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軍 中國前駐迦納共和國大使郭靖安的夫人。
1960年7月中、加建交後,黃華同志出任我駐迦納的第一任大使。黃大使是一位資深外交官,又深諳英語。在他的領導下,使館工作非常活躍,搞得有聲有色。我國使館同迦納政府上上下下和各國駐加使館間均建立了良好的關係。
黃華大使同恩克魯瑪總統建立了非常友好的關係,他們之間可直接透過電話聯絡。記得有一次,總統突然來電話約見大使,又未提事由,大家對總統約見的意圖揣摩不透。
待黃大使與他見面之後大家才得知,原來,在他訪華時,北京的紅都服裝店曾為他定做過一套類似中山裝的衣服。他有一次穿著它參加集會,突遭行刺,倖免於難,從此他經常穿這身衣服,把它當成了護身衣。此次約見,就是要求再為他做一套。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黃大使和恩克魯瑪總統之間的友誼非同一般。
此外,黃大使同著名的美國黑人學者和作家杜波依斯博士的關係也很好,經常交往。杜波依斯博士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也是恩克魯瑪總統的老師,原籍美國,1960年遷居迦納,1963年加入迦納國籍。黃大使不時透過他向總統介紹中國對某些問題的看法和立場,推薦關於中印邊境衝突事實真相的紀錄片等。
• 1977年9月,黃華外長陪同中共中央副主席葉劍英與來訪的南斯拉夫總統鐵托觀看體育表演。
我們是赴迦納的第一個援外小組,當時很受使館重視。小組抵加後,剛一安頓下來,就受到黃大使的召見。黃大使那時正年富力強,說話慢條斯理。他雖是資深外交官,但讓人感到親切、和善、平易近人。
在迦納工作期間,我得到過他的許多關懷和照顧。記得我們抵加不久,就開始了工作。先是由黃大使出面,帶領我們小組同迦納的工業部長會談,商討具體實施兩國的經濟技術合作協定和議定書事宜。
黃大使的外語很好,使館又有許多英文好、翻譯經驗豐富的同志,原以為會談輪不到我當翻譯,思想挺放鬆的。沒想到,會談前,黃大使對我說,正式談判還是要翻譯,這樣既有思考時間,也有迴旋餘地,並且讓我擔任會談翻譯。
我一聽就嚇壞了,連忙說:“您的外文那麼好,我是頭一次參加這麼高級別的會談,我恐怕翻不了,可否請使館的同志幫幫忙?”黃大使不由分說地說,就這麼定了,你儘管翻吧!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上。
記得會談那天,我開始非常緊張,擔心自己聽不懂對方的英文,又擔心自己的英文人家聽不懂。在翻譯的過程中,我注意到,為了照顧我翻譯,黃大使有意放慢講話速度,句子比較短,中間也不輕易打斷我翻譯,因而我慢慢增強了自信心,首場翻譯總算馬馬虎虎對付下來了。
後來,我又給他當過幾次翻譯,有正式會談,也有一般會見。他同加方的巴基斯坦籍顧問單獨交談時,也叫我當翻譯,給我鍛鍊機會。在這種場合,當我有的地方翻得不準確或有遺漏時,他就會提醒我作更正或補充,足見黃大使用心良苦。
在文字翻譯方面,我也得到過他的悉心教誨。當時有些正式的官方來往信件和報告之類的檔案需要翻譯,譯文都要送交黃大使親自過目稽核,黃大使看得很仔細,但他一般不直接修改譯稿,而是在譯稿上面畫上各種記號,譬如有時在一句話下畫個問號待我去請教時,他會告訴我,這句話的英文不地道,並建議我去請教使館研究室主任胡定一同志。這樣就加深了我對修改之處的印象,有益於提高我的文字翻譯水平。
我在加期間,黃大使不僅在筆譯上親自指點我,還給我提供了許多聽、說英語的鍛鍊機會:讓我參加使館的一些活動,諸如電影招待會、茶話會等,我的英文表達能力得到了提高;周總理訪加期間,讓我參加蒐集、編寫時事動態要聞的工作,使我在英語的聽、寫、讀方面得到了全面鍛鍊。
不僅如此,在生活方面,我也得到過黃大使的諸多關心。當時在迦納的兩個援外小組,只有我一個女同志,年紀也最小。黃大使時常讓他的司機潘福旺同志接我到使館或大使官邸玩玩,吃點東西。我生病時,更是受到關照。要知道,我當時只不過是援外小組的一名小翻譯呀!
由於黃大使待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特別是對青年人關懷備至,我們年輕人當時喜歡用英文尊敬地稱呼他“閣下”。記得使館當時在大樓後面搭了個簡易房子,其作用相當於現在的多功能廳。晚上在裡面舉行招待會,週末在裡面放電影。放電影時同志們都自取摺疊椅。
那時電影片子不多,國內送來一部片子,大夥都要反覆地看上好幾遍。記得使館當時收到《洪湖赤衛隊》的片子,我們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多遍。大夥喜歡電影裡的插曲,為了學歌,時常吵吵嚷嚷地讓放電影的同志將影片倒回去再放一遍。黃大使帶著兒子小兵,也是自己找個摺疊椅坐在一旁,跟著大家一起看電影,聽憑大夥“鬧天宮”,氣氛很是和諧。
1971年,我到加拿大使館工作時,有幸又遇見黃華大使,他當時是我駐加拿大使館的第一任大使。他仍像從前一樣敬業、和善、平易近人。
當時國內尚處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幹工作猶如走鋼絲,稍有“不當”,就會受到責難。黃大使以大局為重,自己承擔風險,放手讓使館的同志們開展工作,允許我們同各方面人士接觸、交往,參加各種會議和活動,觀看當時流行的電影和文藝節目等。我獨立承擔了不少工作,參加過不少會議和活動。透過實際工作,增長了見識,豐富了外交實踐,得到了鍛鍊。
不過,這次與黃大使相處的時間不長。他是1971年7月到任,同年11月聯合國恢復我合法席位,他就赴美國紐約我常駐聯合國代表團上任了。回國後,因工作關係,我又見過他幾次。我對黃大使始終懷著尊敬和感激之情,並銘記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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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出使非洲的歲月》
作者 | 吳軍
圖片 | 源自網路
編輯 | 外交官說事兒 小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