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宋氏家族締造者、宋氏三姐妹父親宋耀如去世時,她的妻子倪桂珍在他的墓地,即萬國墓地,一次性買下了22塊墓地。
1931年,倪桂珍去世。去世前,她曾表示:自己的幾個子女,不管生前是何種政治派別,死後,希望他們都能葬在一起。
倪桂珍並不知道,她離開後,宋氏家族因為政治的原因,宋家三姐妹幾近決裂。而宋家姐弟,也因為政治的緣故而隔閡不斷。她生前期盼的“宋家人死後歸葬於一處”,將變成了一個永遠不可能成真的夢。
嫁給國民黨領袖蔣介石的宋美齡,她和哥哥宋子文、大姐宋靄齡、大弟宋子良都選擇了追隨國民黨。孫中山未亡人宋慶齡則選擇了真正擁護丈夫“聯俄、聯共、扶助農工”政策的共產黨,六兄弟姐妹中,年紀最小的宋子安離政治最遠,他也成了唯一與所有兄弟姐妹都沒有任何隔閡的存在。
1949年,國民黨大勢已去。此時的宋家老大、曾經為了政治試圖刺殺妹妹宋慶齡的宋靄齡已經60歲整了。此前兩年,已經和蔣介石鬧得不可開交的宋靄齡夫婦,不得已辭去了國民政府所有職務,並和丈夫孔祥熙前往了美國。同樣因為政治,此前,他們已與大弟宋子文隔閡極深。
徹底退出政治中心後,親情才再次佔了上風。所以,到美國後,宋靄齡的第一封電報,竟是發給大妹宋慶齡的。
宋靄齡在美國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美好,一來,打探到宋靄齡、孔祥熙鉅額家產的美國記者們,不時在報紙上對他們冷嘲熱諷;另一邊,因為宋美齡與美國總統杜魯門結下了樑子,杜魯門遷怒於宋靄齡,也在她的家產上做起了文章。
這般“操作”的結果是:聯邦調查局開始秘密調查孔祥熙的存款。宋靄齡得知訊息後,不得不採取應對措施。根據確切史料記載,宋靄齡在中國銀行有大量存款,其中不乏美國對中國捐款的部分。為了不讓人調查出具體數目,宋靄齡以老練政客眼光看出:杜魯門不敢動這塊兒敏感地區。
有了這個把握後,宋靄齡便開始丟擲大量金錢結交美國政府中人,很快,杜魯門敗下陣來。
不久後,美國報刊廣播開始出現類似《孔博士(祥熙)丟掉大陸財產,來美后生活拮据》的報道。這也預示著,宋靄齡家完全度過了這次風波。為了慶祝宋靄齡家從輿論中逃出,宋靄齡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招待會,以感謝“有功之臣”。
這次風波被化解後,宋靄齡在美國的生活就明顯變得安逸起來了。可宋靄齡夫婦還是有困擾:他們的幾個子女,幾乎沒有一個讓他們省心的。
別的不說,單就婚姻來說,宋靄齡幾個子女一個個都沒讓她省心。大兒子孔令侃花心成性,後來竟死活和大他十幾歲的有夫之婦白蘭花成了親。白蘭花嫁人前是煙花柳巷出身,加上年紀又大,她終生未給孔家生下一兒半女。
孔家大小姐孔令儀才貌出眾,可她偏偏看上了窮小子陳繼恩。死活與陳繼恩私奔結婚後沒幾年,他們便離婚了。而孔家二小姐孔令偉則更加離譜:她壓根兒就對男人不感興趣,成日只和女人同居。宋靄齡次子倒是生下了孔家唯一的第三代,可他的結婚物件也拿不上臺面,女方僅是個影星。
可以說,下一代的種種著實讓宋靄齡操碎了心。而隨著兩鬢日漸斑白,宋靄齡還被一種揮之不去的鄉愁籠罩著。因為太想祖國了,宋靄齡竟在老年時回了趟臺灣島。可臺灣畢竟與她從小長大的家鄉風土人情相距甚遠,所以,這趟臺灣行不僅沒有解她的鄉愁,反而讓她更加想念家鄉了。
1967年7月22日,88歲的孔祥熙偶感不適,在醫院搶救無效後去世。
丈夫死後,宋靄齡原本很平靜。可當蔣介石的唁電到來時,她卻變得異常激動了。兒子孔令傑還未把唁電唸完,她突然衝著兒子大罵:
“屁話!屁話! ....事過多年還扯這一番屁話,明是為你爸辯冤,實是舊事重提,暗含射影! ……從死人身上撈稻草,也就是姓蔣的能做出這種事來,這個上海灘的流氓,我怎麼當初就看不出來! ....這個流氓!流氓!”
宋靄齡發完氣後,竟因怒火攻心背過氣去了,一時間,屋內亂作一團。
宋靄齡所說的“蔣介石從死人身上撈稻草”,實際是指蔣介石把當年逼孔祥熙下臺的事,嫁禍到共產黨頭上。“丈夫已經死了,可蔣介石竟還要拿他來當工具”,這種結果,宋靄齡當然不能接受。
這次事件後,宋靄齡便病倒了。而這一病,竟再也未見好了。
1973年10月19日, 宋靄齡的生命體徵已經非常弱了,可她卻遲遲不肯閉眼:她在等待她親愛的小妹宋美齡。生命的最後一刻,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了宋靄齡的手。宋靄齡看清來人是她妹妹宋美齡無疑後,露出了欣慰的一笑,隨即,她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離世時,宋靄齡年85歲。死後,宋靄齡被與丈夫孔祥熙一起葬於芬克利夫公墓。
死前的宋靄齡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三姐妹在威斯里安女子學院學習時的合影。照片上的三姐妹親密無間,那時的宋靄齡自信優雅,宋慶齡端莊美麗,宋美齡則神采飛揚。那時的她們多麼快樂啊……
宋靄齡死後,一位外國記者曾如此評述道:
“這個世界上一個比較令人感興趣的、掠奪成性的居民就這樣在一片緘默的氣氛中辭世了。這是一位在金融上取得了巨大成就的婦女,她也許是世界上靠自己的精明手段斂財的最有錢的婦女。她是介紹蔣介石和宋美齡結婚的媒人,是宋家神話的創造者,是使宋家王朝掌權的真正設計師。”
宋靄齡去世兩年前,被西方媒體稱作“世界首富”的宋子文也辭別了人世,和大姐宋靄齡一樣:他的結局也是客死異國。
和宋靄齡一樣,美國是宋子文在失勢後的最終選擇。宋子文做過國民黨政府高官,“西安事變”中,他曾為營救蔣介石立下了汗馬功勞。可也從那時起,他和蔣介石的矛盾也越積越多了。
新中國成立前夕,即1949年6月9日,宋子文和夫人抵達了美國紐約。在此之前,宋子文已經被迫辭去了行政院長一職。為了挽回局面,他還在1947年將宋氏三兄弟共有的財產:中國建設銀行公司的全部股權1800億元,捐給了國民政府。這次捐款,多少彌補了蔣介石此前的敗局,但它並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宋子文到美國後,蔣介石曾數次試圖再次拉攏他。
1950年2月,國民政府要求宋子文返回臺灣,他毫不猶豫地予以了拒絕。三年後,忍無可忍的蔣介石批准開除宋子文的國民黨黨籍。
自此,宋子文也更加堅定了自己遠離政治的決心。
1963年2月,宋子文接受蔣介石邀請訪臺,蔣介石夫婦在這個時候邀請他赴臺,並非真的有多顧念親情,而是出於政治的考慮。這點,約瑟夫·艾爾索普曾有過精準的評論,他說:
“委員長和蔣夫人對宋子文深惡痛絕,請他去臺灣,只是因為他們認為,他善於分析美國政府的意圖。”
蔣介石表面試圖讓宋子文幫他分析美國態勢、讓美國支援他“光復”大陸,實際上卻是想大陸和美國打起來,自己好“坐收利益”。宋子文根本不想再理會政治,所以,他自然不會繼續參與。
這次訪臺回到美國後,宋子文繼續在美國做他的“寓公”。宋子文在美國有大量房產,即便僅僅靠租金,他也可以過得很好。實際上,宋子文在美國的日子過得很舒適。到美國後,他與弟弟宋子良、宋子安一起從事了石油股票、商品期貨和新技術交易等行業。自然地,家族聚會也是常有的。
宋子文也並非不如意,因為此前一直與孔祥熙有矛盾,到老年時,他心裡也經常覺得膈應。1967年,孔祥熙去世後,他竟不顧姐弟之情,拒絕出席其葬禮。這件事情,也讓宋靄齡對弟弟有了芥蒂。
孔祥熙去世兩年後,宋子文心愛的小弟宋子安赴香港參加廣州銀行開幕時,因突發腦溢血離世了。之後,他的遺體被送回美國舊金山,葬於屋崙山景陵園。
宋子安是宋家六姐弟中最早過世的一位,他的過世也給了宋家其他兄弟姐妹極大的打擊。
宋子文聽到噩耗後涕淚交加,他親赴香港主持了弟弟的葬禮。葬禮上,宋子文老淚縱橫。幾天後,二姐宋慶齡發來了唁電,看到唁電後,宋子文對二姐的思念之情終於衝破了所有,他當時甚至動了要前往探望二姐的心思。
然而,因為時局的原因,老年宋子文雖分外思念二姐,卻也未能前往見她一面。他總以為:相聚的那天,總會來臨的,畢竟來日方長。
然後,僅僅兩年後,年77歲的宋子文竟在一次晚宴時,被一塊龜肉奪去了生命。
宋子文的離世,讓宋家姐妹震驚不已,一時間,宋氏姐妹無不沉浸在悲痛中。美國總統為了接近當時的新中國政府,電邀宋慶齡來美參加葬禮。宋慶齡覆電表示可以前往後,美方開始積極籌備三姐妹在美國的會面。
讓美方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一聽說宋慶齡要來,宋美齡竟決定不來了。很顯然,因為政見的關係,宋美齡覺得自己不能和二姐見面。與此同時,宋慶齡那邊也出於一些原因不能前往,而宋靄齡當時則正臥病在床。最終,宋氏三姐妹最後的一次團聚機會,竟就此被錯過。
可嘆,宋子文離世時,宋家兄弟姐妹中,竟只有大弟宋子良一人陪在身邊。頗有點耐人尋味的是:宋子文死後,遺體也安厝在了芬可裡夫墓園的市內靈殿,並和孔祥熙遺棺放在了一起。宋子文死後,被葬於紐約郊外的芬克利夫高階室內公墓。
值得一提的是,宋子文去世後,他的妻子張樂怡一直與宋慶齡保持著密切聯絡。
宋子文去世後,不擅打理經濟的宋子良一度陷入經濟困窘中。因為晚年身患重病,他一度只能靠親屬接濟才能勉強活下去。在宋家眾多兄弟姐妹中,經濟狀況最壞的便是宋子良了。在最困難時期,二姐宋慶齡不斷寫信安慰、鼓勵弟弟。
1983年,年已84歲的宋子良在美國紐約一家醫院孤獨地走完了一生。死後,家人將他葬在了他之前就選好的芬克利夫公墓,這裡,已經有了他的大姐和大哥。
宋家眾姐弟中,宋美齡無疑是最注重保養的一位,她活了106歲。但長壽對於宋美齡而言,卻也未必是好事,因為:晚年的宋美齡,其日子也並不好過。
宋美齡日子之所以不好過,和蔣介石對她的態度有很大關係。晚年蔣介石一直處心積慮地培植長子蔣經國及其勢力,顯然,他害怕大權落入夫人宋美齡的手中。
1969年發生車禍後,蔣介石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1971年,蔣介石住進了“榮民總醫院”第六病房,宋美齡也住進了“榮總”,並親自照顧蔣介石的醫療飲食。為了讓蔣介石早日康復,美齡甚至改變了多年的生活習慣,早睡早起,儘量給丈夫最好的照顧。
宋美齡的貼心照顧,終究沒有讓死神改變主意,1975年4月5日,久病的蔣介石終於辭別了人世。到此時,他已經在病床上躺了幾年了。到此時,宋美齡與蔣介石的婚姻也已經持續了近50年了。
蔣介石死後,宋美齡立馬意識到:臺灣已非久居之地。於是,她乾脆效仿哥哥姐姐以治病為由遠走美國了。
在美國期間,宋美齡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她深居豪宅,每日只寫寫畫畫。因為無兒無女的緣故,她的外甥女孔令偉成了她晚年最大的慰藉。1994年,孔令偉辭世,之後,宋美齡的晚年便也更加孤單了。
1996年,蔣家第三代最後一個男丁, 最得宋美齡歡心的孫子蔣孝勇與世長辭。命運又一次給了美齡沉重的打擊。幾度白髮人送黑髮人後,宋美齡的心情開始變得有些憂鬱了。好在,她還有繪畫和《聖經》作伴。
晚年的宋美齡最想念的是自己的丈夫蔣介石,她的寓所裡處處掛著蔣介石的照片,奉祭蔣介石的鮮花香燭四時不斷……
2003年10月24日凌晨,已度過106歲生日後的宋美齡安然辭世了。同宋家的多數兄弟姐妹一樣,她也死在了異國他鄉。死後,她被葬在了芬克利夫公墓。
宋氏六姐弟中,宋慶齡是唯一一個“落葉歸了根”的,她也是唯一死後與父母同葬的。相比宋家其他兄弟姐妹,宋慶齡雖無兒無女,但她的晚景卻是最完美的。
新中國成立後,宋慶齡的生活開始變得忙碌而充實。此後,她一直致力於婦女兒童事業,領導了“中國福利會”的工作,倡導成立了兒童藝術劇院並在各地建立少年官,劇院的孩子都尊敬地稱呼她“宋媽媽”……
期間,宋慶齡還因曾對革命做出過突出貢獻,而當選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
為了更好地照顧宋慶齡,政府在北京也給了她一套住房。 那是位於紫禁城外一個湖邊上的一處庭院,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溥儀就出生在這裡面。這裡距離毛澤東和周恩來的住處不遠,周圍高牆環抱,綠樹成行。
晚年時,宋慶齡雖見不到宋氏姐弟,但她與保姆李燕娥親如姐妹,她還收養了隋永清、隋永潔姐妹為養女,李燕娥和隋永清姐妹為晚年宋慶齡的生活增添了很多歡樂。
最讓宋慶齡高興的是:她和宋家其他已退出政治的兄弟姐妹終於重修舊好了。可也正因此,她越發思念自己的兄弟姐妹了。宋家姐弟的相繼離世,也讓她悲痛不已。
晚年宋慶齡有一個願望:有生之年,與小妹宋美齡團聚一次。國家政策放寬後,宋慶齡對這團聚也越發期待了。
宋慶齡透過廖承志瞭解到了妹妹宋美齡的訊息,她知道:妹妹也十分想見她。覺得團聚指日可待的那段日子裡,宋慶齡欣喜地構思著美齡回國後的住處,甚至連房間的佈置細節都想到了。遺憾的是,因種種原因,美齡並沒有回來。
1981年年初,陪伴宋慶齡大半生的李燕娥因病離世。李燕娥的離去對宋慶齡是一次重大打擊,這以後,她的身體也每況愈下。
在宋慶齡的安排下,李燕娥的骨灰被安置在上海宋氏陵園,墓碑上寫著“ 李燕娥女士之墓宋慶齡立”。她還在此間表示,自己百年後,要與李姐同葬父母墓地。
李燕娥去世後不久,宋慶齡便被確診為了白血病。宋慶齡得重病的訊息傳出後,無數封慰問信從全國各地飛來,這其中,有慶齡的朋友,有被慶齡營救過的同志,更有許多素未謀面的人……
得知訊息後,孫中山之子孫科的女兒孫穗英、孫穗華也專程從舊金山趕來看望病中的祖母。可此時的慶齡只能微微地睜開因體溫過高而紅腫的雙眼,頷首示意。
當年5月16日,宋慶齡被授予“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在同一周,她又被吸納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可僅僅十多天後的5月28日,即李燕娥過世僅僅3個月後,宋慶齡便病逝了,離世這年,她年88歲。
宋慶齡的遺體被運往八寶山時,百萬人自發組成的送靈隊伍由人民大會堂直延伸到八寶山,靈車緩緩地行駛著,悲傷的人們流著眼淚,呼喊著“宋媽媽”、“宋奶奶”……
遵宋慶齡生前遺囑,她的骨灰由鄧穎超、廖承志等人護送到上海,安葬在萬國公墓內宋氏陵園慶齡父母的身邊……
附註:宋美齡辭世時,曾表示‘最希望能葬在上海’。據研究宋家歷史的美國學者陶涵記載,一位宋家親戚2008年給他的電子郵件寫道:
“宋美齡在遺囑中亦要求,在適當時機將其遺體由紐約遷葬上海宋氏家族墓園,置於二姊慶齡之側。如果這一點做不到,她要求葬於溪口她丈夫之側。”
可嘆,宋美齡的這一心願,終究沒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