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紀後期,就有心理學家提出,對外界刺激作出反應時,我們的身體會產生某些變化,從而影響大腦的情緒——例如,是心跳加速或呼吸變淺引起我們恐懼或憤怒之類的情緒,而不是恐懼或憤怒之類的情緒導致我們心跳加速和淺呼吸。此後數十年的研究表明,當心髒、肺、腸道或其它器官將它們的資訊傳遞給大腦時,確實會影響我們對周圍環境的感知以及大腦的情緒。
如今,研究人員發現了越來越多這樣的例子:外部刺激引起我們的生理變化,進而喚起我們的情緒變化。為了研究我們的生理與情緒之間的聯絡,他們選擇了從心臟入手,結果發現,心跳的不同階段對大腦的情緒會產生截然不同的影響。
心跳影響到大腦的注意力
我們知道,心跳可分為兩個階段:收縮期,即心肌收縮並泵出血液;隨後是舒張期,即心肌放鬆並重新注入血液。
從20世紀30年代開始,科學家發現心臟收縮期可減輕疼痛,並遏制我們大腦中的驚嚇反射。在收縮期,壓力感測器將有關心臟活動的訊號傳送到大腦的抑制區域。這樣做很有用,因為大腦要不斷平衡、整合內部及外部的各種訊號,所以我們“無法同時注意到所有事情”。實驗甚至表明,比起舒張期,在收縮期,人們更有可能忘記他們看到的單詞。
這是一種訊號失衡。當大腦檢測到體內某些訊號時,它將抑制對外部訊號的處理。例如,當我們心跳加速時,大腦就會對外界資訊作出弱處理。
最近的一項實驗再次證明了心臟的這種抑制作用。在實驗中,當受試者處在舒張期時,即使用極其微弱(幾乎無法檢測到)的電流來刺激他們的指尖,他們都能感覺到;但當他們處在收縮期時,卻完全不知情。
那麼心跳是如何造成這種失衡的呢?研究人員指出,在收縮期,由於心臟將血液泵入身體的其它部位,因此在指尖上可能只感覺到脈搏的跳動,而讓人忽略了微弱的電刺激。大腦將那些不提供有關環境新資訊的訊號消除掉,這對我們而言是有好處的,但這樣帶來的結果是,輕微的觸控感也可能會被抑制。
然而,似乎有一種東西並沒有受到抑制,那就是“恐懼”(對我們有威脅性的各類刺激)。它不像“微弱電刺激”,即使在心臟收縮期,它依然能夠被我們感覺到。
威脅性刺激不一樣
2014年,有研究表明,在心臟收縮期,人的大腦對“恐懼”的處理並沒有受到抑制。因為“恐懼”的刺激會啟用大腦中的杏仁核——一個與恐懼體驗有關的區域,所以它不受心臟抑制作用的影響。
心臟因“恐懼”的刺激而引發過量收縮,會讓我們產生一些適應反應。例如,當我們的心跳異常快速且強烈的時候,並且我們處於恐懼狀態,那麼,我們對疼痛就不那麼敏感了。想象一下這樣的場景:我們被兇猛的野獸追趕,我們只顧逃命,在逃跑的過程中,我們被堅硬的物體碰傷、被粗糙的物體擦傷、被尖銳的物體刺傷……我們也不會覺得有多痛。相反,我們一心都會放在身後的野獸上——這種適應性有助於我們逃生。
最近研究發現,這種適應性與“恐懼”的聯絡甚至比想象中更強。
研究者先對一些實驗物件進行條件發射,讓他們適應一些圖形與電擊的關聯(假設這些電擊都是安全的)。例如,如出現三角形,他們將受到高強度電擊;出現菱形,中等強度電擊;出現正方形,低強度電擊;出現圓形,沒有電擊。
接著,研究人員向他們分別展示這些圖形,並觀察他們在收縮期與舒張期看到這些圖形的反應。
剛開始的時候,研究人員認為,這些實驗物件應該總會對與電擊有關的圖形(三角形、菱形、正方形)表現出更多的恐懼;但結果是,他們對在收縮期出現的所有圖形(即使是圓形)都感到恐懼。
研究人員認為,當心髒跳動時,被展現出來的東西有一種內在的東西,它更可怕,讓他們忘記了出現圓形時是不受電擊的。正如一位精神病學家所指出,“心跳訊號有一種內在的威脅值,它可以減緩我們對威脅的(故意)忘卻。”
當內心世界主宰一切時
對“恐懼”以外的反應的適應可能也建立在心跳和抑制的結合上。在另一項研究中,研究人員發現,“眼動”頻繁發生在收縮期,而“凝視”頻繁發生在舒張期。在快速眼動的時候,大腦會暫時矇蔽我們,所以我們看不到周圍環境的變化。似乎只有在內心平靜之時,我們的眼睛才開始“看清”周圍環境。
研究人員認為,收縮期是我們對外部世界最不敏感的時候,這個時候大腦處理事情的過程趨於緩和——這時也就是內心世界主宰一切的時候。所以,當我們不太在意外界時,眼睛就頻繁運動和“暫時失明”了。
研究人員還發現,在焦慮的人身上,心臟收縮期更有可能增強恐懼的過程。他們現在希望自己的工作可以指導某些恐懼症和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治療。如果能改變“威脅性刺激”的程度,透過在心臟週期的不同階段呈現這些刺激,那麼就能讓人們以某種形式擺脫焦慮狀態。
其他科學家正在研究資訊取樣、感覺處理,以及行為如何與呼吸和消化等其他生理節奏相適應。在這些研究中,很明顯的一點是,我們的世界雖然是一個客觀的存在,但如何感知它取決於我們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