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峪,懷柔盡東頭兒的關口城堡,幾年前曾尋問過熟悉地情的人,得到的回答令人失望,城堡沒有了。最近去了密雲的小水峪,城堡關口殘跡尚存,勾起了聯想,一大一小,鄰近雲蒙山南的幾條溝壑,殘跡皆無,心存惦念。
不經意中打探,竟有驢友知情,大水峪城堡存有一段東南角,城內古槐銀杏尚在,且有照片為證,探尋的慾望重燃。時值秋末初冬,看到銀杏飄落了金黃,便有了緊迫。山區的天氣還要涼,倘若葉子掉光,哪怕落下一半也大煞風景。那是古城的一抹亮色。
向北進村要上高坡,街道的景象令人詫異。新蓋民居山牆不見了三花五花,平整塗白,如同宣紙,畫了巨幅彩繪,內容繁多:山水、燕子、鴿子、魚、柿,透露出青山綠水、年年有餘、萬事如意的吉祥氛圍。間或抽象手法穿插其中,風格多樣,山村充滿了藝術味道,簡直成了壁畫村。民居中還夾雜著裝飾時尚的門臉,樣式講究,名稱雅緻,主人似乎換身為藝術人家了。
一條大街寬敞,東西走向,已經站在東城門口了,裡面是古城,進街還要再上高坡。放眼望去,飯莊、小吃店、拉麵餐館齊全;超市、小賣部等店鋪盡有,商業氣息濃烈,還有社群服務站、村委會,山村更像小鎮。遠遠看到百米處古槐,已有幾百年歷史。於樹下徘徊瞻望,樹皮皴裂出蒼老,樹身粗壯圍著紅布,村裡人認為有了神靈,祈福家人。自此南望,百米處是南門,西面百米處是西門。這條街是古城主街,舊時東西城門並不直對,而是錯開。現在蓋起房屋店鋪,道路取直,延續了主街。有資料顯示,城堡南北長約250米,東西寬約200米,與行走目測相似。西門外也有明顯下坡。城堡臨著河水,利用自然地形,建在一塊高地之上。古人選址巧妙。
想起古城的殘存,按圖索驥,自東門處向南行走。數步後,房舍頂上漸露金黃。兩房之間,白果樹挺立,慢慢靠近,頭頂平仰,觀望樹冠,葉子滿樹,可能周圍房屋包裹,擋住了風寒。有北京市園林局標牌,此樹有200年曆史,一級古樹。後退幾步打量,枝杈繁多,葉片很小,而樹幹筆直粗大,似一尊威武的將軍,渾身盡掛黃金甲。尋遍樹下,片片落葉,確無果實,是棵雄株。
恰巧鄰村西莊也有棵白果樹,果實累累。一雄一雌,於是有了天宮童子與九天仙女的傳說。早年間,大水峪村北山住著一對老年夫婦,以打獵為生,老來竟得一子。小夥子相貌英俊,力大無比,從小就隨父打獵,練就一身武藝。後來老兩口相繼過世,只剩他孤單一人。一天他上山打獵,發現一頭猛虎追咬一隻美麗的孔雀,拔刀上前趕跑猛虎,把孔雀抱回家中餵養。這隻孔雀竟變成一位美貌出眾的女子,兩人結為夫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電閃雷鳴,王母娘娘派來天兵天將,把違反天條的天宮童子和九天仙女化為灰燼,變為銀杏種子,分別飄落在兩個村,幾天之內就長成大樹,日日相對,留下了一段戀情故事。
故事中的銀杏樹失去威武,卻也有男兒風範。古樹年代有些疑惑,明代建城,清代植樹,懷有不解。回望街道,東城門上的延長線應是城牆。古樹就植在城牆內側。水泥鋪就的路面下興許會有毛石或夯土。前行再看南城牆,也已闢為街道。那段殘牆就在這個位置了。
順著東南角出城,下坡,城牆已被房舍擋住,不能近前。一位老婆婆站在大門前,80歲了,本村人,見過古城。20世紀50年代,城堡完整,村幹部站在城牆上拿喇叭筒通知事情,全村能聽到。城堡有東西南三座城門,上無城樓。之後城牆漸有拆除。城無北門,那個位置有座廟宇,不知何名,若開北門不得意。城堡地勢北高南低,背山面水,再開一北門不合規制,也與堪輿學相悖。
銀杏樹的位置曾是玉隍廟。寺廟很早就有損壞,20世紀50年代改建了小學與中學,房屋還用了北邊寺廟拆下的石質宅板。街心大槐樹的位置也有一座大廟,有大殿、耳房。那裡做過供銷社,還做過大隊部。耳房做過衛生室、圖書館。城外的寺廟很多,南門外有廟,東門外有五道廟,北門外有山神廟等,不下八九座。
南門外偏東有井,十七八丈深,井繩又粗又長。城內大槐樹大隊部後面還有一井,也有十幾丈深。東門外那口井小,只有三丈深。城外地勢低,東近河邊,水自然會淺。這裡是東門外,有戲臺,四五層大塊條石壘砌,五六米長,四五米寬,20世紀90年代拆了。北門外也有一個戲臺。一城兩戲臺,見證了城堡關口聚人之眾。關於白果樹的傳說老人並沒聽說過,看來傳說流傳並不廣泛,也不排除現代人的演繹。老人沒見過糧倉。村北是穿行大山的河道。大河拐了十幾道彎兒,河上建起十幾座橋,方便行走。橋很簡單,用樹木枝杈或土石搭墊。老人說話不緊不慢,能感覺掌握著分寸。進了一戶人家的院落。院牆根處看到一段城牆,存有幾十米長。這段城牆有兩米多高,上半部有三層大塊毛石,下半部是碎石。當年碎石處也是大塊毛石,因是坡地,墊下多層基石,且寬出城牆1米多,確保牆體結實穩固。居民搬掉基石,取平坡地,再用碎石填補,城牆地基與殘牆形成院牆。這戶人家沒在院牆旁蓋房,得以見到。殘牆還有很長,已被隔壁幾家院落遮擋了。殘牆頂部與城內街道地面持平,若非進院,無人知曉。當年城牆有三四丈高,四周完整,外包青磚。20世紀70年代城北攔截河水建起水庫,拆除城牆,三孔橋就用了城牆上的毛石。
查閱典籍,城堡的建造時間《四鎮三關志》已有記載,大水峪關,永樂年建。那麼城堡應在這一期間,甚至更早。這裡通川穀,正關口並東山崖通單騎。關口極為緊要。河道寬闊,冬春之季,水量減少,河道與山腳邊能走兵馬。大水峪屬石塘路管轄。《昌平山水記》描寫了城堡的形制:又南四十里為大水峪,有城,三門,遊擊一人、守備一人守之。城堡設立三門,超出周邊城堡,與石塘路城相當,只是面積要小,街心也沒有鼓樓建築。駐守長官是遊擊,級別很高,僅次於石塘路的參將。《方輿紀要》進一步說明了大水峪關,在縣東北三十里。旁地平坦,賊騎易入。原因皆在這條山谷通向豐寧大閣鎮,北方騎兵進入平原的一條通道,定要佈下重兵。此地是山區,亂石坎坷,物產不豐,而交通便利,南北往來,貨物多用牲口馱運。據《長城關堡錄》記載:由口外運來糧食多存本關,成為集散之地。大水峪的軍事地位更為凸顯。這是城堡規制提高的又一原因。而糧倉不易儲存,當地人沒見到也合常理。
河道、水庫、石橋,魅力巨增。已是中午時分,腹中作響,隨意進了一家餐館。裡面擺著十幾張餐桌,空無一客。女主人正在靠窗的桌上砸核桃,剛剛晾乾,說今年的核桃裡有黑皮的,不好賣,剝了榨油。現在是旅遊淡季,旅遊旺季時都坐滿了,還要翻桌。村裡人辦個喜事也到這裡,有時還要加桌呢。再看選單,各式菜品皆有,小菜大餐俱全。這村火呵。急切想看水庫,連忙問了行走的路線。水庫即古時關口,直線距離可能會近。城外蓋滿房舍,行走要先向東,再向北,路會遠些。途中看到了鐵路,那是與小水峪相連的京通線,兩村相距七八里,卻是與密雲的分界了。
很遠就看到了景區大門,停車場廣闊,足能容下幾百輛汽車。關口西面是青龍山,截住大水峪河,建成水庫。青龍峽景區依山而名。水庫的對岸,幾家餐館門前有人走動,即使是冬季,也能感到生意的紅火。沿河上溯,尋找關口,最狹窄處竟在景區大門,古時也便於控制道路。
景區門內,迎面一座大橋,橋身高懸,側面看去,果然三孔,拱洞巨大,中間兩座橋墩各設三個小拱。這種敞肩拱式設計,節省石料,輕巧秀麗,橋身美觀,更利山洪透過,減輕衝擊力。仔細打量,橋墩由大塊毛石壘砌,令人聯想起那座城堡。有資料顯示:大水峪水庫於1969年至1977年建造,與城牆拆除時間相合。
庫水狹長,水面如淑女靜臥。長城蜿蜒,敵樓高聳,倒映水中,煞是好看。碧波漣漪,恍惚間現出奇景,商隊遊動如縷,牲口運貨繁忙,如同遙遠彼岸的海市蜃樓。人員匯聚,城堡才會出現兩座戲臺,才會有眾多寺廟。寺廟多在城北,正是關口之內,過往路人必經之地。有人做過統計,最多時曾建有十多座寺廟:玉皇廟、真武廟、閻王廟、五道廟、龍王廟、山神廟、土地廟、老爺廟、觀音廟、娘娘廟、九神廟、三義廟、火神廟、藥王廟、老君廟、夫子廟,如此等等。現在這些寺廟的遺址與規模大多無從考證,卻顯示出古城關口人員多種心理需求。
想起了那株古銀杏,應是寺廟相關的種植,有人說樹齡400餘年,植於明代。那時駐兵眾多,商旅匆匆,有過忙碌。降至清代,關口城堡作用減弱,卻依然是南北的通道,農耕遊牧,往來交匯,有過繁榮,樹齡如注,為科學依據。其實古樹見證的是明清時期此地的盛景。
20世紀40年代修建了懷(柔)豐(寧)公路,山谷通道作用大為減弱。近些年,111國道建成,通往北方的道路更為便捷高速。山谷裡蓄出庫水,景區依舊行人如織。他們不再是匆匆的過客,而是賞心悅目的遊人。大水峪村原來只有200多戶,現在已有六七百戶,上千口人,為懷柔大村。古井廢棄,村民飲用自來水,生活更為方便。景區名聲大振,招徠眾多遊客,帶動了村子的紅火。農家院眾多,又吸引了藝術家,村民生活顯著變化。旅遊商業興隆,時尚文化融入,承接發展了古時的輝煌。
Tips:從北京乘坐地鐵至東直門站,換916路快至懷柔。去大水峪可從於家園換乘坐H41路,約一個多小時車程。大水峪是個大村,旅遊業發展很快,食宿皆很方便,豐簡由人!
來源:有遊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