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2月8日,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天。
那天天氣十分寒冷,我們南岔三隊的全體社員正在隊裡的倉庫‘批鬥’王純福,這是我們上山下鄉後參加的第一個政治運動——‘清理階級隊伍’。大家一起讀完了‘階級鬥爭,一抓就靈’、‘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等毛主席語錄後,開始讓王純福交待自己的歷史問題,這時倉庫門被人撞開了,只見南岔二隊的裘錫淵同學滿頭大汗靠在門框邊大口喘著氣,手抹眼淚泣不成聲,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大家急忙迎上前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才邊哭邊說:‘金蘭珠被人砍傷了!’批鬥會立刻停了下來,在批鬥會現場的南岔大隊書記李生貴當即命令王純福火速去段家磨報信,同學們全都撒腿用最快的速度拼命向南岔一隊跑去。
趕到半路上,南岔一隊和二隊的同學已把金蘭珠抬下來了。只見金蘭珠躺在用梯子做成的擔架上,被子一直蓋到面部,頭上被連砍了六斧,一把利斧深深砍入她的頭顱,直至裝斧把處,令人怵目驚心。我們趕緊上手幫著抬擔架,邊走邊向南岔一隊的同學打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慘案?兇手是誰?可當時誰也不知道。大家懷著滿腔悲憤和疑問,輪流抬著擔架一路小跑往公社趕去。南岔是離公社最遠的生產隊 山路又崎嶇不平,俗稱要拐過九道彎才能出山口,為了讓身受重傷的金蘭珠免受架子車的顛簸,幾十裡的山路都是同學們一擼輪流抬下來的,大家只要一個心願——一點要救活她!快到西岔路口時遇上從段家磨趕來的蘇醫生,他掀開被子為呼吸急促的金蘭珠注射了一支強心針,大家又趕緊抬起擔架繼續往公社趕,一路上聞訊而來的同學人數越來越多。
將要到公社時,寶雞市一康的救護車到了,大家急忙抄小路爬坡登上公路把金蘭珠抬上救護車,南岔一隊的陶青青等幾位同學同車前往寶雞一康醫院。望著盤山路上疾速駛去的救護車,每個人心裡都祈禱著金蘭珠能轉危為安。當天下午我們隊的男生都和公社書記一起去了南岔一隊,晚上我們五個女同學回到隊上後用木槓死死頂住房門,圍坐在一起心潮久久難以平靜,這一夜我們都沒睡著,深深地為金蘭珠擔憂。
金蘭珠是我們交大附中初三(一)班的同學,她直爽開朗,嗓音甜美,是我們班演出《洗衣歌》的領唱。她生前擔任南岔一隊知青組長,也是南岔大隊‘清理階級隊伍領導小組’的成員。後來聽說她遇害前的那個晚上,還在大隊參加‘清理階級隊伍’的會議。誰也沒料到12月8日這一天金蘭珠竟慘遭毒手,她那剛剛綻放的二十歲的生命之花就這樣被殘害了,我們再也聽不到她那百靈鳥一印的清脆歌聲了。金蘭珠的慘死,成了我們晁峪知青心中永久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