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8月,日軍調集重兵,對山東抗日根據地冀魯邊區發動了瘋狂的“掃蕩”。
根據地內的抗日軍民針對這一形勢,採取了避實擊虛的鬥爭方式,儘量不與敵人正面決戰,而是避其鋒芒,尋找機會攻擊敵人兵力薄弱、防備空虛之處,取得了一系列戰果。
冀魯邊區八路軍鬲津縣大隊雖然是一支地方武裝,但在大隊長齊耀庭的率領下,以機動靈活的戰術與敵人周旋,讓進犯鬲津縣的日偽軍屢屢碰壁。
日軍指揮官惱羞成怒,集中了數倍於鬲津縣大隊的兵力,以逐步壓縮推進的方式進攻,企圖圍剿這支抗日力量。
鬲津縣大隊雖然打得極為英勇頑強,但由於在兵力、武器、補給各方面都遠遠處於劣勢,越打越艱難,最後被逼到該縣西南部王家莊的一座山頭上,重重圍困了起來。
敵人的進攻越來越喪心病狂,用炮火猛烈轟擊,幾乎將整個山頭夷為平地。
而鬲津縣大隊孤立無援,彈藥也快打光了,齊耀庭全身多處中彈負傷,仍咬緊牙關守在陣地最前沿,以驚人的毅力繼續指揮戰鬥。
鬲津縣大隊拼到最後,整個陣地上只剩下兩個人——齊耀庭和26歲的警衛員王健民。
日軍指揮官見八路軍陣地上槍聲越來越稀疏, 便揮舞著指揮刀,命令士兵們向山上衝去。
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齊耀庭,被日軍的吼叫聲和槍聲驚醒,當他看到成群的鬼子貓著腰向山上衝來時,明白這已是絕境,當即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
他把王健民叫過來,以非常嚴肅的語氣對他說道:“健民,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不能給鬼子當俘虜!”
“是!”王健民看著步步逼近的鬼子,焦急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你只留下兩顆、兩顆子彈……把其他的子彈都打光,然後……然後開槍打死我……”齊耀庭說話越來越費勁了。
“那還有一顆子彈……”王健民愣了一秒鐘,突然醒悟過來,“我明白了,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自己!我也堅決不當俘虜!”
齊耀庭艱難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微笑。
幸運的是,就在兩人對話時,敵人由於突然聽不到槍聲了,還以為八路軍設下了陷阱,一時竟猶豫起來。
趁著這個工夫,王健民猛然拔槍射擊,很快就把槍裡的子彈都打光了。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了,便帶著無比悲壯的心情,把留出來的最後兩顆子彈塞進彈匣。
當他遵照齊耀庭的命令,把槍口對準了這位朝夕相處了三年多、既如嚴父又似慈兄一般的上級時,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
在過年的三年多時間裡,王健民執行大隊長的命令,從來不打折扣,可現在執行這最後一道命令,他卻無論如何下不去手!
齊耀庭見王健民遲遲沒有摳動扳機,知道他不忍下手,便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心急如焚地喊道:“快……快……快槍斃我……”
可是由於他心情太激動,竟再次昏死過去,身子歪倒在一名胸部中彈、已犧牲多時的戰士身上。
眼看著鬼子就要衝上來了,王健民沒有時間再猶豫下去了,他必須在幾秒鐘之內做出選擇!
就在這時,王健民忽然急中生智,用手掌從那名早已犧牲的戰士胸前揩了一把尚未凝固的鮮血,塗抹在自己的臉上。
緊接著,他順勢把頭一歪,側躺在齊耀庭身旁。
由於此前敵人一邊放槍一邊往上衝,槍聲竟掩蓋了王健民與齊耀庭二人說話的聲音。同時,他倆所在臨時工事前面有一堆石頭,擋住了敵人的視線,成為完美的掩護。
日軍衝上來後,在陣地上沒有發現一個活口,還以為有八路軍從山的另一面突圍而去,便急匆匆地穿過了陣地,向前繼續追擊。
巧合的是,冀魯邊區第二軍分割槽司令員龍書金當時正率第十七團執行穿插作戰任務,正好經過王家莊,與日軍交上了火,吸引了日軍的全部注意力。
王健民在驚喜之餘,背起昏迷中的齊耀庭,走一條與日軍行進方向相反的偏僻小路逃生,在當時群眾的幫助下,雖然歷盡周折,卻終於得救了。
可以說,正是由於王健民不忍下手槍斃齊耀庭,反而用一個妙招救了他自己和齊耀庭一命,還真是有些陰差陽錯的味道。
有意思的是,齊耀庭和王健民此後親歷了抗戰勝利、解放戰爭和新中國成立,均得享高壽。違抗命令救了兩條命的王健民解放後曾擔任山東省無棣縣(今屬濱州市)副縣長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