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 2022 年前,阿里·漢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賣掉了自己在荷蘭老家、北部城市格羅寧根附近的芬斯特沃爾德小鎮上的房子,選擇在西班牙阿利坎特海邊小鎮貝尼多姆永遠定居下來,他也就此徹底關閉了自己與祖國荷蘭的大門。自 2014 賽季在天津結束了自己的執教生涯,阿里·漢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不知不覺間,現在他已經 73 歲了,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 “老漢” 。這些年,老漢的的退休生活是怎樣的?他為何要徹底離開荷蘭,並斷絕與荷蘭足球的聯絡?他對自己的晚年又有怎樣的期待和規劃?在接受荷蘭媒體 rtvnoord.nl 專訪時,老漢一一給出答案……
rtvnoord.nl:阿里·漢離開芬斯特沃爾德,定居西班牙
Q:荷蘭這邊因疫情又封鎖了,西班牙的情況如何?
A:西班牙這邊的確診病例也在上升,情況有點困難。現在你只有持有疫苗接種證,才能進入任何地方,而且在外面,也必須要戴上口罩。不得不說,西班牙人在防疫這方面真的很堅持,也很給力,所以我確實比較有安全感。
Q:西班牙人和荷蘭人有什麼不同嗎?
A:首先,我們都是相當固執的人,我們也常常認為自己比任何人都瞭解一切。但相比之下,這裡對正在發生的事情采取行動更快。我所在的小鎮鎮長不想自己的小鎮被封鎖,所以他把寶都押在了疫苗上。我一個月前就打完疫苗了,在這裡接種疫苗,你不需要預約就可以直接去。
Q:阿里·漢現在過得還好嗎?
A:哈哈,我很好,沒有任何可抱怨的。作為一名退休人員,我必須要學會一天什麼事情都不幹,一開始這有些困難,但現在我已經完全習慣了。
Q:那你一天都做些什麼呢?
A:打打高爾夫球,或者和朋友去一日遊,最近我還去了特內里費島。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就這樣挺好,我沒有更多奢求了。
Q:2014 年你為什麼要回到芬斯特沃爾德,現在為什麼又要離開?
A:那時我剛剛結束在中國的執教,我想陪伴母親度過她的晚年,我是她的獨子,而她就住在芬斯特沃爾德,事實上在中國執教時,我就經常每隔幾個月就去看望她一次。那時每次回家探母,我總是要住旅館,2014 年我退休後,就乾脆在那裡買下了一棟房子。不幸的是,沒過兩年母親就去世了,但我一直沒有賣掉那棟房子。很多時候,我的心裡還是挺有危機感的——既然不再賺錢了,就應該為未來投點資。後來,房子的價格一路飛漲,而我在西班牙也有了自己的房子,當我看到芬斯特沃爾德的那棟房子有一個不錯的報價時,我就把它賣了,這筆錢已經足夠我養老了。說實話,賣掉那棟房子讓我一直覺得很難受,不管它給我帶來的是 1 歐元還是 100 萬歐元,因為它是我和家鄉聯絡的唯一紐帶。
Q:你曾說過,你的現任妻子在芬斯特沃爾德過得比在西班牙更快樂?
A:哈哈,是的,她是一位中國人,英語很好,在荷蘭她與人溝通沒有什麼障礙,但是在西班牙卻不行。最近我們還在討論這件事,她想去學西班牙語。
Q:你不覺得對於你的妻子而言,這是一個自私的選擇嗎?
A:絕不,當初我在那裡買房子時,就花了很長時間說服她,最後我成功了。現在我賣掉那棟房子,最後也說服了她。當然,在如何說服妻子這方面,我沒什麼訣竅,說到底這些事都取決於女人,如果她們不想被說服,你就永遠不會成功,哈哈!
Q:你全程經歷了母親的晚年,很多你以前的隊友現在也都不在了,你是如何看待死亡?
A:每次身邊的人去世時,我都會有這種感覺:什麼時候輪到我?我在世上還能活多久?好吧,誰知道呢,我覺得不知道反而是件好事。我覺得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去,這是你根本無法控制的,而且我們不像大象,瀕臨死亡時會去一個它們覺得自己會死的地方。我現在定居在西班牙,很多事情我都考慮清楚了,如果我死去,我會選擇火化,這是我 20 歲時就決定的事情了。至於骨灰如何處理,這不是我說了算,而是取決於兒子怎麼想。但在此之前,我希望自己能一直過著美好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盡頭。作為一名前職業足球和教練,我賺了不少錢,雖然無法與現在相比,但也夠用了。
Q:都說性格決定命運,你覺得自己更像西班牙人,還是荷蘭人,或是一位世界公民?
A:當我在荷蘭時,我覺得自己是荷蘭人,但在西班牙時,我也覺得自己就是西班牙人。世界公民也沒問題,無論在哪裡我都能入鄉隨俗。
Q:有人能把你形容為 “從未為格羅寧根隊效力過的最好的格羅寧根球員” ,你覺得這麼說合適嗎?
A:我的覺很不錯,其實我也很後悔,因為對我來說,格羅寧根確實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我的父親不想讓我去那裡,他覺得那時瓦格寧根俱樂部的青訓學員更好。不過,考慮到我隨後的職業生涯,我不能說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其實,退役後我本有機會到格羅寧根執教,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在我執教費耶諾德之前,我距離入主格羅寧根隊很近,但最終沒有結果。後來還有一段時間,我賦閒在家沒事可做,便去格羅寧根當了技術顧問。
Q:看你的執教履歷,為什麼不努力在荷蘭教練界擁有一席之地呢?
A:我一直都有這種感覺,儘管我的執教生涯很偉大,但荷蘭足球總是讓我很失望。當初我執教安德萊赫特時,率隊贏得了冠軍;後來執教標準列日時,我的球隊又踢出了比利時最好的足球,但當我以教練的身份離開標準列日時,竟然沒有一家荷蘭俱樂部來找我,這讓我感覺很丟臉。
Q:也許是因為你在荷蘭足壇的名聲不太好吧?
A:為什麼呢?這也是我一直很好奇的。如果你們認為一個人敢說實話,堅持自己的意見,他的名聲就不會好,那麼我就不介意了。實話是活,自 1975 年我離開阿賈克斯,到1995年我執教費耶諾德,我一直不在荷蘭,所以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融入荷蘭的足球世界。那時我想的只是,眼不見,心不煩。
Q:在荷蘭足球界,你的分量似乎從來沒有得到認可?
A:我的前隊友總是喜歡大聲嚷嚷, “如果你想找阿里·漢,他就站在約翰·克魯伊夫旁邊。” 好吧,這是對我的稱讚和認可,但我總認為,在他們的眼中,我站在誰的身邊比我真正做了什麼重要得多。如果你年長而且還在看電視的話,幾乎不會看到我和克魯伊夫站在一起的畫面,因為我很清楚,如果你和克魯伊夫在一起,無論如何人們也不會看到你。是的,在我看來,荷蘭足球更看重的是名氣。其實我不想回應這些事情,但當人們提起來,有時我甚至想痛罵一頓才解氣。
Q:你當然可以說你任何想說的話,也許這可以讓你獲得解脫……
A:不,不用了,人老了總會變得溫和些,而且我已經在中國學到了中庸之道。其實我早就該這麼做了,凡事冷靜下來,不要有太多過激反應。我年輕時,我所在的地方總是有事情發生,也就是說,跟我在一起生活,從來沒有平靜過。但我想說的是,我不是一個麻煩製造者,只是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感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