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這是北宋文豪蘇東坡的名句。因著這首詩，很多人才知道東坡在海南儋州生活過。正是因為東坡曾被貶海南儋州，後世文人雅士來海南也會尋覓東坡曾在海南走過的路。
除了蘇東坡，南宋吉陽軍知軍毛奎、明代劇作家湯顯祖都曾來過海南島，並留下詩文。丘濬更是海南繞不過去的傳奇。在中國古代歷史上，海南人官至“宰相”者，僅有丘濬。丘濬的詩在明朝深受推崇，不少都是描寫家鄉海南的。
讓我們跟著古人的足跡一起領略海南之美。
毛奎：偏愛崖州小洞天
毛奎，昭州富川(今屬廣西)人，在距今將近1000年前的南宋嘉定十三年(1220年)考中進士。毛奎前半輩子原本與海南沒有瓜葛，不過他考中進士後的第21年(1241年)，“知吉陽軍事，賜紫金魚袋”，來到了吉陽軍也就是現在的三亞地區做官，由此與海南結下不解之緣。
毛奎在三亞地區留下很不錯的口碑，他重視教育、修建城池，《崖州志》對此有所記載。他在周公式發現“石船”“石室”的基礎上，進一步開發了大小洞天勝景，為該景區今天的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因此明朝海南詩人王佐曾寫詩誇讚：“古今只有毛知軍，偏愛崖州小洞天。”直到現在，仍然可以在大小洞天風景區的摩崖石刻中一尋毛奎手跡。
在很多人看來，吉陽軍知軍毛奎是南宋時期一個開發吉陽風景名勝的地方職官。為什麼這麼說呢？毛奎喜歡遊山玩水，當他來到三亞，他很快就被大小洞天風景所折服。隨後他還積極與同僚挖掘、開發景點，將這裡的風景推介出去，編撰於明代的正德《瓊臺志》對此有相關記載。
毛奎的《小洞天記》還被收錄進《全宋文》。在這篇遊記中，毛奎提到，三亞南山氣象雄偉，其中有奇石深洞，不過此前前往都沒有找到，在這一天，他與同僚再來探尋美景，終於在石船之後，找到了石室、釣臺、摩崖石刻等山海奇觀景色。在他的筆下，小洞天“實為海山之奇觀也”。
大小洞天風景區“海山奇觀”石刻。(資料圖)
毛奎極其喜歡大小洞天景色，寫下《小洞天記》後還意猶未盡，接著又寫了《大小洞天詩》並《序》(編者注：《序》一百七十五字。《詩》五言排律一首，和韻一首，共二百字。)，敘說他與友人遊玩過程中看到的海光山色。由於毛奎的開發經營，洞天勝景逐漸聞名於世。繼毛奎之後，歷代文人名士到大小洞天遊覽探勝，留下了無數的詩詞題賦，增添了洞天勝境的文化內涵。
現在的大小洞天風景，還跟毛奎在《大小洞天詩》中所寫的“海光常瀲灩，山色更清妍”一樣。大小洞天風景區，在三亞南山西南隅，南山過去又稱鰲山，所以景區在古代也被稱為鰲山大小洞天。
歷史上大小洞天風景區成名已久，所以景區內還留存有小洞天、釣臺、海山奇觀、仙人足、試劍峰等歷代詩文摩崖石刻。
在自然景觀中，景區內有南海龍王、小洞天、千年不老松、南海神鰲等景點。這裡有山，有海，有奇石，有幽洞。在景區海灘上，奇石羅列。所以，歷來有“海山奇觀”之稱。
景區內的主要景點是小洞天，洞口上方“小洞天”三個大字正是毛奎的手跡，走進洞內，可謂別有洞天。在小洞天南側，有海邊岩石，此處正是當年毛奎所發現的釣臺。釣臺，顧名思義，因為這裡緊靠海邊，坐在石臺上，就可以釣魚。
在釣臺的右面，此處當年還刻有毛奎的題字“巖瞻”。近千年過去了，風吹雨淋，刻字已被損毀，字型已不可辨識。在小洞天的西北方，有一處天然石室，這正是當年毛奎所提到的石室，此處就是大小洞天風景區最早開發的景點之一。
一邊是茫茫無邊的大海，一邊是奇石幽洞，中間還有長長的沙灘，海景秀麗，山景壯觀，石景奇特，因而大小洞天風景區號稱“瓊崖第一山水名勝”。
丘濬：我心眷戀在海南
1421年，丘濬在海口市府城下田村出生。他自幼聰慧好學，“過目成誦”，有神童的美譽。史載他7歲時寫的《五指參天》一詩，顯示出他自幼已有以天下為己任的大志。丘濬於景泰五年(1454年)獲進士，一生歷事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先後出任侍講學士、國子監祭酒、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等要職，弘治七年(1494年)升戶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
畫家符祥康、吳嶽秀中國畫中的丘濬。
丘濬一生功業主要在著述。其著作如林，總數超過二十多種。主要著作包括《大學衍義補》《瓊臺詩文會稿》《朱子學的》等在內，計有三萬多卷。他具有獨特的經濟思想，他的《大學衍義補》首開經濟思想。他以政治家見稱，在文學上也有很深的造詣。丘濬關於“詩出乎天趣自然”的創作主張，可以說開創了一代詩風，迄今500多年，仍為我國詩界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丘濬詩作大都體現出清新自然的風格。
丘濬一生都非常眷戀家鄉風景。到了晚年，他還迫切想辭官回到家鄉，念念不忘那些年少時期看到的風景。在他的眼裡，“海島三千餘里地，花朝二十四番風”。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海南島，一年四季都是開花的日子。
五指山正如丘濬筆下“五峰如指翠相連”一般壯麗。孫諾 攝
丘濬還寫到過家鄉的椰林、文昌七星嶺、五指山、大海等景色。翻開丘濬詩集，一開始就會讀到他早年所寫的七律《五指參天》。丘濬認為，高聳翠綠的五指山，撐起了海南的半邊天，他從夜晚、早晨、雨後、月出時分等不同角度，描寫五指山不同景色。在丘濬眼裡，五指山是一座很壯觀、很有氣魄的山嶽。
丘濬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和影響，有賴於他的散文和辭賦。其散文取材廣泛，反映現實，文筆恣肆疏雋，議論深閎，頗受後世文士推崇。
備受矚目的《南溟奇甸賦》，是一篇散文化的賦。丘濬出生於海南，也受教育於海南。他在1444年赴廣州應鄉試並取得第一名舉人以前，從未離開過海南。他在北京由翰林而就任國子監祭酒以後，人們覺得奇怪，來自落後地區的他，怎樣能有這樣優異的表現呢？於是紛紛以好奇的眼光詢問其故。因為來問的人太多，他為了省去口說的麻煩，乃於1477年寫了《南溟奇甸賦》一文，說明他有今日成就之理由。
“南溟奇甸”，意即在中國南海中有一塊奇異的地方，這就是海南島。明太祖給海南衛指揮的詔示中有“南溟之浩瀚中有奇甸數千裡，地居炎方多熱少寒”一語，丘濬據之賦而已。
全文有如長幅卷一般，展示出的高山、大河、峰巒和江水，都用那雄渾詩筆加以描繪。在這壯麗的大自然中，他從不曾忽略動物界植物界的優美景物，“木乃生水，樹或出酎”“果或肖人之面，竹或像人之手”“蟹出波兮凝石，鰍橫倦兮堆阜”“小鳳集而色五，並鱟遊而數偶”等，無不形象地展示了十五世紀海南自然生態與人文社會風貌，使海南的土地呈現更厚實、可信的魅力。另外，文中採用問答對話體，將敘事、議論、抒情融為一體，而賦的鋪排和駢偶的雜用，更給文章增添了濃郁的文采，令人讀了別有新穎巧妙之感。
丘濬被委入內閣時，已年逾古稀。在朝廷的最後幾年，他陸續呈上十三份奏章請辭還鄉，但卻沒有得到孝宗的批准。直到死後遺體才回到故鄉海南。在丘濬的詩作中，直抒思鄉或相關情愫的有八十篇之多，著實令人動情。
湯顯祖：黎人春作踏歌戲
湯顯祖何許人也？是明代“絕代奇才，冠世博學”的劇作家，是與西方莎士比亞比肩的戲劇大師。他早莎士比亞14年而生，卻同時逝於1616年。湯顯祖創作的《牡丹亭》《紫釵記》《南柯記》《邯鄲記》等戲劇享譽世界。
湯顯祖出生於江西臨川的一個書香世家，年少成名，不過直到33歲才考中進士。1589年，40歲的湯顯祖官升南京禮部主事，這是他仕途最高的職務。在任內，未到海南的湯顯祖卻寫了《定安五勝詩》，神遊了五指山、彩筆峰(即文筆峰)、金雞岫(即金雞嶺)、馬鞍峴(即馬鞍嶺)和青橋水(即橋頭泉)五處山水。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湯顯祖的頂頭上司是王弘誨，海南定安龍梅鄉人。王弘誨與湯顯祖，是性情相投的同僚和詩友。王弘誨非常鍾情故鄉山水。五指山和環繞家鄉的文筆峰、金雞嶺、馬鞍嶺、橋頭泉等名勝，他在少年時常登臨遊玩。為官後魂牽夢繞，“每繪圖懸小齋中，以當少文臥遊”，即用青白色的絲絹繪製有詩有畫的“五勝”卷帙，懸掛在他的小書房內。湯顯祖在他書房看到了，“頗存詠思”，起而唱和。
然而，在南京任了8年官職之後，湯顯祖就因為上書針砭時弊，被貶為徐聞典史。湯顯祖在徐聞當了一年的小官，徐聞與海南只有一海之隔，他終於有機會踏上神往已久的海南島。
湯顯祖畫像。(資料圖)
海南湯顯祖研究學者龔重謨在接受海南日報記者採訪時曾提到，以湯顯祖被貶官嶺南期間所作的詩文中提供的資訊，可以初步勾勒出湯顯祖泛舟跨海的路線圖：行船從徐聞沓磊港出發，穿過瓊州海峽後，從西海岸沿線南下環島而行，至少在臨高、儋州、崖州和萬州等地上岸作了觀遊考察。
1591年11月下旬，也就是萬曆十九年，湯顯祖“浮槎”跨海，對神往已久的瓊州作了一趟短暫遊歷。湯顯祖的組詩《海上雜詠二十首》，有很多詠海南地理氣候、民族風情、歷史人物的詩篇。如五色雀、鷯哥、益智子、檳榔、花梨木等都是海南動植物;“珠崖如囷”的地貌、“半月東來半月西”的潮汛、“冬無凍寒”的瓊州、“自高化取雌雄十餘城隍間”的喜鵲過海峽在海南繁衍等，都躍然紙上。
檳榔是海南的特產，有消瘴健胃的功能，還可用作婚聘定禮。崖州及東路各縣都產檳榔，海南民諺也有“東路檳榔西路米”之說。在瓊州，湯顯祖不但品嚐了檳榔果，體驗了它的食用與藥用價值，還賦詩一首《檳榔園》，贊其“風味自所了，微醺何不任。徘徊贈珍惜，消此瘴鄉心。”
湯顯祖也曾深入黎寨，用詩《黎女歌》記敘了他的見聞。如“黎女豪家笄有歲，如期置酒屬親至。自持針筆向肌理，刺涅分明極微細。”，描述了黎家女人的紋面;“珠崖嫁娶須八月，黎人春作踏歌戲。”，提及黎家的婚慶和“三月三”對歌。文字裡透露的，是湯顯祖對黎族風情的欣賞和讚美。
瓊州海峽波浪滔天，一葉輕舟在大海中跌宕起伏，不時有鷗鷺掠過。雖時值寒冬，海上卻像秋天一樣晴朗，湯顯祖胸中的積鬱此時也一掃而空。如果沒有貶官的遭遇，湯顯祖的生活視野不會這麼開闊，也就沒有他的題詠嶺南風物的旅遊詩文。
古人遊記
毛奎：
《大小洞天詩》體現了毛奎想超凡脫俗的心境：豐登少公事，時得訪林泉。鑿破蓬丘島，潛通小有天。巖瞻橫北面，釣隱近西偏。縹緲雲藏閣，依稀石似船。崖平好摩刻，洞窈足迴旋。路貫層巔上，人隨曲巷穿。海光常瀲灩，山色更清妍。真可消塵俗，何妨中聖賢。煙霞無盡藏，風月不論錢。勝概時收拾，憑誰秉筆椽？
毛奎的《大小洞天詩》影響極大，歷代步韻唱和者連綿不絕，成為海南古代文學創作上的重要作品。
丘濬：
翻開丘濬詩集，一開始就會讀到他早年所寫的七律《五指參天》。詩云：五峰如指翠相連，撐起炎荒半壁天。夜盥銀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雲煙。雨餘玉筍空中現，月出明珠掌上懸。豈是巨靈伸一臂，遙從海外數中原。
他的另一首七律《瓊臺春曉》是海南春天的禮讚：縹渺波濤四望中，春光曉色迥相同。雲開若木天頭白，水擊扶桑日腳紅。海島三千餘里地，花朝二十四番風。陽春有腳行初到，和氣融融滿太空。
湯顯祖：
湯顯祖對王弘誨的唱和詩：遙遙五指峰，嶄絕珠崖右。纖(飛)聳佛(明)輪光，嵌空巨靈手。迭嶂(嶫)開辰巳，修巒(纖)露申酉。天霄煙霧中，海氣晴明後。一峰時出雲，四州紛矯首。主人毓靈(定安)秀，面峰(睎嵸)鑿虛(靈)牖。嵐翠古森蕭(灑)，揮弄亦已久。時(方)從吳會間，離離望北(滿星)鬥。
(編者注：詩在光緒四年(1878年)修的《定安縣誌·藝文志》中可找到，與徐朔方箋校的《湯顯祖詩文集》中的同名詩有12個字不同，括號內為徐先生箋校本。)
那些遊歷過海南的古代名人
楊炎
韋執誼
李德裕
蘇東坡
李綱
趙鼎
胡銓
楊萬里
趙汝適
圖帖睦爾
(元文宗)
……
徐晗溪 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