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冠疫情爆發以來,隨著國外不斷攀升的確診人數,我們更加直觀地感受到新冠肺炎的可怕。然而各位可知道,在14世紀的歐洲,曾爆發過一場極為可怕的瘟疫,這場瘟疫直接導致了歐洲2500萬人的死亡(佔當時歐洲總人口的三分之一),並對未來數百年的世界格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從一場攻城戰開始說起...
1345年,金帳汗國的可汗札尼別率領數萬鐵騎包圍了克里米亞的城市卡法。而對於已經踏過無數地區的蒙古鐵騎來說,卡法,不過是又一個在蒙古鐵蹄下屈服的城市而已。
然而戰鬥開始時才發現,事實卻並不像札尼別所想象的那樣。
面對蒙古鐵騎的進攻,卡法這種城市表現得異常堅韌,無論是投石器的一次次轟炸,還是鐵騎的一遍遍衝鋒都難以觸及城牆,卡法依然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就這樣,漫長的圍城戰開始了。
然而對於剛掌權沒多久的可汗札尼別來說,更為糟糕的事還未發生。
一年後,仍包圍在卡法城下的蒙古大軍中,突然出現了一股來自於中亞大草原的可怕鼠疫。而隨著鼠疫的到來,大批大批計程車兵病死。不出意外的話,這支所向披靡的蒙古鐵騎將會屈辱的倒在瘟疫的腳下,不過對於這位年輕的可汗來說,隨之一起倒下的,還有那出發時征服卡法、氣吞山河的雄心。
面對這突然出現的天譴,幾近絕望的札尼別下達了一個可以說是徹底改變歷史走向的決定:把病死計程車兵屍體,放入投石器中,投射到卡法城內。
正如我們不知道這是否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使用生化武器一樣,札尼別也同樣不知道,他的這一道命令,會給當時的歐洲人民帶來什麼樣的苦難。
這場席捲了整個歐洲、奪走了2500萬歐洲人的性命、彷彿來自地獄的大瘟疫正式亮出了它的獠牙。
而這場讓無數的城市與村莊幾乎絕戶,讓存在於想象中的地獄有了模板,更讓當時病態的歐洲獲得了重生機會的鼠疫,有一個恐怖到足以刻在現今歐洲人血脈裡的的名字——黑死病。
鼠疫,即指借鼠蚤傳播為主的烈性傳染病,學名耶爾森菌,這種病菌對人體來說是致命的,從感染到死亡的過程多則需要六七天,快的話僅需一天就足以要人性命。患者一開始會出現發熱、頭痛、呼吸困難、咳血等症狀,同時患者的身體各種會出現黑色的腫塊,一直折磨到患者去世。也是因此,得名黑死病。
而在人鼠之間,則由跳蚤來承擔傳染媒介
叮咬了攜帶病菌老鼠的跳蚤,會因為感染了鼠疫耶爾森菌在腸道中呈黑色腫塊,被鼠疫耶爾森氏菌生物膜阻塞無法進食的跳蚤,會因為飢餓瘋狂的叮咬人類,在其叮咬的同時,鼠疫桿菌會反流到傷口中,引起人類感染。
跳蚤的數量極為龐大,在生活中更是無處不在,這就使得鼠疫一旦傳播起來就極難控制,更不用說的是:引起鼠疫的鼠疫桿菌直到1894年方被發現,而這個經由跳蚤叮咬帶病老鼠最後傳染給人的途徑也遲至1898年才被人知曉。因此,身處14世紀的歐洲人是不會把這恐怖的瘟疫與老鼠、跳蚤相聯絡起來。
而除了鼠蚤會傳染病菌外,患者的唾沫、血液甚至是沾染了病菌的衣服都會引發感染。
而中世紀歐洲的衛生條件,則是出了名髒亂差,出於早期城市規劃以及當時歐洲人對於衛生意識的淡薄,導致大部分城市沒有完善的汙水與垃圾處理系統,大量的糞便、汙水與垃圾就被隨意傾倒在街頭,骯髒凌亂,臭氣熏天。
當時的普通民眾衛生習慣很差,不但不怎麼洗澡,與牲口同住一屋更是家常便飯。
同時,從14世紀開始,全球開始進入小冰期,溫度的下降導致齧齒類動物在野外的食物減少,於是大量湧入城市。
而當時髒亂的衛生環境與城市密集的人口,更是成為了齧齒類動物的樂園,這也是導致黑死病在歐洲的傳播更加肆無忌憚。
1347年,位於地中海地區的西西里島港口又到了這個城市最為期待的一刻,滿載貨物的船隊從黑海駛來,值得一提的是對於當時歐洲來說,每一次遠航都是一場漫長且兇險的旅途,而與風險相對,則是隨著船隊一起回來的、誘人的財富,不過與之前所不同的是,這支船隊除了攜帶了來自遠方的貨物外,還帶來了怎樣的驚喜。
很快,港口熱鬧了起來,一大批人聚集在了港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的目光看向這支從克里米亞遠道而來攜帶大量財富的船隊,而這些無辜的人們所不知道的是:這座城市中的人將要面對什麼以及在地中海的另一邊、被黑海包圍的克里米亞半島成為了一片怎樣的人間地獄。
而這一切都要回到一年前開始說起:
在克里米亞半島——卡法城下,隨著札尼別的一聲令下,攜帶致命病菌的屍體被射入卡法城內,很快,瘟疫便在卡法城內傳播,城內的熱內亞人不得不放棄卡法坐船逃離,然而企圖逃離問題的熱內亞人不知道,攜帶了病菌的老鼠與跳蚤同樣登上了這支逃離卡法的商船。老鼠和跳蚤們在堆積的穀物中存活了下來,在這場旅途中,不可避免的就是:老鼠和跳蚤們把瘟疫傳染給船上的船員。陸續有船員出現發熱、頭痛、咳血並伴隨身體出現黑色腫塊等症狀,最後流膿潰爛而死。
而這隻攜帶了大量恐怖病菌的船隊,遠航的目的地正是西西里島。
沒人可以想到,這支來自黑海的船隊除了財富外還攜帶了瘟疫,船隻剛靠岸沒多久,城市的人民就一個接一個的病死,局勢很快的便不受控制,驚慌的人們為了躲避瘟疫紛紛出逃,而這非但沒讓他們逃離厄運,反而隨著他們的出逃,瘟疫更快的傳播到了其他城市。
1347年11月瘟疫經水路抵達了北部的熱那亞,48年1月攻破威尼斯和比薩,3月更是一鼓作氣佔領了居於義大利中心位置的工商、文化重鎮佛羅倫薩。瘟疫素肆無忌憚的在義大利的各大城市傳播。
在這裡需要補充的:當時歐洲,海上貿易體系逐漸形成,不同國家的城市之間透過海運進行商業貿易,而這正好為瘟疫的傳播提供了絕佳的傳播途徑。
於是瘟疫便隨著海上貿易的進行,侵襲到了所經過的每一個港口城市。
1347年11月瘟疫攻克了法國港口城市馬賽,而又以馬賽為起點,橫掃了從普羅旺斯到諾曼底甚至包含巴黎在內的整個國家,緊接著瘟疫又從法國的東北部越過萊茵河侵入神聖羅馬帝國(即德國),5月到巴塞爾、8月法蘭克福、11月科隆,1350年抵達漢堡、不來梅、但澤...
在瘟疫蔓延的過程中,遠離歐洲大陸遠居大西洋的英國也同樣難逃厄運,在1348年夏,黑死病找到了進攻英國的突破口——多塞特郡的港口,很快,蔓延到英國的瘟疫肆無忌憚的傳播,8月攻克倫敦,翌年便征服了整個不列顛。
與黑死病極為恐怖的傳染率相對的,其死亡率也同樣驚人,感染者死亡率普遍超過50%,有的地方甚至達到了100%。
至此,憑藉著高死亡率和高傳染率,在歐洲這土地上,沒有國家可以阻擋它的腳步,在黑死病面前,沒有免疫人群這一說法,不論男女、不論老幼,為患者治病的醫生,為亡者禱告的神職人員甚至平日裡高高在上的貴族乃至國王,都與街邊的乞丐一樣逃脫不了它的侵襲。
一開始,針對疫情,宗教和政府還有組織的安排醫生進行治療,但受到宗教神學思想的禁錮,科學發展幾乎處於停滯,當時醫生所依賴的醫療手段也不過是喝聖水 催吐及放血,要想使用這些手段來治療黑死病,無異於痴人說夢。
醫療手段沒用,面對這洶湧的瘟疫,在被宗教神學禁錮的、愚昧的中世紀,宗教人員認為這是上帝降下的懲罰,只有自己的行為進行懺悔才能獲得上帝的寬恕,於是在宗教的組織下,信徒們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儀式與禱告,其中不乏富人為做好事散盡家財只為保全性命,不過,不管他們有多麼的努力,結果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反而由於聚眾禱告,加劇了瘟疫的傳播。
“佛羅倫薩突然一下子成了人間地獄:行人在街上走著走著突然倒地而亡;待在家裡的人孤獨地死去,在屍臭被人聞到前,無人知曉;每天、每小時大批屍體被運到城外;奶牛在城裡的大街上亂逛,卻見不到人的蹤影……”作為黑死病的親歷者、被譽為文藝復興先驅的義大利作家薄伽丘他在小說集《十日談》中如是寫道。
起初死者的家人們還會將其好生安葬,可是隨著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甚至有一人感染全家死絕的現象。處理屍體的人也早已死去,許多死屍橫在街頭無人掩埋。
一具具屍體橫倒在街頭隨處可見,從陰森的空屋裡傳來患者臨死前的陣陣呻吟
風掠過破敗的房屋所帶起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死神的笑聲,得意地向上帝展示著自己的傑作,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由於死亡的人數過多,政府和宗教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職能,醫生拒絕為患者看病,神父拒絕為亡者禱告,整個社會系統面臨崩潰。而隨著社會系統一起崩潰的,還有人們的精神,面對這末日般的景象,平日裡被束縛的慾望被徹底解放,平日裡不敢做的事被一一嘗試,透過盡情的放縱來享受這最後的狂歡。人性的醜惡、麻木與自私暴露無疑。
黑死病下的歐洲
那麼,黑死病是如何結束的呢?
在1353年,由於死的人數太多,往往會出現瘟疫還沒傳染給新人,宿主便死去的現象,久而久之,黑死病也就消聲覓跡了下去,所以與其說是人類戰勝了黑死病,倒不如說是黑死病放過了人類。
毫無疑問,黑死病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它是人類史上不可忽視的一場浩劫,是人類胸口上一道無法抹去的傷疤,但正如被火燒過的森林會更加茂盛一樣,遍體鱗傷的歐洲竟奇蹟般的迎來新生。
首先,在文化方面,黑死病肆虐的期間,象徵著神權的宗教人員成批死去,使人們不再迷信神權反而注視到了人性的光輝。
同時,隨著無數教職人員死去帶來的,便是宗教對於基層人民管制力的下降,脫離了神學思想的禁錮,自由的人們熱情擁抱著人文主義思想及科學的文化精神不僅推進了科學技術的發展,也為文藝復興、宗教改革乃至啟蒙運動產生重要影響,從而改變了歐洲文明發展的方向。
在政治方面,同樣,隨著宗教人員成批死去,人們不再迷信神權,教會的權威逐漸下滑,王權逐漸高於神權,為日後的歐洲徹底擺脫神權的控制埋下了種子。
而最後在經濟方面,黑死病帶走了2500萬人的生命,導致了勞動力的大量流失。為此,莊園主們不得不支付更高的報酬來僱傭農民種地,農民地位得到提高,而為了獲得更高的利潤,莊園主們不得不調整了現有的產業結構,將現有的部分耕地改為牧場,歐洲農業結構發生變化。而這些,都在某種意義上,都促進了歐洲資本主義的萌芽。
因此,客觀的來說黑死病對中世紀歐洲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宗教、科技等方面造成了劇烈的衝擊,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有許多學者把黑死病看作歐洲社會轉型和發展的一個契機。經歷了黑死病後,原本被宗教掌控的歐洲文明走上了另外一條不同的發展道路,但,我們都知道屠龍者終成惡龍,走上了這條道路的歐洲會給世界帶來多麼大的傷害。不過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其實,黑死病在人類的發展史中並不是唯一的災難,回看人類的歷史,就會發現:人類的發展史就是與苦難的鬥爭史。雖然每次所經歷的苦難都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確是:人類終將戰勝苦難,並從中發出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