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邊幾個在日華人的真實故事
原創 東京城子
最近有讀者留言,讓城子寫一下在日本華人真實的生活。
其實真實的普通人生活,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那今天就來寫寫三位城子在生活中認識的、親自接觸過的在日華人。
1
老柳。
老柳十幾年前來的日本,十幾年裡,他只回過三次國。
老柳在國內時已經結婚並有一個女兒,到日本的唯一目的是賺錢,他希望自己能夠衣錦還鄉,在老家買個大房子光宗耀祖。
然而事與願違,日本的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好賺。老柳上不上、下不下,回了幾次國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適應國內的節奏。
這當然不是老柳最大的困擾。
老柳最大的困擾是自己的媳婦和女兒不願意到日本生活。
按照日本的規定,以老柳的工作身份,媳婦和女兒不需要費勁就可以到日本一家團聚。但老柳的媳婦和女兒不願意到日本來,甚至連旅遊都沒有來過。
老柳說到這裡的時候,苦笑。
問原因,老柳欲言又止地說,自己帶回國的日本飲料女兒都不喝,說那是外國的東西,不要。
老柳的女兒是上中學的年紀,不知道是因為早熟,還是其他的原因,總之,就是不願意到日本生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這讓老柳有些無可奈何。
問起對未來的打算,老柳也很迷茫。
回國工作幾乎是不可能了,但是媳婦和孩子到日本來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家裡老人年紀越來越大,也需要人照顧,想來想去,唯一的出路,只能多賺點錢來彌補這一切。
但是,疫情之下,全球的經濟形勢都不樂觀,老柳多賺點錢的計劃,也只能調整為不失業就OK。
幾年後,媳婦和孩子能到日本生活嗎?或者他能放棄日本的工作,回國從頭開始嗎?長期的夫妻分居,以及女兒與父親的價值觀已經出現了分歧,這個家庭未來將會走向何方?
這是一部分在日華人不願意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2
老莊。
老莊的情況跟老柳不一樣。
老莊比老柳來日本更晚,但是孩子和媳婦都已經在日本生活了。
老莊也有孩子,也是個女兒。按理說,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孩子在日本有不錯的教育環境,食品安全和醫療方面也都有保障,老莊應該很開心才對。
但是老莊一臉愁容。
比起老柳的想多賺點錢,老莊更希望實現的,是“人生價值”。
什麼是人生價值?
老莊的意思是,自己年輕時的朋友,在國內的雖然也有不少平平淡淡的,但有那麼一兩個跟自己非常要好的,現在已經成了連鎖店的大老闆,他很羨慕。
上次回國,一個當了大老闆的朋友開著賓士車來接老莊,然後還邀請老莊去他公司參加會議,把老莊安排在重要的位置,那舉手投足,嘖嘖......
看著當初的小夥伴如此意氣風發,而自己在日本卻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老莊難免有些失落。
這個已經成了大老闆的朋友邀請老莊回國跟他幹,一起做出一份事業。但是老莊在研究了朋友的生意經之後,再看看自己,厚臉皮沒有、厚背景沒有、厚資歷沒有、厚資金也沒有,後悔倒是有一大堆。
老莊確實有些後悔當初到日本。
當初到日本的時候,他根本沒打算在這裡長期生活。
老莊七八年前在國內上班時,一個月的收入是七八千塊,聽說日本每個月能賺兩三萬,算了算,如果幹上五年,怎麼也能攢上五十萬,拿著這五十萬回國,在老家買套房子,再開個自己的店做個生意,那真的太完美了。
可為什麼五年過後,老莊沒有回國呢?
說到這裡,老莊感嘆了一句:計劃怎麼可能趕得上變化?
很顯然,日本社會在無形中已經改變了老莊。
問起老莊今後的打算,老莊說,孩子在這裡上學,比老家的條件也是好太多了,但是自己還是希望能有一個事業,不想一輩子給別人打工。
不過,怎麼開啟自己事業的第一步,老莊卻沒有想好,所以老莊始終緊鎖著眉頭,愁眉不展。
如果能年輕上二十歲,老莊的這種表情,可以被年輕迷妹們被稱作:憂鬱。
可是憂鬱不能當飯吃,憂鬱也不能幫助老莊實現自己的老闆夢。
老莊的情況,其實代表了一部分人像老莊一樣的在日華人,他們羨慕著別人又被別人羨慕,他們既不甘於現狀,又無力改變。
在躊躇與彷徨中,一年又一年。
3
孫姐。
孫姐比老柳和老莊更早到日本,已經二十多年了。
以技能簽證來到日本的孫姐,早已經拿到了永住身份,所以當你看到孫姐戴著口罩也掩蓋不住臉上的微笑時,你很難想象她曾經是一個得過抑鬱症的人。
孫姐在日本結的婚,生的孩子,而且孩子也快要生孩子了,按照孫姐的意思,回國生活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其實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回國。
孫姐的老公在日本,生意做得不錯,大約十年前,帶著一部分資金回國創業,但是折騰了兩三年,賠了個精光。
問起原因,孫姐說,不是選錯了行業,也不是時機不對,而是把事情委託給一些親戚和朋友,但他們不是做事情的人,不講原則,沒有底線,把本金都給坑光了。
隔著口罩,孫姐還是一臉微笑,她說,不過最大的問題肯定還是出在自己身上,自己為什麼要把事情委託給這樣的親戚和朋友呢?這就是自己能力不夠,所以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回到日本之後,踏踏實實地從頭開始,再也不去考慮回國做生意,也是這次生意失敗的一個收穫吧。”
孫姐雖然學歷不高,但是在日本二十多年,能日子越過越好,跟她理解了日本文化裡的“不給別人添麻煩”,以及“有事情先找自己的問題”,有著密切的關係。
問起孫姐上一次是什麼時候回的國,有什麼感受,孫姐說有三四年了,至於感受,孫姐說,就是公共場所有些吵。尤其是孫姐的老家,那是北方極寒之地,孫姐說自己出門在公共場合,不管是買東西還是去辦事,總感覺自己始終處於一種“被人呵斥”甚至是“被人責罵”“被人嫌棄”的氛圍裡。
不過孫姐自己笑笑說:“我跟家人和朋友說起過,他們都說我是矯情,所以我再也沒有跟別人提起過,因為我知道在那個環境裡,我這麼說,確實是在矯情,畢竟以前我也是那樣式兒的人。”
說起對於未來的打算,孫姐說沒什麼打算,孩子們健健康康,自己心態陽光,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孫姐其實也代表了一部分在日華人的現狀,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日本社會,無論是做事方法還是家庭成員。甚至在日本都已經有了或者正在醞釀第三代。
比起老柳和老莊,孫姐們的生活更舒適安逸,心態上也更輕鬆平和,當然這也是時間的積澱,每一個在日華人都需要面對的永住或者日籍困擾,孫姐們這個階段,早已經跨越了。
普通人的生活,無外乎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無論是糾結中的老柳,還是正在上臺階的老莊,還是已經看淡這一切的孫姐,他們的生活,除了柴米油鹽醬醋茶之外,還有更多的看不見的默默努力。
人在海外,要面對和經歷以及承受的東西,是在家鄉的人無法感受也無法理解的。所以從這個角度看,兩者更需要更包容對方。
畢竟大家都是中華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