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津橋命案現場訪問記

日本警方對於桑津橋命案的報道。

2016年10月，一具碎屍在關西兵庫縣的伊丹市被發現。經過鑑定，證實被害者是一名中國留學生。日本在治安上一向比較令人放心，因此這起命案引來極大關注——這個中國留學生因為什麼被殺，兇手去了哪裡，一時新聞媒體議論紛紛。

根據日方報道，發現屍體的地方是該市豬名川上桑津橋的橋下。10月10日下午，一名到附近棒球場觀看訓練比賽的男子從橋下的草叢中透過，無意中發現有類似人手臂的物體丟在附近。他隨即撥打110報警——日本和中國的報警電話是一樣的，只是日本救火車也是110，所以報案的時候要說明是找警察還是消防隊。

警察到達當地後發現了被分割丟棄的人體殘骸，包括手臂和腿，不久又在附近發現埋在土中的塑膠袋，其中還有人體的其他部分。警方發現屍體的腹部有刺傷痕跡，並根據法醫鑑定認為屬殺人棄屍嫌疑。但因為周圍沒有發現衣物等遺留物，當時對死者的身份未能取得可靠資訊。

看到這起案件，筆者當時吃了一驚。吃驚的原因有二。

第一，筆者曾經在伊丹生活了十餘年，那裡堪稱是一個平靜的小城，十幾年都沒有發生過惡性刑事案件（那段時間最大的刑事案子是某“大手”電子企業的一位高管變態偷了鄰居大媽的褲衩，被街坊們扭送警察所），突然聽說那裡發生了殺人案，令人有些不適應；

第二，這個桑津橋是我當時每天上班必經之路，這地方此前就死過人，看來實在不是個吉利的地方。

在桑津橋旁拍攝的照片——幼稚園的接送巴士給人一種祥和的感覺，這種地方和命案發生關係，讓人覺得突兀。

桑津橋是一座相當規模的大橋，長度大約三百米，那次在橋上發生人命事故，已經是十年以前，筆者還是目擊者。

那是一個冬天的早晨，筆者透過大橋側面的人行道步行前往對面的電車站，忽然看到橋的中央聚集了一群人。人群中一個圍著圍巾的年輕女子倒在步道上，雙目微張，表情僵硬，已經有多人在打電話報警。以我淺薄的醫學常識，這樣的患者應該很難有生還的機會了。

果然，幾天後從這裡經過，橋上那個女子倒地的地方便放了一束花，這是日本悼念死者常見的做法。

想不到，這次又是這裡出了命案。

不久，便得到訊息，日本警方稱查明被害者是一名中國留學生。這幾天到大阪辦事，離得不很遠，於是便過去看看，雖然對破案並不在行，現場看看情形，總對這樣一個和國人有關的事件能有更加直觀的瞭解。

桑津橋位於伊丹JR電鐵站北端，走去並不算遠。那麼，命案發生在什麼地方呢？

根據日本警方介紹，案件發生在橋北側的沙灘上。

桑津橋下的河流名叫“豬名川”，在日本屬於“一級河川”，只是平時水面不過二三十米寬，河床上也頗多。但日本的河流多短而急，豐水期與枯水期差別極大，故此其河道防洪預留寬度很大，桑津橋因為要跨越整個河道，所以工程甚大（從照片可以看出是並排的兩座橋，一新一舊，但都在使用）。

該河南岸只有一道水泥築堤，北岸則有內外兩堤，平時河水在內堤和南岸之間流動，並因此流速較快，可以深切河床，避免淤積，和陳天一“束水攻沙”的治黃方略一致。外堤在左側畫面外，河水暴漲時可以漫過內堤，漫上內外堤之間的河床下洩，不致破堤為患。畫面左半部縱向的白線即內堤頂部的道路，左側因為不許耕種，被開闢為公園和網球場、棒球場（當然發水後每次都要整修)，發現屍體的位置在內堤和河面之間的淺灘上，十月夏汛已退，這裡露出水面，生長著茂密的茅草和灌木。

新聞照片：桑津橋橋面。

筆者在幾乎同一地點拍攝的橋面——左側黃色防凍液箱前方便是十年前發生人命事件的地點。

新聞照片：日本警方拍攝的下橋之處——大橋的西北側堤道。

筆者找到的下橋之處。

這是警方組織進行搜尋的照片，背後那座橋叫做神津大橋，可見正是我下到河床時面對的地方。

日本警察在橋下進行搜尋。

下方的棒球場清晰可見，發現碎屍的那一位，便是準備走到這裡來看少年棒球隊比賽的。

筆者曾經的住處就在背後，倒是經常可以免費看比賽。只是這未必是什麼好事兒——打球的看球的往往興致高漲，大呼小叫，有時候正在寫東西，聽到他們嚎叫的聲音，便忍不住開窗大呼：“うるさい（太吵了）！”不過大多數時候那些打球的少年會表現出很好的紀律性和勤勉，讓人看出棒球這項運動的可取之處。

儘管過了十幾天，仍有警察在守著案發現場，為了避免麻煩，不能靠得太近，但仍可以照照現場。那個發現屍體的，無疑就是從這條小道迎面過來，無意中向右側一看，便發現了屍塊。

這裡，就是撿到屍塊的現場，還可以看到水邊的一頭白鷺。

現場已經清理得很徹底，看來不可能再發現什麼了，只能嗅到水腥味……或許摻雜著一絲血腥，希望是我的錯覺。

這個地方經常有白鷺飛來飛去，樹叢茂密，這個發現屍體的人怎麼會如此眼尖呢？

陪同我前往的是老鄰居，她當時也被這個新聞嚇了一跳，告訴我警察把這裡封鎖了一天多，據說被害的可能是中國人（大概是透過DNA鑑定的），還把當地的一些中國留學生請去問話。至於發現屍體的原因，看來是屍體曾被埋起來，卻被附近的流浪狗扒出來了，發現者嗅到異味，多加了些注意，便發現了端倪。

電視裡也在播放著另一起讓人不安的案件，看來世界的哪個角落，都少不了失去理智的人。

桑津橋這起案子發生後，日本警方也曾表示缺乏線索，不過，這案子據說倒是破了。17日，有一名證人到警察署說明情況，講他臨住的一名中國留學生要他到警署告知，桑津橋的案子是這名留學生所為，目前他已回國自首。

據此，很快查明死者姓蔡，居住於大阪阿倍野區，與二十歲的殺人嫌疑人是室友。最新的訊息是，日本警方對新聞界透露，殺人嫌疑人已在中國公安部門的控制之下。看來，此人回國自首是實。

按說案子破了本是好事，但我卻高興不起來。一個平靜的小城捲進了一起命案——兩個中國人在異國的自相殘殺，這讓我這個同屬於中國人的，實在不可能感到愉快。

在走下大橋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小的土地廟。筆者走到了這小廟的前面，揖手拜了一拜。

一般人拜神，總要有個祈禱的理由。而這一次我所做的，似乎只是本能。我不知道殺人者和死者之間的恩怨，也不知道正義的所在，所以我沒有辦法為任何一方祈禱。

願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我只能這樣祈禱，沉甸甸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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