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芝惠
圖：來自網路
奶奶住在養老院裡已經三年了，漸漸地，她也適應了那裡的生活。最初，我每次去看她，奶奶都是吵著要回家。是養老院的日子太枯燥，太單調，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對已經老邁的她而言，腿腳已經不方便，讓她一個人呆在老家，我也放心不下。養老院是她唯一的歸宿。
養老院就在老家小鎮兩三公里的地方，奶奶住的地方很寬綽，看上去有16個平方左右，三個老人一間，平時他們也沒有什麼活動，晴朗的日子，他們搬著凳子坐在院子的走廊下曬太陽，互相之間聊天也很少，每個人的臉上基本沒有什麼表情。
這次上午十點，我去看奶奶，我帶了一些她喜歡吃的零食，我這幾個月工作比較忙，中間已經相隔了三個多月，我看到奶奶時，她正躺在被窩裡一個人發呆，見到我，奶奶開心的不得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讓我坐在她的身邊，她像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似乎想把這麼久的思想，在瞬間掏完。
奶奶老了，她也知道回老家生活的希望為零，但她還是念叨老家的房子，老家的菜地，以及爺爺孤獨的墳墓。奶奶說，最近她的腿因為天氣變冷有些疼痛，已經好幾天沒下床了，還說養老院護工待她不好啦，經常對她很兇很兇。
看著她們這樣的光景，我心裡一陣陣酸澀。
我的父親在54歲那年病逝，母親也在58歲那年離開了世界，父親唯一的姐姐和弟弟，都在城市給自己的子女看第三代，他們充其量一年也就回家一次。
三年前，奶奶在雨後出門買醬油時，不慎滑倒，大腿兩處骨折，而我作為奶奶裡的最近的孫女，也是沒有能力去照顧她的，因此，在出院後不久，我和叔叔、姑媽他們商議，最終把奶奶送進了養老院。
叔叔的孩子在常州打工，在那裡安家了，為了幫忙給兒子照顧孩子，他去了那裡，追隨孩子一起生活；姑姑的兒子結婚生子後，在東莞買了房，她也去了那裡。
將腿腳不便的老人送到養老院，奶奶的心裡是很痛苦的，我特意給她買了一個老年機，讓她想我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剛開始，奶奶聊著聊著，就掛掉了電話，說是擔心浪費我的電話費，但後來，她一聊就是大半個小時，我知道，奶奶在那裡是特別孤單的。
每次和叔叔，在春節期間去探望奶奶的時候，奶奶就抱著他們哭，然後接下來就是一陣痛罵，罵他們沒良心，罵他們狼心狗肺。
其實，姑姑和叔叔他們也挺委屈的，如今的人，不管年老年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他們不去城市給兒子和兒媳幫忙，自己的子女在城市，若靠一個人上班養活全家，是很艱難的。奶奶也懂這些，但她太想孩子了，而這種思念的糾纏，讓她見到子女時，唯有痛苦和責罵，才能夠表達。
和奶奶的床位緊挨著的，是一位74歲的老人，聽說她的兒子是一位教師。她的兒子最初在縣城教書，到後來，經不起高薪的誘惑，而去江南的太倉中學。
家裡的老母親，在歲月的催逼下，漸漸老去，最終也和奶奶一樣，來到了養老院。聽奶奶說，她在29歲的時候，就失去了丈夫，獨自一個人供養兒子考上大學，吃盡了人生的苦。
奶奶說著她的時候，臨床的那位老人，她看著我的表情，是僵硬而木然的，我從塑膠袋裡拿出一隻熟透的香蕉遞給她，她接過去，依然是一聲不吭。
和奶奶她們同住在一室的另外一位，是一位77歲的老太太。她來養老院才8個月，剛進來的時候，脾氣很差，我聽奶奶說了，給養老院的院長打電話，希望他能夠給奶奶調換一個房間。但園長說，剛來的時候都是這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次，我再見到這位老太太，她至始至終都低著頭，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養老院有幾位老人在外面就認識她的，說她是個悍婦，當年橫掃全村無敵手，如今住進了養老院，子女都在外面，一年到頭，來看望她的人都沒有。
養老院的午餐
午餐我是在養老院吃的，伙食還可以，一人一碗雜菜湯加兩個饅頭，但吃飯的氛圍卻令人覺得有些窒息，現場幾乎很少有人說話，每個人只顧埋頭吃飯……
在養老院的牆壁上，我看到這樣一段話：孩子！當你還很小的時候，我花了很多時間，教你慢慢用湯匙、用筷子吃東西。教你係鞋帶、扣扣子、溜滑梯、教你穿衣服、梳頭髮、擰鼻涕。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是多麼的令我懷念不已。所以，當我想不起來，接不上話時，請給我一點時間，等我一下，讓我再想一想。孩子！如今，我的腳站也站不穩，走也走不動。所以，請你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陪著我，慢慢的走。就像當年一樣，我帶著你一步一步地走著。
看到這句話，我的心裡好像被什麼戳中了一下。我父母不在了，但我並不是代替爸媽行孝，因為在我童年的時候，媽媽身體不好，基本都是奶奶養育著我，我來看望奶奶是應該的，也是必須的。
看著養老院那些孤獨的老人們，我心裡也有很多的感慨，都說養兒防老，但到頭來，卻連見他們一面都是一種奢望。
現在很多年輕人總會說，如果老了，兒女不照顧了，我們就去養老院，和一幫老頭老太太打打牌，喝喝酒，聊聊天，也蠻好，但事實往往很殘酷，養老院的生活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去那裡的人，都是迫不得已才去的。
什麼樣的父母就會養育什麼樣的兒女，你現在對待父母的態度，也許就是年老後你的兒女對待你的態度。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盡孝要趁早，別等到父母都不在了，才發現有父母的家才有那一份安穩，才知道有家的重要。
但願天下所有的老人都能安度晚年，都能被溫柔對待。也願養老院的老人們，不再孤獨地守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