實際控制人,張近東及其一致行動人持股比例降低至20.35%,淘寶中國持股比例仍為19.99%,但如算上新新零售基金的間接持股,“淘系”持有的股權超過了張近東。
至此,張近東喪失了對其一手創立的蘇寧易購的控制權,雖然仍為“局內人”,卻再也沒有說一不二的威赫。
臨到2022年開年,汪建國旗下匯通達又再度向港交所遞表上市申請,如若成功,汪建國在不到一年間收穫兩家上市公司。
也是在2022年開年,1月5日,從人民網江蘇頻道又曝出一則影片,多人身著“蘇寧還錢”紅馬甲在蘇寧易購總部附近與阻攔者發生肢體衝突,有訊息稱紅馬甲或為蘇寧的供應商。
袁亞非VS楊宗義:珠江路弄潮兒的迫降
論成名成腕之早,袁亞非與楊宗義近乎同時,並且都從珠江路掘到了第一桶金,只不過後來二人的賽道有所不同,一個在商業零售與大健康領域馳騁,另一個則在商業地產和產業網際網路行業揮杆。
論在珠江路的淘金,袁亞非起步甚早,在1992年就辭官下海,以2萬元本金起家數年間就積累起2億元總資產,拿下了珠江路電腦城一半的鋪面。
而楊宗義要到1995年才在南京珠江路電腦城裡租了一個20平米的門面,僱了三名員工,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創業。
有意思的是,兩人在生意起點時都極為擅長營銷、以小博大。袁亞非下海時的2萬本金,1萬用來租鋪面,5千元用來打廣告,剩下的5千元則用來賒了5萬元的貨。往後許多年,還為其所津津樂道,“我有5000塊的時候,就能做500萬的生意”。
創業初期,為了吸引客戶,楊宗義打出了“福中電腦=3+3=福中電腦”的廣告招牌,宣稱零配件3年包換,後3年包修的服務政策,此舉一出曾引發同行聯合“圍剿”。
袁亞非的巔峰時刻出現在2014年,三胞集團以1.55億英鎊跨國併購英國百貨公司House of Fraser,一時風頭無兩。
用袁亞非自己的話來說:“英國的威廉王子來中國,點名要見我,想知道到底是哪個中國人買了他們皇家授權的百貨公司。”
也正是從2014年開始至2017年間,三胞集團瘋狂加槓桿併購,發起15起以上海外鉅額併購,遍及英國、美國、以色列,涉及零售、養老服務、生物醫藥等領域,總耗資超過200億元。
據稱袁亞非對此很長一段時間都頗為得意,深信自己看透了週期,並且始終領先對手數年。
“當別人都在搞房地產的時候,我一直在買內容,別人都在蓋購物中心的時候,我一直在買供應鏈、買場景,現在很多人以很便宜的價格把購物中心賣給我,我說我在這個路口等你們已經很多年了。”
不知道袁亞非口中的“別人”是否包括楊宗義,因為在此之前楊宗義正在大舉進發商業地產,在新街口斥資營造3C數碼廣場,在南京佈局三大科技產業園,意圖用產業地產促進福中IT產業的進化。
然而這一步棋終究沒有走下去,楊宗義對“網際網路+”忽然萌發熱情,一股腦兒投入其中,接連推出小六美鮮網、小6水產網、中國蟹庫網三大生鮮電商品牌。
可是熱衷於新詞彙的楊宗義,仍然在用傳統的不能再傳統的語言描繪自己正在乾的事:
“我們的使命就是要把傳統落後的買賣變為時尚精英的事業。”
結果自然是,三大生鮮電商品牌,一個水花都沒有。
不止於此,楊宗義高調做事的風格還影響了福中集團的組織架構,作為一家南京本土的民企,福中集團竟然同時設定了4大洲際總部、8大產業板塊、12大區域總部的佈局。
完成這一盤大棋局的年份是2017年,也正是楊宗義開啟大規模民間借貸的那一年。
而袁亞非則是在2018年走入下坡路,此前的“買買買”除了給三胞集團帶來大量“便宜”資產之外,也導致了公司負債累累,終於在此時開始爆發債務危機。
當年7月,一項融資主體為三胞集團的資管計劃到期無法全部兌付,5580萬元發生實質違約。
要知道三胞集團可是剛剛於前一年年邁入千億集團陣營,袁亞非也以470億元身價登上了胡潤富豪榜top40,區區5580萬就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2020年袁亞非以不超過16.2億的價格賣掉了南京國際金融中心,而六年前他從李嘉誠手上買入的價格是25億元。
同樣都是在中國與英國間資產騰挪,袁亞非到底輸給李嘉誠的是什麼?
袁亞非恐怕已沒有更多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就在2021年12月31日證監會宣佈了對三胞集團的立案調查,原因在於宏圖高科的信披違規。
此時距離三胞集團重組計劃的透過剛剛過去一個月,袁亞非在方案通過後曾感謝過方方面面。
楊宗義則再無表達感謝的機會了,因為早在2020年11月他就因涉嫌非吸被採取強制措施。
珠江路的兩位弄潮兒跌落了潮頭。
祝義財VS季昌群:在債務重整中迎來變局
2021年12月31日,對於祝義財來說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就在這一天,雨潤重整方案獲得債權人表決透過,並獲得法院裁定批准。
從2019年歸來三年時間過去了,如今,祝義財似乎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
論起江蘇首富的頭銜,祝義財得來的要早得多,早在2004年祝義財就以2.3億美金的財富成為登上福布斯富豪榜,成為江蘇首富。
那一年,黃光裕與陳天橋分別以身價13.00億、12.76億美元分列大陸富豪榜二三位。
而對季昌群來說,創業之路才剛剛開始,此時距豐盛集團創辦不過兩年,整合旗下所有建築企業而成的南京建工集團也還要到一年以後,這也為其後來進軍房地產埋下了伏筆。
也許是肉類食品加工的生意太單調了,成為首富後的祝義財也看上了房地產行業,於是江蘇地華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成立了。
但是真正讓地華房產為外界所熟知靠的並不是房地產開發,而是在二級市場舉牌南京中商(即中央商場)。
不過自2005年舉牌併成為第一大股東之後,祝義財始終沒有真正入主南京中商,直到2009年從南京國資手中受讓了國資持股部分,才算是坐穩了實控人的位子。
即便戰線長了點,但好歹拿到了資本市場入場券,也讓“雨潤系”有了一個不錯的開頭。
此後祝義財也開始了大肆跑馬圈地,以雨潤食品的名義行產業地產之實,謀住宅開發之利。雪球越滾越大,逐步在物流、金融、文旅等多個領域全面開花。
攤子鋪大了,總歸要遇到“十個鍋九個蓋”的問題,實際上雨潤地產早在2014年就有“深陷三四線死迴圈”的說法。雖然華麗的袍子仍然罩在表面,當年雨潤地產還以年銷售額155億元,在百強房企排行榜上位列49名。
但是如果不是後來出了那檔子事,雨潤地產完全有可能從所謂的“三四線死迴圈”中扭轉乾坤。
因為就在2015年6月,棚改貨幣化開始了。
碧桂園、恆大以及一批後來的千億房企均是從這個時候上了一個臺階,締造了“恆碧萬”那樣的神話。
然而命運就是如此無常。2015年3月,祝義財因案被監視居住。“雨潤系”經營急轉直下,疊加金融機構短期內“抽血”約150億元,以至於公司流動性枯竭。
風水輪流轉,2016年的江蘇首富卻換成了“新人”季昌群,時年上榜財富是368億元。此時距離祝義財登上江蘇首富之位已經過去了12年之久。
不過季昌群快速暴富的方式卻並非來自於房地產崛起,而是資本市場,從2013年末至2016年,豐盛控股市值由5.5億元,飆升至714億元,其漲幅高達128倍,漲速碾壓騰訊。
驟富者難保富貴。
潛藏的危機在2018年12月終於暴露出來。12月25日晚間,豐盛集團發文稱公司有12.78億元到期債務未清償,並有可能觸發總計45億元的提前還款條款。
此後的豐盛集團一直陷於各種債務糾紛之中,豐盛控股的股價也斷崖式跳水,季昌群再也沒有了“首富”時的光鮮。
無獨有偶,即便2019年祝義財迴歸,也仍無法在短期內再重新找回往日的榮光。
2020年10月,雨潤控股旗下中央商場、雨潤食品先後披露公告稱,雨潤控股面臨流動性危機,為妥善解決債務、保護債權人權益,已向法院申請重整。
這也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2021年12月底,雨潤控股重整方案獲得透過。但這還不是全部,今年1月5日雨潤食品釋出公告澄清,獲得透過的重整方案只是雨潤控股,而關於雨潤食品的重整計劃仍在表決之中,二者並不等同。
而且即便重整方案全部獲得透過,從方案內容來看,雨潤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其中最為關鍵的是新推出的證券化平臺雨潤精選,各方圍繞這個平臺簽訂“對賭協議”。
祝義財為雨潤精選做出業績承諾:2023年-2025年淨利潤總和不低於20億元,2026年淨利潤不低於50億元,並將在2027年內遞交上市申請。期內無法完成業績承諾需要賠償股份,無法如期上市則需要現金回購債權人全部轉股債權本金。
這可能是目前祝義財的最優解:
以時間換空間。
季昌群也希望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最優解,有可能藥方還與雨潤一樣。
2020年11月,南京建工集團(原“豐盛集團”)向法院提出重整申請並請求預重整,在2021年12月31日,南京建工重整二債會召開,雖然目前尚沒有訊息傳出,但結果應與雨潤的重整一樣:
獲得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