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有著悠久的交往史,公元100年時大秦商人旅華,三國時孫權還與西方商人暢聊,明末清初大批傳教士訪華........在18世紀中期之前,西方旅行家的報告裡,中國一直都是“有著白面板的民族”,將中國人的膚色記錄為暗白色、橄欖色等,絕少認為中國膚色與歐洲人有什麼大的區別,更不認為中國人是“黃面板”。
然而在19世紀之後,對中國人膚色定義卻出現了鉅變,此時歐洲人普遍認為中國人是“黃種人”,乃至最終中國人都普遍自認為是黃種人。
黃色與白色相差很大,普通人都能一眼識別出來,更遑論專家學者了。既然如此,為何西方人會將中國人的膚色定義為“黃色”,而不是“白色”?其實,這一切與歐洲中心主義、白人至上主義有關!
18世紀中期起,歐洲重新定義了中國膚色
工業革命之後,歐洲在世界版圖中脫穎而出,開始用他們的標準定義世界人種。
18世紀中期,瑞典生物學家林奈(下圖),他在《自然系統》一書中,將人類分為四種,其中歐羅巴白種人、美洲印第安紅種人和非洲黑種人,只是亞洲人的膚色他用了一個並不明確的拉丁詞fuscus來說明,這個詞可以理解為深色或棕色。當時的德文譯本中,這個詞被譯為德語的gelblich,意思是微黃。過了一些年,林奈將fuscus改為luridus,這個詞的中性意思為黃、淡黃、蠟黃、蒼白等。
18世紀晚期,白種人至上主義者、德國人布魯門巴哈,被譽為“體質人類學之父”,一直研究人種頭骨,將人類分為五種,即高加索人種、衣索比亞人種、美洲人種、馬來人種和蒙古人種;後來,他將頭骨研究與膚色分類結合起來,重新將人類分為五種,即白色高加索人種、黑色衣索比亞人種、紅色美洲人種、黑褐色馬來人種和(東亞的)黃色蒙古人種,這是“黃色蒙古人種”概念的首次出現。
由於蒙古帝國在歐洲廣為人知,給歐洲留下過很多恐怕印象,於是“蒙古”與“黃色”就聯絡了起來,擊敗其他備選顏色,成為包括中國人在內的東亞人種的正式膚色。
中國人更顯白,為何卻被定義為黃種人
歐洲人群中,只有北歐人膚色整體較白,其他地區歐洲人的膚色,並不中國人更白,南部地區的甚至比中國人普遍更黑。那麼,為何歐洲人被劃分為“白種人”,中國人被劃為“黃種人”呢?
18世紀之後,隨著歐洲的崛起,他們在描述世界各大洲人類時,開始有意無意地將更好的詞彙留給自己,於是將人類分為“白黑紅黃”的人種學在歐洲誕生了。
在西方傳統文化中,白色代表神聖、純潔、智慧和高貴,黑色象徵邪惡、汙賤、死亡和野蠻,黃色代表不潔、貪婪、低俗、病態與恐怖。所以,歐洲人被劃為白種人,非洲人被劃為黑種人,而文明程度介於歐洲與非洲之間的東亞中國人,則被分配為黃種人。說到底,黃種人不是生物學概念,而是政治文化上的概念。
當中國強大時,西方旅行者眼裡的中國人是“白面板”,但當歐洲開始工業革命,而中國越來越顯落後時,中國也就沒有資格是白膚色了。關於當時歐洲眼裡的中國,以文學作品為例:1719年的《魯濱遜漂流記》續篇中,魯濱遜來到中國,感到中國人“無知又骯髒”,“而且又組織得不好”,知識與科學技術“相當落後”;隨後的《環球旅行記》中,向歐洲展示了一個“欺詐、貧困、墮落、愚昧無知又冥頑不化”的中國形象。
“黃種人”的定義,源於白人至上主義者
古代西方旅行者記錄中國為“有著白面板的民族”,18世紀歐洲學者之所以推翻這一結論,將包括中國人在內的東亞人定義為“黃種人”,事實上與兩個白人至上主義者有關。
美國現代學者奇邁可研究指出:林奈邁出的關鍵一步,即把亞洲人的顏色由fuscus改為luridus,“林奈並非簡單地在白與黑之間尋找一個合適的過渡色,他其實是在找一個暗示病態和不健康的詞來代表亞洲人,因為林奈曾經說過,植物呈現luridus顏色就意味著悲傷和可疑。”因此,這位享譽世界的瑞典生物學家林奈,實際上有著醜陋的靈魂。
如果說林奈只是暗示,還沒有直接說出來的話,那麼布魯門巴哈(下圖)就直接給予明確定義,創造了“黃色蒙古人種”的全新概念。之後數十年,儘管當時歐洲對於如何描述東亞人種的膚色,還存在一定的爭議,但以“蒙古人種”代表東亞人已成定論。
1873年,由於削弱中國、瓜分中國的政治需要,俄羅斯政客巴枯寧率先提出“黃禍論”,以匈奴、蒙古為歷史依據,直接宣傳中國是“來自東方的巨大危險”,將俄羅斯對中國的侵略行為上升為“白種人對黃種人的戰爭”,藉此希望得到歐洲各國輿論的支援。之後,“黃禍論”在歐美普遍流行,中國人是“黃種人”成為歐美社會的普遍印象。
“黃種人”本是蔑稱,為何會被中國人接受?
將中國人定義為“黃種人”,本來是徹徹底底的種族歧視,或者說是一種蔑稱,但奇怪的是為何近代中國人會接受呢?
首先,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黃顏色不僅沒有低賤的寓意,反而象徵著高貴,比如古代一度只有皇帝才能使用黃顏色,“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的黃帝,我們自詡炎黃子孫,中華母親河——黃河等等。相反,白色雖然正面寓意頗多,但負面意義更大,比如“白丁”、“白衣”、“白身”、“白忙”、主蕭殺之秋的“白虎”、穿孝服的“白事”、戲曲臉譜裡的“白臉”奸雄等等。因此,從傳統文化上來說,中國人反而更能接受“黃種人”的說法。
其次,歐美對中國的入侵,中華民族處於存亡之秋,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尋找救國之道時,一些人以“黃種人”為工具,希望以此團結中國人來與西方較勁。說到底,由於中西對立的時代背景,反而讓中國人接受並強化了“黃種人”的說法。
由於布魯門巴哈的人種劃分錯誤百出,嚴重的不科學,以及濃郁的種族主義思維,所以如今在歐美正式場合中,已經很少能見到東亞人的標籤——“蒙古人種”、“黃色人種”的說法了,但深受種族思維標籤之害長達200多年的中國,“黃種人”的說法卻時常可見,《龍的傳人》裡的“黑眼睛黑頭髮黃面板,永永遠遠是龍的傳人”更是傳唱不休。